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刘君亚】舒张的白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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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张的白蒿

文/刘君亚

杏花苞努起嘴儿，疙疙瘩瘩叽叽喳喳跃上我的掌心，李花苞也毫不客气，吵着闹着挤上我的掌心，桃花苞就比较谦逊，因为她已经张开了粉红色的小嘴儿。置身铁镰山头种满果树的原野，整个人被浸泡在春天里。

弯下腰，给马上苏醒的冬枣树喂一小碗肥料，我恭背弯腰，闻到了泥土扑鼻的香味。

默默与土地对话，我诉说着对这片黄土地的虔敬。感谢这方厚土，我不必担心她有飞沫，不必担心她有什么人传人的病毒。铁镰山头的泥土，是一方淳朴厚道的净土。守着她，于是守住了春天。

提着从熙熙攘攘的灞桥集市上买回家的方形竹篮子，拿起自己置办小家业，一把含有不锈钢的小铁铲铲子，哼着陈爱美老师最喜欢的眉户现代戏《梁秋燕》，我独自走上村子北边高石脆瓜产业园旁边北坡地里挖野菜。

醒的最早的野菜是白蒿。采回家可以蒸菜疙瘩、菜馍，擀菜面。姥姥，奶奶，母亲，婆婆，竟然能把白蒿做成这么多花样的饭菜。我这个小媳妇儿可得学着点儿了。

白蒿菜疙瘩做法最简单。把挑回来的白蒿去掉根和枯黄的叶子，用水冲洗三次，淘干净了放进面盆里，拌适量面粉，用筷子拌匀，然后用手使劲揉搓，让面粉与菜叶充分融合，再将拌好的菜放在准备好的笼篦上用筷子摊匀挑蓬松，再将笼篦放进加凉水的大锅里盖好锅盖，用旺火将锅烧开，直到锅沿一圆圈冒热气，然后改文火再烧十五到二十分钟即可。火候时间长短根据放在馍篦上菜的薄厚而定。

蒸出锅的白蒿菜疙瘩盛进碗里，调进油盐醋香油、蒜茸、油泼辣子，搅匀后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细细嚼慢慢咽。满口绵软香辣，吃进肚里温暖舒服。由于白蒿菜叶细小，蒸出来的菜疙瘩不用咀嚼即可下咽，是姥姥和婆婆们的最爱。

这是白蒿最简单的食用方法。其次是蒸菜馍。

将洗净的白蒿放在案板上剁碎，拌上比菜疙瘩多一些的面粉，加适量的温水，用手使劲揉搓，双手握成大小均匀的菜团，摆在馍篦上，放进锅里蒸，气圆后旺火改文火，烧十五到二十分钟即可。食用时，将菜馍拿出来切片，放进碗里，放上辣面，泼上油，放入砸好的蒜泥，滴少许香油，拌入盐醋即可。

菜馍入口感觉比菜疙瘩有嚼劲，是年轻媳妇们的最爱。

还有心俊的媳妇儿把白蒿剁碎，揉进面里，擀成菜面。白蒿菜面比较劲道，入口有菜丝的柔韧感，所以为了照顾家里的老人和小孩，有心的媳妇儿就会将白蒿菜剁得比较碎一些，让老人小孩吃着同样滑爽可口。

这是我们这里白蒿菜最常见的几种做法。

今年春节，抗疫前线中医中药治疗和抗击病毒做出了巨大贡献，这让我想起了白蒿的药用价值。

白蒿在中医中药中叫茵陈。用白蒿焙制茵陈茶，可预防治疗小儿黄疸肝炎。普通人泡茵陈当茶喝，可以疏理肝胆，顺气明目。

这几天下过一场春雨，我们这里的白蒿得到春雨的滋润，长大了许多。路边渠边，田间地头，果树巷子里到处都有。抗病防病呆在家里，去田间地头挖白蒿有充足的时间。

面对这场不可预期但又可防可控可治的灾难，我们这群普通人呆在家里，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自己心里先踏实了，同时时刻牵挂着那些受疫情影响比较重的人们。我们安好，所以祝愿他们坚强起来，与白衣战士们共同战胜病魔，迎接春暖花开。

防疫抗疫呆在家里，寻着白蒿，吃着白蒿，想着白蒿，钩起我一段有关白蒿的记忆。

记得我在高明乡中上初二下学期，春天来到铁镰山。我们学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好多白蒿，炖了许多白蒿汤汁，每班班主任派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抬回教室一桶冒着热气的，浓绿色的热汤，然后班主任拿出准备好的杯子，同学们分组排队走上讲台，每人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蒿汤，在班主任老师的监督下喝了，依次回到座位上。没有轮到的同学们，一边自由学习，一边等待班主任指挥，排队喝汤汁。

有好奇的同学会悄悄问喝完汤汁，走下讲台，从身边走过的同学：啥味道？好喝不？

聪明的同学会压低声音悄悄回答：甜甜的，温温的，比糖水好喝。

厚道的同学轻声回答：跟喝水一样，温温的，淡淡的。

老实点的同学会说：温温的，有点点怪味，能喝。

蔫捣的同学向你故作神秘，吐着舌头：啥味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闷骚的同学会一声不吭，拿怪异地目光扫你一眼，安安静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调皮点的同学有点手舞足蹈，他会回头悄悄看一眼讲台上班主任老师的表情，然后把手放在嘴边，故意压低声音说：有老师监视，那味道怪怪的，老师如果不监视，应该是一杯不错的饮料。

没有喝的同学于是心思就走了，在座位上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轮到我了。由于我那时年少幼稚，身心处在发育阶段，所以性格比较内向，在同学们眼中，那时的我是一只现实版丑小鸭。有些男同学就当着班主任朱更仓老师的面提议，让我专用一个杯子喝。我不安地看着班主任老师。朱老师不愧是位优秀的班主任，他畅开博大的胸怀，容纳着自己每位学生。

朱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拿出自己的茶缸，烫洗干净了，递到我手上。我惴惴不安地拿着朱老师的茶缸，伸进冒着热气的桶里舀了半缸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的浓绿色的汤汁，站在讲台上，面对朱老师鼓励的眼神，背对着同学们同情与鼓励的注视，轻轻咽下那半缸汤汁。

原来这汤汁不是我担心的那种中药汤汁特有的苦味和怪味，而是一丝甜甜的味道。对，加入了白糖和融入了人间温暖关爱的那种甜甜的温馨的人情味。

现在，朱老师那只我曾用过一次的缸子，在我的记忆里重新清晰而鲜活了起来。

记得那是只深蓝色明光发亮的带把搪瓷缸子。父亲也有过这样一只深蓝色带把搪瓷缸子。只是父亲的缸子上印一排扇形排开的文字，是父亲当村干部时，去县上参加抽黄水利工程会议时的纪念留言。幸运的是，我上高明乡中学时，曾用它从学生灶上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里，排着长长的队伍，打过无数次开水，用它打来的开水泡过馍，冲过母亲为我炒的干炒面，泡过在当时比较奢侈的干吃面……

不知不觉杏花李花桃花，她们已经热热闹闹叽叽喳喳开满了枝头。田间地头的白蒿，在女人们挖过无数次之后，留下的小不点儿已经悄悄长大，变成了不能食用的蒿草。而我们初二四班的同学们，现在有人做了白蒿，有人做了蒿草；有人做了鸭子，有人做了天鹅。有一点确定的是，当年那只丑小鸭再也找不回来了！

太阳从东边的金水沟里爬上天空，照在我家即将发芽的老桐树枝头，悄悄滑落西边，静静守望在铁镰山头的果树背后。

星星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挂满我家院子里老桐树枝头，老桐树戴着闪烁的星冠，守候着老屋，守候着铁镰山头的幸福与宁静。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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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君亚，笔名三丹丹。大荔县人，现在西安自谋生路。喜欢用文字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收藏，需用时拿出来分享，但愿我文字的馨香，能够温暖生命中的你我他。作品见于《同州风》《三河潮》《沙苑》《草庐书屋》《同州芳草地》《三贤文苑》《桃花源书院》《齐鲁文学》《同州网》《三秦女子诗笺》《陕西诗歌网》等纸刊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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