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珍生：忘不了，清明的那一天
忘不了，清明的那一天
文/钱珍生
四月五日的清明节，放假从合肥回来的儿子与女儿外孙女一起，按清明传统习俗，跟随我一道到老家的山上祭祀先祖。
车子从楼下出发，经过宽阔的新大街遂右转弯穿过了河西人家，再沿着平坦的水泥路朝老家的方向奔驰。车窗外，田野里那金黄色的油菜花、绿油油的红花草、波光粼粼的河渠，不时地扑入我们的眼帘，又依依不舍地向后隐去。车身旁，阵阵微风裹挟泥土野草的芳香，透过窗户的罅隙，不时地挤了进来，萦绕氤氲在车内的每一方空间。既令人心驰神往又神清气爽。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达了老家的山脚下，停车后挨着羊肠的山径依次攀登。大慨是平日缺乏锻炼的我们，总是气喘吁吁呼吸急促，在摇摇晃晃中终于到了先祖的坟前。稍作片刻休息后，供祭品、斟烈酒、燃裱纸、放鞭炮，然默默的伫立在先祖的墓前，虔诚作揖用心跪拜。待纸灰化着白蝴蝶时，我们才静静地离开了。虽说下山同是一条山路，但路边返青的杂草以及零乱的碎石，时刻在提醒着我们:切切不可麻痹大意掉以轻心。只好小心地拽着虬曲的枝干，彼此亦步亦趋向下慢慢滑行，唯恐一不小心人马仰翻。
抵达了山的脚下，时间己指向了上午的九点三十分。因我还要赶到久别重逢同学聚会的现场，只好打消了他们欲停歇逗留、寻找儿时足迹的想法，先后匆忙地钻进小车里转乘在回家的路上。
人们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而今年的清明节天空格外蔚蓝、阳光格外明媚、空气愈发清新，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生机盎然。这美丽嫣然的景色，让人萌生一种驻足、留连的念头。儿子心领神会的减缓了行车速度，好让春风给我们吹过够。
当车行至农场下坡时，发现正前方有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同期抵达，于是，双双在相互礼让中各自缓缓前移。正在此时，坐在车子里的我们突然感觉车体一阵震颤，接着，车尾触电般传来"砰"的一声。这如闷雷般的响声瞬间叩击了我们的神经，神色慌乱中的我们推开了车窗，不谋而合地齐聚到了车尾。原来，是一位体型超胖的小伙子，骑着一辆崭新的电瓶车，车上坐着一位长他几岁的小姑娘，不知何故追上了我们并撞上了车尾。
这猝不及防的意外事故，当即使我心跳加快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儿子迅速地掏出手机从不同的方向及角度，如实地拍下了汽车和电瓶车损坏的程度、以及车身撞与被撞后的位置。此时，那个胖小伙两手仍拧住电瓶车的扶手，不过，头伏在电瓶车的龙头上不住地呻吟嚎叫，声音越来越急促。小姑娘死死抱住胖小伙，嘴里一声接着一声地"挺住"等有关安抚的言辞，同时用探寻的目光瞧着我们并哀求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不约而同地靠近了胖小伙身边，发现胖小伙的一只膝盖被车皮挫成深深的口子，裸露的肉中藏有流出的血迹。此时此刻我们心想，救治伤情最为紧迫，遂毫不犹豫地让小姑娘搀抚胖小伙上车，送往他们直奔当地医院。
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坐在车子里陪同他们到医院的我，与小姑娘简单的对话后，得知她们是姐弟俩的关系。她们与我们一样，也是从山上做完清明后往回赶，且胖弟弟今年刚刚就读高中三年级。转身再看看她胖弟弟一手捂着膝盖，脸色煞白、额有稍有微汗又似乎窒息的样子，我心里在想，该不是什么骨折或心肝病吧?遂催促儿子一边注意安全行车、一边加快速度火速抵达。
到了医院的门前，我们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胖小伙抱下了车，携着他小心翼翼地落座在走廊的长椅上，疾步跨入伤科门诊室。惊诧的是，伤科门诊室内空空如也，毫无人的影踪。经再三询问打听医生的去向，初步获悉有可能在住院部察看病人，于是，我们急转身直奔住院部楼上办公室，终于见到了一名中年男子的伤科医生，急切地述说了伤者的情况，乞求尽快接诊就治。这位医生瞅见我们这般如焚的心情，亦随我们一道下楼来到了门诊室走廊，漫不经心地看了胖小伙的伤势，随意地问上几句后，扭转头对我们说:今天不是我坐诊的，你们找值班医生吧。说完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嘿，哪有这样的医生，我们一时真的蒙圈了。我欲追上这个医生，请他帮助我们找值班医生，想来他就是那个味道，若他不答反而还延误了我们寻医的时间，只好忍气吞声放弃了这个念头。
正在我们不知所措时，儿子忽然看到收费处窗口的左侧一张告示牌，上面写着"有事请拨打xxxx电话"的通知，遂毫不犹豫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我暗自思忖，这下可以找到一根解决问题的稻草了。谁知，电话的那头来了一个剃着小平头的人，问清我们的事由后同样也轻描淡写地说:医生大概有什么事情去了，你们若着急，那就转到县城医院去吧。这是什么话，哪有这种不近人情的。正当我们开口恳请了他帮助寻找值班医生时，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是，就是他，这位小平头，也吱吱唔唔地溜走了。看着眼前的胖小伙忍不住嗷嗷地直叫声，以及小姑娘那焦躁不安的期盼心情。我们又追向小平头的办公地点，赶过去继续要他想办法。其时这个小平头"很会说话"，说什么今天是清明节，医生放假了。面对这冷嗖嗖、失人性的废话，失望中的我们仅存一个想法:现在也不是跟他论理的时侯，尽快救治伤势要紧。只好狠狠地瞪上他一眼，急转身雇了一辆小轿车，由他们正好赶来的母亲陪同小伙子一道，转向了县城医院。
根据交通事故案发后时限的界定，儿子与胖小伙的姐姐及时赶到了当地的交警支队，依交通警察处理事故的要求，当场出示了相关的身份证物，提供了案发现场的人证、物证及其它证据。后经过交警人员当即调查、问讯、取证及数据分折，汇总结束后对照《交通法》的相应条款，最后认定造成事故的原因全都是电瓶车所致。也就是说，骑电瓶车的胖小伙子车速过快，而且没有保持一定的车距，理应负完全责任。还好，小姑娘是大学即将毕业的学生，很知书达理，主动地配合并认可公安机关处理意见。尔后，她们也赶到了县城医院。
这其间，我走出乡镇医院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同学聚会的现场。在报到处的同学董立新私下对我耳语说，班主任王老师要求我下午给他写一份聚会时的发言稿。天啦，我心如乱麻哪有心思写文啊，当即以卑微、力不从心等理由婉言拒绝了。事后，王老师见到我时亦真亦假地嗔怪了我。我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只好“认罪伏罚"。在这里我真诚的再次向王老师道一声，对不起!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我，虽然在同学聚会的现场，但心还是悬在事故伤者的伤情中。直至四点多，儿子从县城医院打来电话，说胖小伙上午十二点多到了县医院，经X光片拍照及相关检查确珍，没有伤及到骨髓损伤骨关节，属一定程度的外伤。经医生清洗敷药包扎后马上可以回家了，暂不需要住院。我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回归了平静。
这件事己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可我的思绪至今还没有结束。在乡镇医院遭到那令人费解的一幕，是医院制度管理的缺失、医生职业操守的缺岗，还医疗政策引导的缺位，我不敢造次加以评论。但是，站在"医者仁心"这个角度考虑，我认为，即使伤科值班医生暂时离岗，已露出水面并悉知伤者伤情的两位所谓人民的医生，也不能以值班医生暂时离岗为由而溜之大吉，尤其是小平头医生，还杜撰了什么医生节日不上班的谎言，给自己的推诿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们够得上冠以"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帽子吗?
我又在思考，如果是他的家人出现了伤情赶到了医院时，他也会说出“节日放假"的推脱之词吗?他也会采取冷若冰霜熟视无睹的态度吗?他也会说你们若着急就转院吗?不会，肯定不会!届时，即使灌满水银般的大脑也能省悟了"急伤者之所急，想伤者之所想”的燃眉之急，也会领悟到“白衣天使”的天职是为患者排忧解难的……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钱珍生:安微省枞阳县人，退休基层干部，喜欢在文字的河流里踏波逐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