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 金小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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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67期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 残阳如血」
秋的深处，忽然就少了些许的暖意。风不再腻歪，也不再柔情，反而变得特别地刻薄、冷漠。
一时间，竟让还身着夏装的我有些措手不及。
裸露在短袖外的双手，竟下意识地相互朝着对方那又短又窄的袖筒内踅摸着，但很快就又放弃了。
无奈的我只好强忍着寒凉的浸袭。瞬间，浑身便被风浇了个通透。
“近墨者黑”不光适合于人，对风也不例外，否则，这秋风也不至于如此的薄情寡义。几乎与寒冬的风平起平坐了。
真不愧和冬是一墙之隔的近邻!
早前，围拢在树叉间有说有笑的花儿，这会儿都躲得没了影。只有光秃秃的树丫，在空中把自己扭成雕塑般的模样，杵然而立，凝眸远望。像依着门框的空巢老翁，又像望夫石上的女人。
邂逅一只蜂于黄昏，本该不屑，可谁曾想，它竟让我黯然神伤。
就在这无限凄冷的秋色中，一双单薄、柔弱的双翼，抖动着浑沌、且布满苍桑的涟漪，颤颤巍巍地在已失去颜色的枝头绕来绕去，如同一个痴心的醉汉——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又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羔羊——上下乱串、焦躁不安。
可回过头来，感觉什么都不像。
兴许是这秋太过凄凉，无意中竟触伤了它的情怀，以至于失魂落魄，几近疯癫……
我还真猜不透!
毕竟它太小了，近乎抠门的小。根本就看不到脸上的任何表情，也捕捉不到它的眼神。
不仅如此，就连它的动作也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相比于往昔采蜜时那优美而典雅的舞姿，和满载而归时那自信而稳健的风韵，简直如若两人。
我平常不太留意这些既让人劳心，又让人费神的小生命，尤其是有毒的蜜蜂。感觉不值当，也不应该。好像它们生来就注定了要与花草同舞，和蜂农共眠。与其他人都毫无关联。
但不知为何，今日竟为了这个小家伙而忘乎所有。
此时此刻，它已不在飞舞，只是缦立而视。此时的天地非它莫属，渐渐地它便忘却了所有，没了烦恼、没了恐惧、没了四季、更没了回家的路……
它很平静，几乎没了心跳。
我屏住呼吸，两脚本能地向后挪移。与此同时，一阵莫名的紧张和担忧促使我心跳加快、神情紧绷，生怕惊扰了它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因为我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当我缓过神，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小精灵时，竟不由得哑然失笑，我在旁边紧张得要命，它却熟视无睹，稳如泰山。
看起来，它好像真地很疲惫，静静地扒在一处背风的凹槽里，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自己毛绒绒的须爪，以剔除脚丫上的尘埃和杂屑。它很娴熟、也很认真，如同一个庄稼人在用心地擦拭自己的农具一样。
不同的是，它的背部多了几圈黑黄相间的“警戒色”，扎眼而惊心。使人望而生畏，从而不得不避而远之。
蜜蜂有毒、毒可致命，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它的勤劳更是家喻户晓。所谓勤能补拙，所以人类对蜜蜂往往是敬而远之，并且保护多于少伤害。
一直以来，它的勤劳、它的执着更是给人类以楷模，以标兵。所以，千百年来，也得到了不少文人墨客的倾力颂扬。
如此看来，为了一个小小的蜜蜂而动情的恐怕绝非我一人!
前，已有古人；后，也一定有来者。
听，千年以前，多愁善感的大唐诗人罗隐早就在蜜蜂凯旋而归的途中放声长吟，发出了：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的千古一叹。激情澎湃，发人深省。
悠长而深沉的慨叹，从遥远的晨钟暮鼓声里愤然而来，越过密集的草屋茅舍；漫过大小不一的荒冢乱坟；一步一步地走进并沉浸在血一样的残阳中。
若静静怜听，那枯涩，且染满霞染的枝蔓中，还隐约着淡淡的怜惜之声。
蜜蜂无疑是最辛苦、最勤劳的生命体之一。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它几乎微不足道，如沙、如石，遇水而来；随水而去。平慵而轻微、暗淡而默然。
尽管如此，可它依然以极其平凡，极其卑贱的生命轨迹，在寂寞的神州大地上，已然铺就了一张又一张的似锦繁华。它无意标榜自己，也无意炫耀自己。它之所以要飞遍大江南北，不辞辛苦地采集百花之粉，那不过是为了酿蜜造糖，以哺育后代。可这一切也仅仅是为了生存，为了生生不息。
“但得蜜成功用足，不辞辛苦与君尝。”
孤独的蜜蜂依然行吟在繁华尽逝的深秋之中，沉着、坚韧、自信、乐观，极像是一只闪烁在黑夜里的萤火，顽强地驱赶着秋深处那无尽的寂寞和荒寥。
春去冬来，万木凋零，迷一样的云烟，又在这萧瑟的大地上聚了散、散了又聚。宛如氤氲在暮色里的羌笛，时而抑郁、时而明朗；时而悠然、时而突兀……
一曲白昼西山尽，万里春色归斜阳。
残阳如血，却染不尽这满眼秋水长，
红尘向晚，应去还留谁夜夜春梦短。
“多情总被无情恼”，难道不是吗!
花于蜂何情，三更出闺五更葬；
人于蜂又何情，朝来青丝暮成霜。
莫怪，莫怪……
若真要怪，那就怪这个秋太深、而斜阳太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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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均(笔名临渊) : 陕西蓝田人。现居西安市雁塔区。一位喜欢用平仄打磨枯涩，用热词润泽荒凉的文友。常有感悟于诸多文学平台，虽获奖甚少，但鼓励之声常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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