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秀枝 | 王妈

王妈

王妈出生在河北省阳原县某村一个农民家庭，家里只有哥哥和她两个孩子，一家四口日子虽不算富裕，但很和睦。农忙时父亲早出晚归，经营着几亩薄田，母亲在家操持家务，也算是个幸福之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王妈五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这下家里真是塌下了天，母子三人哭天嚎地，也没能救活父亲……

母亲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艰难地过着更贫穷的日子。好心人劝母亲再找个人吧，你娘三无论如何是挺不过去的。确实，一个弱女子加上两个孩子，是很难生存的。后来王妈的母亲和一个丧妻的男人组合了家庭，那个男的有一个男孩，比王妈的哥哥大两岁，一家五口过起了日子。谁曾想到，那个男的非常小气，私心又严重。不让多做饭，每到吃饭之前，就给王妈的哥哥分配活干，等哥哥干完活回到家，尽管母亲还没有动筷子，锅里只剩下几碗汤，有时王妈心疼哥哥，就去替哥哥干活，回到家遭遇同样。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那个人还常常毒打母亲。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为了逃生，母亲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那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家。

之后经人介绍和一个山西人组合了家庭，婚后一家四口来到内蒙古乌兰察布农村安了家，日子很清苦，还算和睦。王妈最懂继父的脸色，打记忆起，能干的活她都干，搂柴、拾粪、挖野菜……终因家庭贫穷，又是继父，十六虚岁的王妈就被嫁到王家，小小的她很是懂事，过早地承担起家庭主妇的角色。

十七岁（1958年）生下了她的大儿子，因为没有奶水，孩子只好喂面粉糊，一位好心的远方亲戚常常补贴奶水给王妈的儿子，尽管如此，渐渐长大的孩子还是瘦得皮包骨头。苦命的王妈，丈夫因忙于村里的事情（丈夫是个村干部），儿子出生半个月他竟然没有回家看过她娘两一眼。深爱丈夫的王妈竟没有半点怨气，所有的痛苦一个人担着。王妈一生共生了九个孩子，成活五个（三男二女）。

王妈好像天生就是受罪的命，从成家那天起，做饭、喂猪、带孩子都是她一人的事情，从没指望过丈夫什么。婆家更是没有指望，她的几个小姑子比她的儿子还小。王妈超强的劳动，穷苦的日子，她却以坚强的毅力支撑着生活，把孩子一个个养大，其中三个孩子都读了高中，大儿子考上了中专，其他几个仍然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一家更比一家不富裕。

王妈一生注定要吃很多苦，五十刚出头，丈夫经常闹病，每到干活，病情加重，这样家里的重担全部落在王妈身上，从下种到秋收基本都是她一人忙碌。秋收时，王妈常常穿件破大衣，在打谷场守夜。可怜的王妈家里家外都离不开她，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丈夫只能干些轻活，和王妈说说话。在王妈看来，只要丈夫在她身边就觉得知足。贫穷的日子，王妈生怕那个儿子打了光棍，好在没有，三个儿子都成了家 ，这是最令王妈自豪的事情。

老天爷似乎对王妈很不公，在她六十三岁那年，老伴突然离她而去。从此她成了孤家寡人。为了还清老小取媳妇欠下的两万元债务，王妈走上了外出打工之路，以减轻子女的负担，在王妈看来何乐而不为？从此内蒙古的呼市、包头、东胜等地留下了这位伟大母亲的足迹。王妈主要以看小孩子为主，这是王妈的强项。所过之家，王妈留下的全是好评。几年下来，王妈挣了近3万元钱，还了外债，连欠子女的钱也全部付清。

之后，王妈还是不想坐吃山空，继续坚持自己的打工生涯。有一年，他的老小有了小孩，让她去帮着带孩子，她辞掉了工作，来到小儿家。刚来媳妇还好，后来的日子里，媳妇怎么看她都不顺眼，怎么做，做什么都不对，王妈的委屈、王妈的苦无处诉说。孙子渐渐长大，儿子不需要了，六十六岁的王妈又开始了流浪打工。她四处找工作，可喜王妈在包头市又就业了。王妈在外打工，尽管很累，但人格上是受尊重的，所以她根本不想回到那个生活了多年的村子。

这年夏天，二儿子媳妇命令王妈秋天回来帮忙秋收。

秋天到了，说心里话，王妈一万个不愿意回去，做的好好的，怎么可以向主人开口，另外想多挣点生活费以后养老，但媳妇的命令就是圣旨，圣旨怎敢违抗？并且媳妇有言在先，如不回来，以后别想踏进村子半步。王妈无奈，只好和主人请假，通情达理的主人准了王妈假。王妈经过长达七个小时的客车颠簸，回到了儿子家。在儿子家里，王妈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掏灰、挖火、做饭、喂猪、干农活，一天下来不得半点闲。整整干了40多天，也没有赢得媳妇的欢心，王妈干完儿子家的活又去打工……

王妈打工最后一个主碰到了一个叼老太婆。她们是故知，当时虽然工资特别低，王妈还是做了。每天烧四个人的饭，家务活又特别繁重，砸煤、生炉子、打扫卫生……，一天下来忙的得不可开交。繁重的劳动对王妈来说算不得什么，最叫王妈受不了的是老太婆不让王妈吃饱饭，就是这样王妈还是硬坚持了半年之多。之后，王妈也觉得自己不比从前，就结束了自己的打工生涯，回村度晚年。因为自家房子多年不曾住人，没有自来水，王妈只好借房居住。

自打回到村里，王妈就成了二儿子家的免费长工。她像一头老黄牛似的，起早贪黑为儿子干活，最忙的时候干脆住在儿子家里。媳妇不高兴的时候就使脸色给王妈看，为了儿子王妈只能忍。一天儿子有事，200多只羊需要人放，顾一个羊倌每天需100元工钱。本来不富裕的儿子，怎么舍得花这笔开支，只好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老娘。年近古稀的王妈又拿起羊鞭为儿子去放羊，老人追羊追得腿都肿了，走路又瘸又拐，迎头碰到村人，有人竟为王妈掉了眼泪，王妈无奈、无语、无悔。

这一年王妈身板似乎更硬朗，很少有个头痛脑热，她暗暗庆幸自己有个好身体，能帮儿子做些事，她整整为儿子干了一年活，秋末，也就是颗粒归仓的时候，不知为了什么媳妇竟然和她成了陌路人。给儿子当了一年长工，不但没有挣到工钱，反而成了仇家。王妈心里苦，心里痛，心里难，此时的王妈心里像打碎的五味瓶，怎么品都不是滋味，所有这一起，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二零一一年，王妈仍然借房住在村里，成了仇人的二媳妇，这回可能不再用王妈干活了，并且在村人面前说了很多过激的话。农忙之时，很少来家的儿子来叫母亲过去帮忙。受了很多委屈的王妈，怎敢不去？王妈每天吃着自己的饭，干着儿子的活。就是这样，媳妇的脸整天像霜打了一样，没有一丝笑容，更无感激之情。受苦受累王妈不怕，最让她发愁的是媳妇那张拉得长长的脸。可怜的王妈 处处看媳妇的脸色行事，在媳妇面前她像一个做错事的晚辈，谨慎小心。熬呀熬，终于农忙结束，王妈再也不用看媳妇的脸色过日子了，王妈躺在自己床上长长虚了一口气。

没几天，二姑娘打电话来，告诉母亲自己要做一个手术，要母亲过去。王妈接到电话就奔赴二姑娘家。以前她也曾来过二女家，不需要的时候，女婿那个不欢迎都写在脸上，整天头黑得像个包公，不搭理她。闺女再亲，女婿不欢迎王妈无论如何是住不下去的，住几天就得走人。这次王妈从来的那天起，家务活就一包大揽，可她丝毫没有怨言。二外孙女整天喊她：“佣人、佣人，你是我们家的佣人。”为了女儿的健康，她什么都能承受，几岁小孩，何必当真？

在女儿手术半个月时，女婿出去办事，遭遇车祸死于非命。身体没有完全回复的女儿痛不欲生。女儿哭，王妈哭，女儿不吃，王妈不动筷子，就这样整整半年，王妈一直陪伴在女儿身边，和女儿同甘苦共患难。是时间医治了女儿的悲痛，女儿终于接受了这一无情的事实。此时，远在市郊区的大女儿打来电话，告诉母亲，自己不慎摔断了腿，要母亲过去。王妈从小儿女家坐班车奔赴大女儿家，在车上王妈不由得想起前年去大女儿家的情景，女婿不高兴就找女儿的查，隔三差五闹，弄得王妈实在住不下去，只好在春节前几天离开了女儿家……

几个小时的颠簸王妈又来到大女家，又做起了不是佣人的佣人。

王妈在子女面前真是一颗红心两套准备。伟大的母亲哪里需要奔赴那里。这一去又是半年。唯一的孙子娶媳妇王妈都未能参加，这给王妈留下了遗憾。中秋节前后，王妈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呆不下去了，她惦记着二儿子家的秋收活。中秋后，又是几个小时的客车颠簸，回到村里的儿子家。身板硬朗的王妈在儿子家，脏的、累的都能干，一个秋天哪里需要她就出现在哪里。

一天，二女去看王妈，正赶上哥家收葵花，她和母亲帮哥整整收了一天葵花籽，娘俩手上都起了血泡。看着又大又饱满的瓜子，王妈提出买几十斤，她想送给其他子女和自己的哥哥，话一出口，就被媳妇回绝。直到后来连王妈自己也没有吃上儿子的葵花籽。秋收结束后，王妈成了闲人，媳妇满脸的不高兴，王妈只好带着心酸离开了儿子家。

王妈在子女面前就像及时雨，谁家需要就为谁家撒下雨露。就是这样一位母亲，当他们不需要的时候，谁家都没有老人的一席之地。

如今的王妈，因为二儿身体受伤，又住进了儿子家。王妈像一头老黄牛似的，每天默默地干着自己力所能及的活，为儿子尽自己的余力。

王妈的一生是坎坷的，也是辛苦的，更是伟大的。

不论子女如何对待，王妈是一位值得敬重的母亲！

龚秀枝：女，1956年出生在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商都县范家村。80年毕业于乌盟师范语文班，参加工作一直从事小学语文教学。2012年退休，喜欢写记事散文、游记等。2013年有散文开始发表，分别刊登报刊、杂志《北方新报》、《内蒙古日报》、《东方散文》。网络平台《作家在线》、《散文吧》、《正北方网》等都有文章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