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凸 | 理发的学问 / 四六文摘

理发的学问

巴凸

C县民兵营完成襄渝铁路中段修建任务后，从表现好的民工中选拔了一批当干部的。一般人都托关系到比较肥实的供销社、食品站去，而李超却一声不响任凭组织安排到县委当通信员。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李超的“铁哥”们或掌握糖、酒等副食供应权，或操刀卖肉很是神气的时候，他的工作只是搞油印、送文件、做杂务，好像没多大出息。

但是，李超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哥们再得意也要听头儿的，头儿得听书记主任的，而书记主任则是由县上任命的。当然，任命是县领导决定的，他只有送任命文件的份。不过，在县委大院一个个工作人员陆续下去做书记、主任以后，他也就有了当领导的想法。

做了几年通信员的李超渐渐看出了机关里的道道，要想当领导，先要进入县领导眼里，再进入他们心头才行。作为通信员每天都在县领导眼皮底下晃，做到第一条不成问题，但要做到第二条可不是一般难度。平时看到县领导自然是李超他们先打招呼，但只是得到一个微笑、点头或者面无表情的回报。怎么能够跑到人家心里去呢？

李超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他发觉每个月县领导理发后都要“瓜”几天。这是因为鬓发剪的过短和与顶发相交处现出棱坎，与其原来形象有所出入而致。街上理发店就这种手艺。不仅他人看着不和谐，就是领导自己也觉几分尴尬。发现这个情况，李超不禁眼前一亮。

李超的理发手艺是修铁路时学的，说不上有多好，但细心一点还个原样绝非难事。他周末从家里取来理发工具等机会。看着留分头的书记头发过耳差不多该理的时侯了，李超星期天上午10点左右就背上帆布包去敲他家门。书记见李超来家很是诧异，不待他开口李超一脸憨厚笑容道，陈书记您太忙啦！忙得来头发都顾不着理。我来试试手艺哦。

阳光融融的院坝里，系块白围布眯缝着眼的书记开始还有点不放心小李的技术，但随着他推、梳、剪功夫熟练地演绎，就干脆闭眼沉入惬意的享受状态。发型理出来了，李超递过一面镜子让书记照照。头发被整体均匀地削掉一层，样子非但一点不“瓜”，还显得精神和年轻。书记说声不错。洗发刮脸完毕，小李又是一阵揉肩捶背加头部按摩，书记感到从没有过的舒坦。完毕书记留他吃午饭，李超推说有事走了。

这以后，书记的发自然就由李超包理了。不仅如此，那些副书记副主任也慕名找到李超，他一一应承下来。那时领导发型简单，就分头、短发、平头几种。难不倒他。只是他的星期天再没有空过，有时还要贴上平常的休息时间。宽脸小龅牙爱眯眼的他看起来总是带笑，说话柔声慢语，十分招人喜欢。理发时的领导心情轻松，他一边精心忙活，一边和领导闲聊，平日很远的心距此时拉得很近。

转眼间到了改革开放时代，提拔干部讲学历了。李超虽已转干，但他是初中生提不了。随着全国性招生办学潮流涌起，李超的机遇来了。领导们一致荐他报考地委党校大专班，还花钱让他离职进行文化补习。最终如愿以偿考上拿到文凭。两年读书期间寒暑假或有事回县，虽然领导们不再指靠他理发，他还是带上工具上门服务，也顺便送点小礼物，或者汇报一下学习情况，关系仍然亲密无间。

李超重新上班后，领导班子有些调整，但多数领导没变。于是，他的职务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县委办副主任、城关镇镇长、国土局长、发改委主任，都是好职位。因年龄原因才没进县领导梯队。令人称奇的是，李超文化程度不高，不善写不会说一无所长，却在领导岗位上做的顺风顺水，每个机关都搞得风平浪静，一直干至机改岁数到点为止。

退下来后有人问到他的秘诀，他淡然道，做官如我以前理发。问者大惑不解，他便详述：领导给你一个单位就像让你理发，那是对你的信任，你至少要不出乱子保持原样吧！上级交办的任务和日常事务好比过长的头发，需要认真修剪仔细打理，要领是平顺得体没有大的差错。处理与领导、下级、同事、其他单位和个人的关系类似理发过程，既要按部就班悉心周到，又要使服务对象感到满意。你说是吧？

高论，妙喻！问的人连连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