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圣林：落地的“雷公霍闪”

落地的“雷公霍闪”

文/郑圣林

“雷公霍闪”，是四川人对打雷闪电的称谓，这是夏日里阴云密布的长空司空见惯的现象。那突然出现的电闪雷鸣、气势雷霆万钧、震天撼地，又在刹那间消失的壮丽的自然景观，是摄影爱好者刻意追逐的拍摄对象。

我弟弟曾在雷电雨天，冒着危险爬上高楼顶，去捕捉那大自然奇妙的画卷。一些影视中，这样的画面也经常出现。

不过，这些都是在高空中出现的“雷公霍闪”，离人远着呢，而我要讲述的是就发生在我身边咫尺的接地“雷公霍闪”，我有两次这样既危险又幸运的经历。

第一次是在1966年夏，一天下午，在川北通江县当知青的我从公社办完事回林场，当时天空中阴云密布。我经过半个多小时才爬到那匹大山的半山腰，继续向十多里远的林场走去。云越压越低，雨快来了，我没带雨具，只有加快脚步往前赶。

才走了五六里路，大雨就劈头盖脑地向我砸下来。好在离这里不远，有我认识的一个廖姓生产队长的家，我急忙跑去避雨。

跨进他的家门，老两口热情地招呼我到屋里烤火。大巴山区山高天寒，家家户户的火塘终年不熄，除了睡觉的床，火塘边就是山民家里最佳休息位置，也是待客的最好地方。

我刚跨进转角屋门口，背后一道“霍闪”刷地扯来，在我脚后跟不远处落地，遍地泛起一片耀眼的白光。廖大娘急忙一把将我拉进屋，迅速关上大门，嘴里直说：“好险呀！好险呀！”

话未落音，惊天动地的雷声大作，就像在头顶炸响，震得门板晃动、摄人心魄，与我平时听到的响雷，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紧接着，又一个“霍闪”扯下来，闪光透过屋门缝隙，把关着门的屋内都照得雪亮。

我非常好奇，转过身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见“霍闪”一个接着一个地扯下来，从距堂屋门口的街檐1米多高的地方，向几米远的转角屋门口扯过去，距门口不到1米的地方落地消失。

“霍闪”的头部有10厘米左右宽，沿途形成很多小分支，分散宽度大略1米；小分支上又分出更多更小的细支出来，弯弯曲曲，由大到小，逐次减细，就像地图上的河流，但边界没那么清楚。闪电又像是大树上的分支，弯弯曲曲，比树枝好看。遥远天空中的闪电，是看不到那么清楚的。

“霍闪”中间是跃眼的白光，边缘逐渐变成浅蓝色亮光，难怪老百姓形象地把闪电叫做“霍闪”。

我很好奇，想知道这光有多亮，转过头，问廖队长：“有书没有？找一本给我！”

我知道，廖队长的儿子在上中学 ，家中一定有书。廖队长找来一本小红书《毛主席语录》，当年农村一般社员家除了“黄历”，1964年后又多了《毛主席语录》。

我翻开书，将字面对着门缝。这时又一个“霍闪”扯亮，极强的光亮把语录本照得雪地般的发亮。上面的字，清清楚楚显现出来。连注解的小字都看得清楚。我脑海中反映出“看书没问题！”

我满心好奇地趴在门上的缝隙看“雷公霍闪”的奇观。

廖大娘急切地喊我：“知青！快过来，被'霍闪’扯到不得了！”在廖大娘的催促下，我乖乖地回到火塘边坐下。

廖队长告诉我：他们家地坝和街檐口经常有“霍闪”扯下来。每到这个时候，他们都要紧闭房门，到火塘边躲避。有人说，曾经有一个人，在地坝时，天上一个“霍闪”扯下来把他打到，非常奇怪的是：被“雷公霍闪”打到的这个人，半边与正常人一样，另一半边却像被火烧了，烧得黑黢黢的，头发也立起来，太吓人了！还有一头猪在地坝跑，被“雷公霍闪”打死了。

队长还讲了“霍闪”把几人合抱的大树劈成两半的故事……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每逢碰到这样的时候，他们都要找干地方躲起来，以免自己遭遇不测。

今天幸好我在雷击之前赶到了廖队长家，幸运地躲过了一场有可能发生的灾难。

一阵电闪雷鸣过后，雨小了，我向廖队长借了雨具，告别老两口，向林场走去。

第二次看到落地的“雷公霍闪”是在1978年夏，我已经被招工，在川煤135地质队当钻工，当时在川南筠连县沐艾区的山区施工。

也是一天下午，我上中班，接班时天上也是乌云滚滚。接班后，我们完成了下钻工作，钻机开钻，进入正常钻进作业。我正在钻场的前车（就是在钻机前搭有遮阴防雨的雨棚，供钻工撤卸钻具的场所）里的记录桌前做工作记录。

突然，整个前车都被“霍闪”照亮了，紧接着一个炸雷劈头炸响。这声音远比平时我们听到的雷声不知大了多少倍，震得耳朵呜呜响，心里直发抖，把全班人都惊了一大跳。

此时狂风大作，把我们钢架的钻塔吹得摇晃起来。班长赶紧关车停机，提起钻具，也跑进前车来，耳朵高高竖起，一脸紧张，告诉我们：放警觉些，随时准备应付要被掀垮的钻塔，发现不对，赶快向外跑。

我转过身来，又一道闪电划进钻场。“霍闪”从有雨的钻场外与遮雨的场内的结合处开始，在高度1米5左右处斜向下，宽度1米多，从距前车四五米处划过，进入到钻塔腿脚处落地消失，发出耀眼的蓝光，像一条弯曲的小河，分成多枝变细散开。闪电的正下方，正是我们准备施工的钻杆（钢铁导电）。

我转过身来，又一道闪电划进钻场。“霍闪”从有雨的钻场外与遮雨的场内的结合处开始，在高度1米5左右处斜向下，宽度十多公分，从距前车四五米处划过，进入到钻塔腿脚处落地消失，发出耀眼的蓝光，像一条弯曲的小河，分成多枝变细散开。闪电的正下方，正是我们准备施工的钻杆，那些铁家伙可是导电的啊！

我们几个工友吓得如木桩般呆站在原地，哪里还敢走动！上次在大巴山区廖队长家躲雨避雷时听到的那几个故事顿时在我头脑里反复闪现。

我冷静下来，思考“霍闪”再来时我们该往哪里跑？

我想，钻场前车外大雨滂沱，地下湿滑导电，去不得。万一出现那样的苗头，我只有带着大家向后车（钻场内摆放柴油机、水泵、发电机的地方）跑，“霍闪”总不至于追过来吧？因为那里有钻机和钻塔，都是钢铁的，可能会把“霍闪”导入地下。

我紧张地注意着“霍闪”的动向：一个又一个“霍闪”扯进来，一个又一个“雷公”在头顶炸响。亮光中，无意间我看见因为紧张还捏在手中的班报，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一番雷电交加、天翻覆地之后，雷神电母释放完了它们的威力，筋疲力尽地收起法器，回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去了。风婆婆也收起皮囊与海龙王腾云而去，天空逐步趋于平静。雨停风住，老天爷又恢复了它原来的模样。

万幸！全班人都没有被这场劈头盖脑的雷电所伤，我们又开动钻机，正常进行生产。

一生中近距离地遇到两次这么大的“雷公霍闪”，我居然毫发未伤、全身而返。到底是我的运气好，还是因为我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而苍天有眼呢？

2021年2月28日修改完成

作者近照及简介：

郑圣林，生于1949年，退休工程师。1965年初中毕业，当年下乡到四川通江县林场，十年知青生涯。1975年到四川煤田地质队工作，企业电大毕业，通过刻苦学习钻研，发明两项国家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