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和我一样,在这本书中,发现自己
读庆山《月童度河》
一周时间读完了庆山的新书《月童度河》。嗯,是得慢慢习惯这个名字。相比安妮宝贝,其实我更喜欢这个名字,可是毕竟叫了那么多年,不喜欢也慢慢变成了喜欢。这就是爱屋及乌,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吧。
以前,别人问我看过哪些作家的书,支支吾吾说一堆,单单就隐藏了她的。就像隐藏起年轻不懂事时犯下的错。那时在我看来她并不算一个真正的作家。而且,那时,她的文字充满争议。一个找不到自我的人,一个脆弱、敏感、自卑、缺乏安全感和存在感的人,怎么敢大声表达出与众不同的观点?很久以来,我一直扮演着一个没有观点的人。
可是,我就是那样的深入骨髓地喜欢着她的文字。从二十多岁一直到现在。从含糊其辞到理直气壮。
可能正是在那样年轻、动荡、迷茫、懵懂、颓靡的时刻遇见了同样属性的文字,就像遇见了失散多年的另一个自己,迫不及待地冲过去,相认、拥抱、哭泣、倾诉,然后拉住她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十年前,在一个图书展销会上,花十几块钱买下第一本《安妮宝贝精品集》,到现在,几乎买到她所有的作品集。欣喜地发现,她的文字逐渐走向清朗、明澈、沉静、温和。如人,文字也是有生命,有灵魂和脚的,文字也在成长,在行走,在寻找,在完善。这在别的作家身上并未见到,或许因为其他作家成名时,文字已经跟他的人一样成长结束,也或者,因为我从未像关注庆山一样关注过其他人吧。
像一场暗夜里深沉冗长而有力的倾诉。她的文字暗冷、潮湿、深涩、克制而冷静。小说的人物,极少,两到三个人,故事情节也不够复杂,不外乎涉及到两三个人的情感纠葛,可是,她的叙述却像一把锋利之极的刀,直戳戳,戳进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令你不由捂住胸口,欲说还休、欲哭无泪。
或许每个曾经处于挣扎、迷茫、不安的人都会在她的文字中遇见自己。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那样冰冷的文字,却有无数读者一边流泪一边阅读。
现在,我承认,我也遇见了自己。读了三遍《莲花》。那些文字,像暗蓝的天幕上,泪珠一样闪烁的小星星,充满想象,令我着迷,难以自拔。
死亡是真相,突破虚假繁荣。
身体是容器,盛载着你的精神和情绪信息。
我们其实并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因为生活折损带来时时缺失,必须对无法得到的东西以合理的理由淡漠处之。
你的身体里有与飞蛾扑火相似的化学元素,需索光和热量。不过是按照本能行事。你只能再次付出代价……
诸如此类的语言,有着焰火的绚丽色彩,朝阳喷薄欲出的力量,以及午夜的月光的清丽孤绝,一场磅礴大雨的强大阵势。通过一个小小的故事,剜掘出人性、爱情、痛苦、真相。
必须接受生命里注定残缺和难以如愿的部分。
自尊微薄的女子,强烈地需要来自他人的认证:他们爱我,我才能爱自己。
如此契合我心。它们比镜子还清晰地映现出我自己,使我看到了自己的软弱和无助,看到了自己的悲哀和痛苦,也看到了自己的善美之所在。它们说服了我,要好好活着,不是你的错。
回到《月童度河》。这是怎样一本书呢?
这些文字,只是一位写作者单独的心灵清理的记录,是过去时。
其实,正如她所说,是记录在便条上或者手机里的一些零言碎语,一些偶尔闪过脑际的灵感和顿悟。语言不再那么艰涩,晦暗,而是趋向光明温暖安定平和,是一个母亲应该散发出来的那种柔和光芒。
十年后,同岁的我们,或许遇到过相同的问题。不同的是,她通过佛法、禅修、悟道、书写的方式继续修缮自己,而我则通过她的文字。慢慢咀嚼、吞咽、回味,一遍遍品咂,这如药丸一般的文字,苦中带甜,回味悠长。带给我力量和安慰。梳理和清除残留内心的粗糙和浅薄。
母性的力量是伟大的。她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因而,难得的看到了她的生活,看到了她的转变和成长。
书中,所写尽是些琐碎和细枝末节的生活片段以及所思所感片段。可是,这片段,似乎有着佛光的开示和启发安抚作用。
人必须在自我意识上先死一次,才能重活。
所谓命运,是你的感受和安危无关紧要,一切自有因缘的互相连接。
所谓苦海,是情绪和妄想的苦。人无法充分满足它们。苦受够了,必定上岸。有些鱼力气大,时间是站在旁边的厨子,太有把握,懒得补上一刀。
所有的一切,只是走到对岸的工具。管好灵魂,让它找到道路,这是重要的。
什么是解脱?先不说解脱生死,不以习性和情绪煎熬自己,即是当下的解脱。
生死无常。清理内心。孤独无凭。关于爱情,友情,亲情的感悟。如何教育子女。在俗世中修行。如何获得内心的安宁。与自己和解,向真善美臣服。最终,我们能够拥抱的,只有自己。每个人都是一艘孤独的航船,独自驶向不明的彼岸。
依然是那样清丽孤绝的叙述方式,依然是那样冷艳孤傲的文字,却有着通透、空灵、温暖如寺院上空袅袅飘浮的桑烟的感觉,散发出松柏的淡淡冷冽清香。
她说,有时候说什么不重要,怎么样说才重要。我突然就想到了苏童老师说的腔调问题。可能她的这种冷寂的陈述和表达,本身就是一种腔调吧!喜欢上这种腔调,是因为一直独自行走在寂冷的暗夜中,需要一个人认同和指出方向所在。
她说养育孩子,只需跟随孩子身后,看着他怎样走,必要时过去帮一把。女人即便身为母亲,重要的核心,依然是自己生活。母亲不仅仅是给儿女做日常生活的琐事,更不能失去自我的力量只围绕孩子打转。彼此的人生是独立的。他要成长,我要成长,应是如此。
有什么可以着急的呢?孩子总要按照自己内在的节奏慢慢生长起来。没有什么是比保护天性和保持愉悦和活力更重要的事情。
说到孩子,她的语调自然加温。难能可贵的耐心和清醒。比一般父母更懂得如何与孩子相处。没有什么是比存在本身更重要更强烈的教诲。言传不如身教。关于教育孩子,我们有着相同的观念。
一边听着程璧的《Long Way》,一边重新翻看着这些肃静淡然的文字,内心仿佛缓缓流过一条清澈冰凉的小河。在这燥热、烦闷的夏日午后,庆山和程璧,无异于一阵微凉的风,轻轻吹拂我心……
愿过去、今生、来世,都曾互相馈赠、布施、供养、成全,以此成为相认的一个微笑。不改初衷。愿清凉自在,得到不匮竭的源泉、不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