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乐之:农人的道场
农人的道场
山东 安之乐之
一阵阵热浪夹杂在南风里,不断催促着田地里的小麦,让它们在芒种时节让出田地给其他农作物。报刊杂志、公众号等新闻媒体也像听到了集结号,还没进六月门,时令的音讯就从这些媒体不断散发出清香,文人们也象农人一样忙碌起来。他们也多是“跳出农门”的农人,有过切肤的感受,现在将那些苦涩的记忆换作思念的美味,在笔下不断咀嚼。这满是磨砺和希望的麦收,这农人又爱又恨的麦收,成了农人的道场。
麦熟一晌,虎口夺粮,那些年的麦收,主要靠纯手工,是工农兵学商的全国总动员,一切为麦收开绿灯,农民自不必说,“吃公粮”的放麦假,学生放麦假,抢收队伍里更是少不了解放军。即使没有收割经验的公职人员,也要到农村帮扶麦收,虽然要样子没样子,要成果也微小,这种道义上的支持,也体现了全国上下的重视。麦田,是全国人民的粮仓。
麦收有五忙,割挑打晒藏。我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麦收。我看到过,烈日下蚯蚓样的汗水把满是麦秸和灰垢的脸腌渍的奇痒无比的黑红的脸;看到过,被汗水浸泡和睡眠不足的露着血丝的眼;听到过,被麦芒划破的伤口被汗浸润后火辣辣的疼;听到过,10来岁的小人,早上4点钟被父亲硬生生叫醒,眯着惺忪的眼睛,顶星冒月去收割。农人,这些大地的劳作者,他们低微的辛劳的生活着。没有亲身经历,这些还不能让我引起心里的强烈震动,真正引起震动是什么呢?
我自小在医院大院里长大,那时的家属区和治疗区只隔一条路,一年中最热最忙的麦收季节,大院里的孩子们却是幸福的。我们总是越过大人们给划分的 “雷池”,到治疗区玩耍,而最惨烈的一幕就在那里发生着。
随着一阵“咚咚咚”忙乱的脚步声,几声大男人急促的吆喝声“快点快点,大夫!快点!人快不行了!喝的是敌敌畏!”,几个衣衫不整、灰头土脸、头发蓬乱的大男人,拉着铺着麦秸的地排车,慌乱的拥进急诊室,麦秸车上躺着的同样是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人,见过成年男人,也有女人,有昏迷的,也有清醒的,他们身上无一例外的沾着麦秸。清洗肠胃是首要的紧急救治法,那紫色的混合了高锰酸钾的药水,一盆盆灌进患者的口中,有抢救过来的,也有医生回天无术的。那些昏迷的或虽清醒却视死如归的,只能用插胃管的方法洗胃。蚯蚓色的像小手指粗的橡胶管,在人们七手八脚的按压下被硬生生从患者口腔插进食道。有人说,只要是抢救过来的,这一生,再也不会选择喝农药自杀,那种痛苦可见一斑。有一位小伙子没有被抢救过来,拨开人群,过来一位头发蓬乱的黑瘦女人,朝着他一动不动的酱紫色的粗壮胳臂,连打数巴掌,哭喊着“你这孩子呀!你这孩子呀!”这位,应该是他的母亲。听周围人说,小伙子只有21岁,春节前刚结了婚,麦收很累,同家人闹了点家务就想不开了。如果说这一了百了是女人们的心胸狭窄和软弱,那么,那些正值壮年的大男人呢,又是怎样的生命中不能承受的之累之苦之痛之无望,使他们丢弃一切,绝然弃世。是贫穷,是贫穷的一眼看不到头的日子,是古老的农耕方式带来超负荷劳动,使他们背负着沉重的生活压力,家庭的一点琐事、口角,成了压垮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时想不开,将生命放逐,给家人带来了终生的隐痛。
感谢现代化的农业,感谢联合收割机解放了生产力,使农民这些年从古老的超负荷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党的富民政策,也使农人们的生活芝麻开花节节高,这才能把这炼狱般的麦收加一点甜蜜素,进行回味、感慨。生活是需要加点甜味的,就如咖啡里加一点糖,先苦后甜,慢慢品味,被烟火熏染的日子,就有了一点诗意,“锃亮的镰刀,越过父亲弓形的身子和一行炊烟遥遥对视”,便化作一幅剪影,长久留存在记忆中。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安之乐之,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检察官文联通讯员,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者,银河悦读中文网“法律人文学部落”成员,检察日报“法律人诗社”成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