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会丽 | 孬哥的故事


 

孬哥的故事

孬哥爱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月牙似的。

他并不知道他的笑曾迷倒过多少少女,他只知道他的笑可以让他左右逢源,让他事事顺利。不就是笑笑嘛,总拉个脸,总黑个脸,让身旁的人看得直起鸡皮疙瘩,让上边儿的人看得心里发毛,让下边儿的人看得暗自嘀咕,有啥意思?

当然,他的爱笑,还是源于儿时爷爷的鼓励:“看俺这乖孙子,让咧嘴儿乐,他绝不哭咧咧撇嘴。自来乐好哇,将来到社会上好混出个名堂。”于是,豁牙的他笑嘻嘻捧过爷爷吃完的空碗,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家给爷爷再盛一碗饭送来。

小学三年级起,就有许多女生爱和他嬉玩。他爱笑,爱帮人背书包,会爬树送小鸟回窝。他的善良,他的包容,他的实诚,让他颇有人缘儿。长大后的他,无论遇到年老的,年少的,张口就是“啥事儿,说吧!”然后笑眯眯望着你,让你恍若回到“雷锋时代”。喊他哥的人,越来越多,他呢,也真的来者不拒,尽心尽力!帮人一把,胜造七级浮屠。于人,改变一生;于己,提升能力。  感恩者,不是给他送烟,就是拿酒。可他啥都不要,只笑呵呵婉拒:“哥给你搭个桥,路呢,靠你自己走。好好干,比给俺啥都好哇!”

甭看孬哥在外受人尊敬,回到家,却屡遭爱人白眼。郁闷,抽烟,失眠。日子久了,他也想开了,人各有志,依然我行我素地行侠仗义、助人为乐。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孬哥在一次检修中,因为工友不听指挥,仓促蛮干,导致一根正在焊接的钢管从高空突然坠落。眼瞅着要砸住工友小王了,说时迟那时快,孬哥伸手去接。只听“咣当”一声脆响,钢管落地。吓傻的小王脸色苍白,呆若木鸡。“哎哟,哎哟,俺哩亲娘哎!”孬哥蹲在地上,抱着手臂嚎叫。周围的人们,跑步凑近一看:嘿,孬哥的手腕耷拉着,骨头茬子外露,鲜红的血,沽沽沽流。孬哥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淌。

尖厉的救护车把孬哥送进了雪白、静谧的急救室。接骨、接血管......医生忙得汗流浃背。当孬哥被推出手术室后,看到一双双关切焦灼的眼神,泪水沿着他笑成缝的眼角直淌:“哎呀,没事儿,没事儿,担心啥!谢谢大家关心,咱舍条胳膊救条工友的人命,值啊,哈哈哈!”那位被他救了的小王,两眼含泪,双手紧紧拉住孬哥身上的被单儿晃:“谢谢您,孬哥!要不是您这一臂之力,俺这小命彻底报销了。嘿嘿,俺女朋友也来看您了。”孬哥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左右找寻:“哪个啊?”“哦,美女长哩真靓!啧啧,你嫂子如果也长成这样,俺这眼也不至于总眯缝着了。”孬嫂气咻咻拍他腿:“闭上你那嘴吧,都这样了,还有脸嘲弄俺。你真找个天仙,人家才不象我整天伺候你哩。”孬哥长叹道:“这钢管害我不浅呐。受罪不说,单你嫂子这絮叨嘴,得让我少活十年!”正说笑间,领导们匆匆赶来探望。那关切的笑容背后,隐隐透出些许抱怨:“做为大班长,你不仅要承担检修任务,更要强化安全意识。嘿,别人没事儿,你自个儿却光荣负伤。丢脸啊,丢脸。安全事关车间全局,今年的先进车间、先进党支部、先进班组等全泡汤了。荣誉没了不说,就连奖金,也牵连多少人被扣罚。”

一拨一拨的领导来了又走,一拨一拨的工友走了又来。孬嫂噘着嘴对墙坐着生闷气:你咋不说‘啥事儿,说吧’啦?你咋不提那些被你帮忙升官发财的好哥们儿了?你咋不是大班长能拿1.5系数奖金了?嗤,憨傻憨傻的一个人,愣装能耐哩。别人的事儿,你跑断腿;自己遇事儿了,咋成哑巴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不,孬哥终于休养好了。当他脸色红润地来到办公室,刚想坐下拉抽屉,突然被人喊住了:“哎,别动。你的东西在小李屋儿呢。”孬哥细瞅,嚯,原来是那个被他救了性命的小王。小王尴尬地挠挠头解释:“孬哥,不好意思。自你住院后,咱班的事儿就由我负责了。你稍等,我这就叫小李过来。”

小李满脸笑容地进来,向小王点头示意后,带孬哥去拿东西。黑乎乎、脏兮兮的仓库墙角处,几个圆鼓鼓的塑料袋子东倒西歪。孬哥弯腰拎起袋子,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小李喊住他:“哎,孬哥。你去门卫报到,据说安排你打扫车间大院儿卫生。别忘了每天冲刷两次男女卫生间啊,咳,6S管理办公室总来人检查。”孬哥的表情刹那间晴转阴,自此,他再没笑过。他的双眼,总瞪得很大很大。

郭会丽,舞钢市人。热爱文学,坚持习作,为平顶山市作协会员。作品随心随性,尊崇中华之文明,揭示尘世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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