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
罗宝琴
(十七)
性与火
过了二月二,意念中的年才算彻底过完,天上的龙抬头开始了雨露霜雪的循环往复,地上的人们各司其职拾起了新一轮的四季繁忙。一棵树出外打工的姑娘后生们破五之后就在陈二的掐算点拔下,择了黄道吉日,南下北上沿着村东的沙石路陆陆续续谋营生去了,还有些能走想走却没有走的拉家带口的青壮年们,正在谋划之中…鸡犬相闻,牛欢马叫,春耕秋收的广大乡村正在走向日渐清寡孤寂中。余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了中国正北方的一个边陲小镇,余志福的大妹妹余瑞英远嫁草地很多年,就住在离小镇不远的地方,在余庚没去之前,她已经托人给余庚找到下了一份工作,不管咋说,先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了余瑞英的关照,余志福两口子也比较放心,好在余庚外出念书走惯了,大荣子并不感到过分的揪心挠肺。刘贵贵带走了一批人,在他的帮衬和推荐下,好些人进了卫城的煤矿,公矿不好进就进私矿,卫城周边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矿,矿工们自建的工房像鸽子窝一样星罗棋布地窝爬在卫城郊外的群山峻岭中,这里蚁住着南上北下西汇东涌的无数个农民工及他们的家庭。雨水这天,刘京明一大清早就到南滩寻马来了,他家的母马正在发情,一个不小心,从马圈里撒开缰绳,冲出村庄,寻骚而去。春天里的气息在乍暖还寒中不显形地潜入到广袤雄起的高原上,倒春寒使人们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暖意,舒展中的毛孔沾冷即冻,人们越发敏感憔悴不抗寒,而山川大地却在悄然苏醒中,圪粱粱上的雪融化已尽,土壤开始惺忪,冻结在石缝中的草根轻呼慢喘,不久就要钻出土层,开始下一个荣枯的历程。刘京明沿着滩地一直寻到南山根下,才找到了躁动不安的母马,他决定回去就找六歪子家的公马配种,六歪子家的公马是他家母妈生的马儿子,在马的交配体系中,母马与自己所生的马儿子交配,才会生出更为优良的品种,公马也是一个道理。高原上一片素目,褐色与黄色的条状田地,相间相隔,褐色是壗耕过的泥土,黄色是去年的茬子地,一切都静卧在那里,像一幅着色的风景画,画风虽为单调,但干净雅致。一棵树村,以贯村而过的壕沟为界,沟南,因为地势平坦,称为南滩,在村庄与远处的山丘间,是全村最肥沃的庄稼地,在庄稼地与村庄的过渡区有一片马莲,每年五六月间,滩中开满了马兰花,蓝紫色的花丛幻化成幽幽的海,满眼泻开,很是漂亮;沟北,地势逐渐升高,整个村庄倒卧在北边粱坡上,所以称北粱,北粱以北到处是裸露的海底岩石,嶙峋怪状,奇峰异岭,姿态千万,沉默坚实地讲述着远古的历史;村东,地势低洼,有一条浅壕并两大水滩,叫东洼,东洼上的沙石路连向外面的世界,成了人们心中的瞭望窗口;村西,是个墁坡,叫西粱,西粱是全村最冷清的地方,平时少有人来,所以这里集中了几乎全村人家的山药窖。刘京明好不容易寻到母马,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母马牵到东洼与南滩交接处的空地上,发情期间的母马,躁动不安,谁都不敢轻易靠近。六歪子牵着他家的公马,在母马身后摩擦闻嗅,母马很配合地蹶起了尾巴,公马在母马私处闻嗅了一会儿,兴奋地轻刨前蹄,只见六歪子牵着公马离开了母马,酝酿着精血小转了一圈,等公马再次回到母马身边的时候,它肚子下的阳具便黑乎乎直挺挺地伸出体外,显得十分焦急迫切。几经磨合,公马终于进入了,当公马进入的时候,围观的男人们同时陷入了骚情嘻笑中。人群中,多是成过家有过房事经验的,甚至有的是刚从五更天房事之后的炕上爬起来,一大早就到空地上观马事的人,所以他们兴奋躁动,调侃邪说的同时,裤当里的二兄弟不听话地站了起来,更有流氓人使劲抱住公马的屁股往里推。余庆完全成了掉队的孤雁,聚耍的伙伴们该上学的上学该打工的打工,都走了,他本想过完年就和贵贵走的,但因为他才十六岁,贵贵坚决不带他,三叔也说,再过二年吧,一准让他走。余庆刚从井沿儿上饮完牛,路过村东空地的时候,正碰上公马前蹄抱搂在母马的屁股上使劲,十六岁的孩子平日见惯了小猫小狗的交欢,尤其是羊产羔牛下犊的事也多经多见了,所以他对马的交配并不感到新鲜好奇,只是身体中的某种东西让他鼓胀,这种鼓胀让他气恼而害羞,他感到所有人都发现了他鼓胀的秘密,这使他无法抬头正视人们的眼睛,但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去观望那马…“庆子,回家!”三叔余志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余庆的身后,态度极其严肃地命令余庆,余庆冷不防地惊了一下,脸一下子就红了,像似自己做错了什么。叔侄两一前一后往回走,大黄牛夹在中间“哞哞”了两声。“庆子,小孩子甭去掺和那种事,那不是什么好事。”余志福无论如何对余庆讲不清这倒底是什么样的丑事坏事,当然他也浑然不知余庆生理上的鼓胀和心理上的捺羞。这个夜里,起风了,高原上的春风不兴雨,只兴黄沙,风走沙飞,呜呜咽咽凶吼了半夜。正当余庆莫名其妙地梦见娥子的时候,却被院门外杂乱的喊叫声惊醒了。这是他一辈子羞与告人的但又无法忘掉的一个春秋大梦。“快起,快起,不知道谁们家又着火了,唉,损着拉。”惊慌中的大荣子,哆嗦着两手,边穿衣服,边推醒了身边的丈夫。余庆从堂屋炕上的被窝里爬出半个身子,习惯性地问三叔:“用我去吧?”“不用你,你小孩子是家的,睡你的觉哇,三叔一个人去就行了。”余志福安顿余庆。大荣子也麻利地跳到地上,她一则不放心丈夫,二则她的好奇心支使着她必须亲临一下现场。村街巷道上已经有人在跑动,大家不约而同地向火场聚拢。着火的是北粱上的刘敬生家,他家的两圐圙柴草,不明原因地就着起了火,由于是夜半时分,等人们发现时,火已经着得很大了。万幸的是,刘敬生家的草圐圙在院子的最南面,离正房有一段距离,大火一时半会儿烧不过去。对于常年四季缺雨的高原来说,春季更为干燥,上一个秋天给牲口预备下的草,以及烧火做饭用的柴,都耗尽了水份,再加上大风助势,哪还有扑救的机会 风助火势,两圐圙柴草顿时成了火海,火势太大,救火的人近不得身,冻土硬得像石头,根本挖不动,附近的人家瓮底早已朝天,远处的水靠肩担手提也不是个办法,人们只好四下里寻找可以搬得动的石头土块,不断地往火里扔,隔壁杨金厚家的矮院墙也被人们推倒了,所有的土坯以及土屑都扔到了火里。人们不停歇地折腾到后半夜,随着风势的不断减弱,火慢慢地回了头。直到第二天的半前晌的时候,柴草才彻底地化为灰烬。这是接西粱连愁家之后又一户着火的人家,两场火,前后没错过十天的时间。人们敏锐地发现,两场火着的都很蹊跷,每次着火时间,不是在半夜就是在凌晨,这个时间点,除了人为纵火,还能有什么诱因呢?更令薛立军等人寝食难安的是连愁、刘敬生都是在状告刘玉海联名信上签了名字的人,难道这是巧合?薛立军思来想去,不敢往下想,但又不得不想,想着想着,他感到不寒而栗,他完全不能判断他带头趟的这水到底有多深?他的状告信是寄给北驿县纪检委的,信寄出去许多天了,如泥牛入海没有回音,本来他打算再等几天,如果还没有消息的话,他要联合几个签名的人亲自上县找找去,如有必要找县长找县委书记,当面反映一棵树村的问题,未尝不可。可是,还没等他实施下一步行动,村子里就接二连三地失了火,这究竟是怎么拉?后半晌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派出所办公室的东墙上,所长胡立新正两腿放在办公桌上,头仰在高背椅上闲目养神,他见薛立军进来,赶紧放下腿,站起身来与薛立军行了个客气的握手礼,并说道:“哎呀,老薛稀罕的,哪股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其实,关于薛立军等十多位村民状告刘玉海的事,早已有人给乡党委书记马祥通了气,马祥听了很是生气。因为把属下的问题告到上头去,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何况他也猜得出,薛立军等人肯定连他们乡里的问题也“捎带”了的。显然这是在损害南驿乡的对外形象,诋毁南驿乡党委及政府的声誉。这是绝不允许的,也是他难以容忍的。在南驿乡,党委书记就是皇帝,“皇帝”的态度就是睛雨表,让你下雨你不敢刮风,让你刮风你怎能下雨?何况派出所所长胡立新又是一个善于见风使舵恃强凌弱之人。在胡立新领导下的乡派出所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已经不再是我国公安机关遵照宪法和法律规定保护人民,打击敌人的派出机构,完全沦为乡镇领导干部们的“御用工具”。当然党委书记马祥不可能亲口把状告信的事告诉胡立新及刘玉海之流,但就在马书记的一个貌似不经意的举止话语间,这些信息就能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位。胡立新早已领会了马书记的意思,他正琢磨着派出所该以怎样的方式方法巧妙地介入这件事中,好让马书记更加赏识他的能力,没想到,薛立军倒先来了。聪明绝顶的胡所长,对薛立军所报之案,根本不用去侦破,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村书记刘玉海,这明摆着是刘玉海在给告他的人使以恐吓。胡立新显出很认真的样子分析说:“春天风大草又干,着火的事是在所难免的,依我看,人为纵火的可能性很小,你说,一个村的人,十连九亲的,谁和谁哇能有多大的仇恨?再说了,就是有仇有恨,烧一圐圙草就解恨拉?”“胡所长,这火着的太日怪了,说下哇就是草干风又大,可是草再干,它也得有火才能着了哇?没有火源咋能着起火来?你说说,这两家都是在半夜三更着的火,那个时候了谁还不睡觉,在外且干甚了?这明明就是人为纵火。”薛立军急切地把话插了进去。胡立新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薛立军递给他的中华烟,这是薛立军为这次来派出所报案专门买了一盒高档烟,平时他自己抽得是迎宾烟。“那好吧,老薛既然你咬定是人为纵火,我们必须得去查一查,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胡立新装起了薛立军敬供给他的一盒烟。出了南驿乡派出所,薛立军的心情并不轻松,他明显看出了胡立新敷衍塞责的态度,一向精明的他,似乎嗅到了一股可怕的气味。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乡派出所的警车才开进村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警车进村时响着警迪闪着警灯,这根本不像是来破案的,倒像是来抓人的。果然,警车直接开到南街刘殿聊的家门口,他也是在联名信上签了名字的人,他家正有一群人耍牌。胡立新进屋之后,不由分说,把一群人按聚众赌博的名义抓起来,拉回乡派出所,然后通知家属拿钱赎人。抓赌虽说是派出所的份内之事,但这么些年,派出所从来不曾有此举动,这次第一次进村抓赌博这是否又寓含着什么呢?薛立军所报之案,迟迟没人来调查取证,相反,却惹来了抓赌之事,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又在一个黑夜,他家的羊被人投了毒,一夜之间连大带小死了二三十只。一棵树村陷入了人心惶惶之中,人们开始胆战心惊起来,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事?所幸的是,接下来很多天都是平安无事的,村里再没发生什么,人们暗自舒了一口气。村支书刘玉海通过各种渠道,想尽一切办法,给薛立军申请下几万块钱的救济金,以补救他的损失。至此,一棵树村有史以来第一次状告村干部的事件,不息自灭了,从此再无人提及。直到二十多年之后,在公元二O一五年的冬天,六十多岁的刘玉海在共和国势声巨大的反腐浪潮中,畏罪自杀了。一棵树村的反腐行动不息自灭以后,一场更大的政治纠纷在北驿县高层领导间悄然上演,起因,与一棵树村村民的联名信有着密切的关系。
(待续)
无忧(本名罗宝琴)。内蒙古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语文老师,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先后有散文,小说在网络上发表。“文学百苑·改稿荐稿”群启事
具体细节电话或微信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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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通知
即日起,平台开始发放稿费,具体措施:点击量以七日计,500点为基准,发放10元稿费;1000点30元,1500点40元,2000点60元(作假者剔除),中间点数不计,参赛作品除外。特别优秀作品直接选入《文学百花苑》杂志,免费赠送样刊。此为试行草案,在新规定未出台之前按此标准执行。
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4月1日开赛 今日开始接收参赛稿件
为活跃文坛气氛,发掘文坛新秀,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文学百花苑》杂志社决定举行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4月1日起正式启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最终评奖办法:综合点击量占百分之九十,评委占百分之十。90+10=最终点数),原始综合点数在500点以下者,不纳入最终评奖范围。
6、本次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六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五十名,每人奖金50元。
7、本次大赛杜绝恶意刷帖,一旦发现,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发帖公布其不当行为。
8、收稿时间:即日起(4月1日开赛)到2021年2月28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9、获奖者颁发证书,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专栏,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10、2021年4月上旬在河南郑州市举行颁奖典礼(暂定),每位与会者在河南科技报选登一篇文学作品。届时将邀请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与会者表演自制节目及互动。邀请河南电视台制作新闻和专题报道,穿插部分获奖者发言。
主办:文学百花苑
联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后期事务:文学百花苑全国征文大奖赛组委会
2020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