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选征文.小说】张正旭||金鸡报晓
审核：肖龙 /编辑：刘凤娟 总第445期
金鸡报晓
文/张正旭
阳光像金黄色绸缎在乡村飘荡着，老李浸润在阳光下，戴着老花镜坐在桌子旁，一手稳稳地抓住白纸，另一只手持着小剪刀轻柔地游动。老李很专注地盯着右手里的剪刀走向，左手的纸张进度配合着右手动作。老李要完成的一幅作品叫《金鸡报晓》，这个剪纸创意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雄鸡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台子上，对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旭日报晓。整个画面图案以欢快、明亮、喜庆的暖色渲染，从而表达了一种广阔生活的憧憬。
老李是民间非物质文化传承人、李氏剪纸传人。作品诞生了：一只威武雄壮的金鸡拍打着翅站在高台上，扬起自豪的脖子，冲着冉冉升起的旭日报晓。老李放下剪刀，推了推老花镜，迎着柔和的阳光，眯缝着眼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宝贝”，皱纹满面的脸上荡漾着欣慰的微笑。剪纸，不光把样品剪出来，还要对样品着色加工。别小觑了剪纸这门手艺，它涵盖了雕刻学、美术学和民俗学的知识。老李把样品“宝贝”摊平后放进“移动夹板内”，夹板内的夹子夹住样品四个角，防止样品着色时移动。桌子旁的架子上摆放着画笔和调好的颜料。老李开始对金鸡着色。
样品底色做好了，放在阳光下烘晒。老李轻轻地放下画笔，抬头朝门外望望，嘴里不住地嘀咕着：“李壮又野哪里去了，今天怎么照不着面。这熊孩子就知道贪玩，不去动脑筋学习剪纸！”李壮是老李的孙子，大学毕业后在家里开了一家服装网店，生意不热不冷。后来，这小子突发奇想，开一家剪纸艺术品店，让爷爷重操旧业，自己加工产品自己卖。没有想到的是，剪纸艺术品店刚开张，生意异常火爆，剪纸艺术品供不应求。这真是一本万利，可把李壮乐坏了。接着的事情，让李壮大伤脑筋：催货的紧跟着屁股不放手，爷爷一把剪刀剪纸，就是不吃不喝不睡去忙活，货源供应也跟不上腿。老李这个人没有商业头脑，不急活、不赶活，慢悠悠地干着，根本不把孙子催促声放在心上。孙子要是催促急了，他会瞪着眼睛，满脸不高兴地说：“去去，不要烦我。这剪纸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不得丝毫马虎对待。每一张剪出来的东西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我不能去做一个杀害这些生命的刽子手！”每每听到爷爷这些絮絮叨叨不合边际的话语，李壮的气就往胸口处顶撞，心里翻涌着不高兴：“老古董，乘着现在大好时节，有货不愁卖，还磨磨蹭蹭地讲究一些陈规陋习！这样下去，我从网上看上一款新车，驴年马月也买不到手啊！还有悦水榄山的别墅房，现在正热火朝天的对外叫卖，这样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能凑足首付一百万……”李壮不能跟爷爷较劲，货源还得让爷爷剪出来，只能一跺脚跑到屋里电脑前去了，独自生闷气。
李壮脑子灵光，他想到了“借鸡下蛋”的高招：招聘几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来帮忙剪纸，最后样品着色由爷爷把关，这样不就提高了工作效率了吗？有了这个想法，他去跟爷爷商量商量。听完李壮的“创意”后，老李头摇得像拨浪鼓，眉头拧紧，忙说：“不中，不中！”李壮忙说：“爷爷，好糊涂啊！岁月不饶人，你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这门手艺带到棺材里？我这样做，是让你带徒弟，传授技艺……”后来，李壮费了很大口舌，爷爷答应先带几个徒弟看看。有了爷爷授权，李壮一蹦三跳去招募人马去了。
很快，招募来五名“学徒工”，李壮把打印好的样本发放给她们，依着葫芦画着瓢对照着裁剪。老李在旁边做技术指导。第一天，虽然剪出来样品质量不太好，但五位姑娘学得很认真，这让老李很高兴。一个礼拜下来，五位姑娘裁剪的手艺进步很快，质量也逐渐提高了，让老李更高兴了。再过几天，老李突然发了火，把姑娘们全赶走了，并把她们裁剪的样本全部用剪刀剪得粉碎。原来，这五个人得到李壮“密令”：保底工资加计件提成，并把价格表文档发放到了微信群里了。这五个人为了多拿提成钱，数量提高了，质量滑坡了。做为技术总监老李自然很恼火，把她们的样品全部破坏了，他怕这些产品流落到了市场，败坏了李家世代创立的品牌——“李家剪纸”的声誉。
姑娘被赶走了，李壮的一些订单又打水漂了，急火攻心。这时手机微信号响了，有人在艺术品微信群发来消息给李壮：朋友，有事找你，加我微信，私聊。
加了微信后，对方问李壮：“哥们，有秀货吗？”对方发来专业问话之“秀货”，乃上等的好货之意，李壮来了精神，预感对方是一条很肥的大鱼，与他聊得更欢了。李壮先把不同样品图片传给对方看，没有让对方满意的样品。后来，李壮把爷爷自己引以为豪的精品《金鸡报晓》图片传给对方看看，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对这幅作品很感兴趣，赞不绝口。李壮心里美滋滋的，这下可有戏登场了。就在要谈论价格时，对方发来一串评论：《金鸡报晓》剪纸艺术，是融中国哲学思想、美学精神、绘画理念为一体的民族艺术。中国画重写意，以形写神是中国画的美学基础。作为中国画要素的笔墨，不仅仅是表现形象的技巧，更蕴含寄情于神的审美意趣。笔墨是画家心灵的迹化，是学识修养综合表露的载体。洒脱自然的笔墨，狂野中亦有章法，自由而中矩，无意而得意，不为而为之。我认为作画作是心有所思，情有所感，笔有所运，进入自然天成的创作状态，可以寻得中国画的笔墨精神和审美情趣……
看完对方很专业的对《金鸡报晓》理论评价，李壮很吃惊，对这个潜伏客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后来，从聊天从获悉，这个人是一位民俗研究家。对方也是一个敞快的人，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买这幅《金鸡报晓》价格：五万。一幅剪纸成交五万，这可是天文数字，李壮毫不犹豫的答应成交。
没有过多久，这幅《金鸡报晓》剪纸画惹出了一段新闻：某人为了达到其文集获得一项国内大奖，在评奖阶段，其开始四处活动跑奖，其花了五万元从民间剪纸大师那里购买《金鸡报晓》剪纸画，贿赂评奖委员会主任。后来，评奖委员会把《金鸡报晓》剪纸画报送到了纪检部门……
不知何时，这条信息落进了老李耳朵里去了。
再没过多久，一条重磅新闻出来了：……得知自己的剪纸画作《金鸡报晓》落入了送礼者手里，李氏剪纸传人、年龄逾古稀之年的李善新特地从乡下赶到城市，几经周折，高价收回了他孙子卖出的《金鸡报晓》剪纸画，并当着新闻媒体发布会现场，自带剪刀，把画作剪碎……
（此文发表于《民间文学》2020年12期。）
作者简介：张正旭，安徽六安霍邱县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读者》《文苑》《特别关注》等杂志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