五台人忆 | 寻梦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曾任职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寻梦

——老年纪事之十八

文/老农民

写完《林檎花开》已有多日没有动笔,一是因为颇多杂事,难得静下心来沉入其中。大家知道,写文章不仅需要生活的积累,还需要情绪的积累;二是因为这些天集中精力攻读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知道此书已很有些时日,只是因为烧脑费心,实在无法细读,只了解一点皮毛。即如现在,400多页的书,十几天的功夫(每天下午2一3小时)也只读了150多页,还须配合着读一会儿梁实秋《有苦有甜过生活》,松驰一下綳紧的神经,才能坚持下来。

那么干脆撂一边,不再自寻苦吃,决然放下吧,可又有些于心不甘,真想探寻一下这梦的生成……

其原因当然是自打记事以来,这梦就如随形之影,须臾不离。其是福是祸,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咱也不妨了解一二,以慰自心。

这梦,还真不知从何说起。记得从小只要睡着了,这梦就会纷至沓来,有些记住了,可向人们清清楚楚复述。有的有头无尾,有的有尾无头,有的七断八截,自己先自糊涂,实在无法再向人转述。无论如何,周围的人都会根据自己的所知,给你圆梦。说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什么梦与现实正好相反,比如说“梦死得活"等等,不一而足,实在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空教做梦人张口结舌无所适从。再大些,这梦也变作花样来。起夜一次,就会有个完整的梦,可供品读。有时起夜几次,就会有几个清梦,供你咀嚼。有时甚或后一个梦还会是前一个梦的续集,总不会让做梦人失望。让人惊奇的是,常常有梦见自己一本正经、滔滔不绝地给人复述梦的场景,周围不乏亲朋好友亲耳聆听,醒来了才知道是“痴人说梦"。过去咱们常用"白日作梦"比喻无法实现的愿望。其实在日常生活中,短短二三十分的午休,只要睡着了,那梦的天使就会披着白白的披风,盘盘旋旋,轻轻柔柔,不请自来,轻轻吻你,帮你梦想成真。

这梦的情形可谓变化万千,繁复多样:很多白日里无法实现的愿望,梦里就会变得易如翻掌;本是千朝古代的事,梦里就会和今天的事妥妥地结合,瞬间呈现在眼前;逝去多年的亲人,总会时不时在梦里出现(据老辈人讲,三十岁之前不梦死人),如同当年模样与你亲近、生活,一如活着时的状态……比如说现实中,人类已被上帝剪了翅膀,而在梦里依然会自由翱翔空中,飞到理想的彼岸。现实中往往小时只能在炕上的被子垛上跳上跳下,再大些,也只在在沤蒿的粪坑里跳来跳去,而在梦里,我们会站在高高的崖头上,即使面临百丈深谷,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还会听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最终会平安落地。梦中若是到处找厕所放水,可总遍寻不得,那么肯定是憋尿了。诸如此类,林林总总……

平生做过万万千千的清梦,若要真按研究家说的那样:梦是欲望缺失的补偿。那么白天欲望也太多了些呀。好在有些随梦随忘,睁眼即销,再无些许;有些发誓一定记住,可醒来了,无非三两日,多者七八天,踪影全无;可有些梦,总会让人记一辈子的,至今仍清晰如昨,难得忘掉。

(图:二财主大门,当年在我眼里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如今已破烂不堪。)

大概在我八、九岁时,跟着父亲暂住李家庄乡(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乡政府就设在李家庄二财主的院子里。有上下两院,屋舍颇多,气势雄宏,尤其是大门顶上设有八洞神仙模样,个个精雕细琢,别有风范,煞是喜人。凡乡政府应设机构,全在这一个院里。夏天午休时,小孩子家睡不着午觉便起来瞎转悠。记得转悠到乡政府的院子时,全院一片沉寂。只有李姓人家名叫"二呆子"的大狗踞臥院中。这狗黄色毛皮,体壮如牛(在一个八、九岁的娃娃眼里,确实如此)。本来就心虚怕扰了大人们的觉,再加上看到当院的大狗更是心惊,便蹑手蹑脚准备退出。可这大狗瞧你挪脚服手(五台方言,意为束手束脚),不言不语,顿起怀疑,想你肯定来路不明,居心难测。那容你全身而退,刹间吼吼有声呼呼几下追了过来。好在自己小小年纪也算身手“敏捷”,叫着喊着紧跑急赶蹦到西北角信用社的屋子里,正有老王老席二位午休,赶紧吼住"二呆“,才算免了一场无妄之灾,可精神的惊恐一直纠缠一生,只要梦见有狗,总会被追得气喘咻咻,无法安睡,以致惊醒。其影响直至长大成人,对猫呀狗呀,总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家里从不喜欢养猫养狗。

(图:二财主大门,当年在我眼里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如今已破烂不堪。)

另一个铭记终生的梦,大约发生在十一、二岁,也正是“淘"的年龄。梦的情景大致如此:时间约在初夏,说好了我们几个人也是趁着午休,去村西头场院里去偷杏。刚刚爬上杏树,就让还没休息的主家从窗户的玻璃窗上看到了。他一声吆喝,吓得我们赶紧从树上哧溜下来,躲了起来。我们几个很有耐心,硬是蹲在远处等了约半个多小时,估计他已经上炕歇晌,才重返树下,准备实施行动。可奇怪的是树上生涩的绿杏,已不再是有高有低,零零散散,仿佛有人在那里安排似的,自动地组成了六个字:有志者,事竟成。

或许有人会说,纯粹是编故事抬高自己。我会回答说,非也。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凡人一枚,侧身社会。混吃等死,草木一秋。可这个梦境,直到现在已年逾古稀,我仍感到惊奇,也怀疑是臆造其事。不过如据弗氏所言,作个分析研判,或有可能。

那时蒙童一个,开化较晚,可从小杂七杂八看过不少书,保不准从什么地方看到过这六个字,因是初见,印象深刻,自然会闯入梦中。那个年纪已上学多年,若是十二,已升为五年级,进入完小读书,多年受教,保不准那位先生,以此六字激励学生,因是初闻,自当铭记,自然会嵌入梦境。至于其所说“志"者,读书多年,仍不明白,至今仍理解为,行进路上不得左顾右盼,一条道走到黑,可否谓之有“志"。

不过这梦还是有醒脑作用,每当心脑混沌,身体疲惫,总想懈怠之时,瞬间便有"有志者,事竟成"六字闪现,督促自己重新披挂上阵,勉力前行。

有人说,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切梦都是方便的梦。

其目的是延长睡眠,而不是将梦者从睡眠中唤醒。

梦是睡眠的保护者,而不是睡眠的干扰者。

附记:《梦的解析》部分笔记摘抄

古代人对梦的态度:梦与他们所信奉的神灵的世界有密切的联系;梦是神灵的启示。而且,梦对做梦的人而言,当然极为重要:梦是对未来的暗示。

亚里士多德认为,梦不是来自神灵,也没有神圣的价值。梦不是超自然的,它仍要服从于人类的精神规律。

梦可以定义为做梦的人在睡眠中所产生的心理活动。

梦可以把一些微弱的刺激放大为强烈的刺激。某些部位的热度放大为蹈火。

梦的内容是某种欲望的满足。

梦的动机是某种欲望。

梦代表的是不加掩饰的“欲望的满足。”

梦有“隐意”和“显意",前者比后者更重要。

三个特征:

1,梦往往偏重于最近几天印象较深的事。

2,梦不是根据清醒时的记忆原则来选择材料的,它往往不选择重大事件而选择一些次要的、被忽略的琐事。

3,梦经常被我们童年时期最早的印象所左右,甚至童年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在清醒时自以为早已遗忘的小事,也会成为它的内容。

梦就是人在睡眠时,对心灵感受到的所有的活动的一种反应。

梦的材料就是精神的遗留物和记忆的痕迹的集合物(因为梦有喜好新近发生的材料和童年时代的材料的倾向)。

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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