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杨梦宏】父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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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心
文/杨梦宏
作者父亲照片
母亲去世了，父亲才39岁，大姐刚出嫁，哥上初中，二姐9岁，三姐6岁，我那时才一岁。
半边天塌了，这生活不知怎么过，我们一家人眼前一片黑暗。
亲戚朋友以他们各自的方式想帮衬我们一把。
姑妈只有一个女儿，随丈夫去了兰州，姑妈便与父亲商量，把二姐给她，抚养大后招个上门女婿，一来姑侄连心，二则减轻了父亲的负担。
姑妈领走了二姐，非但没有减轻父亲的负担，反而在父亲的心上又插上了一把刀。他白天神情恍惚，晚上彻夜难眠。想着姑妈家成份不好，是富农，二姐去了会不会因此受到村民的歧视和侮辱，更何况五个儿女中，二姐长得最像父亲，二姐虽然只有九岁，但在家还可以照看小弟小妹，可以和父亲拉拉话，打破沉闷如铅的悲凉气氛。三姐和我也不时哭嚎着要二姐。
那天，父亲去北贝姑妈家，准备要回二姐，还未进村口，在北贝村外的小路边，就见姐姐泪眼迷朦地向东眺望，似乎第六感觉告诉她父亲要来接她。
父亲领着二姐进了姑妈家门。一个七尺汉子未开口就悲泪长流，痛哭不止。二姐也紧紧偎依着父亲哭个不停。姑妈见状，忙问：“怎么了？怎么了？”父亲哽咽着：“孩子才几岁，没了妈，已够可怜了，现在连亲爸也不能在她身边，做大人的心也太狠了，孩子还是让我带回去吧，吃糠咽菜，受苦受累也比骨肉分离强。”就这样，二姐又回到我们家。
三姨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很想把三姐抱养过去。想着三姐只有六岁，抚养大了会和她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成为她的贴心“小棉袄”，同时也可帮父亲减轻负担，万一想续个弦也没那么多拖累和弹嫌。
这一次父亲就多了个心眼，没有点头应允，只说先让三姐到三姨家住几天，看情况再说。
三姐走了，父亲心如猫抓，茶饭不思，常常暗自垂泪。在五个儿女中，三姐长的最像母亲，生性也淳朴厚道，到了三姨家，那得有多少琐碎的家务等着她在成长过程中去干呢。
三姨把三姐领到她们家，视如己出，天天花样翻新做好饭哄着三姐吃，懵懵懂懂的三姐似乎也乐不思蜀了，但一件偶然的事件终于使三姐又回到了我们身边。
由于卫生条件差，三姐染上了蛔虫病，吃过了打虫药，三姨没有最起码的医学常识，让三姐吃了炸油饼，结果发生中毒，高烧不退，送到两宜医院抢救。父亲见了三姐，抱头痛哭：“就是再穷再苦，咱们一家死也死一块吧”，许是父亲的诚心感化了上天，三姐终于脱离了危险，出院时父亲直接把三姐接回了家。
作者父亲照片
姐姐们年龄小，可再苦的日子总还可维持生命。我断奶喝面糊，发育不良，皮肤又皱又裂，加之迷信说法，怕母亲勾我魂魄，所以，把我寄养在离我们村子不远的一户和睦幸福的人家。开始，人家死活不干，我父亲和中人张大伯苦苦哀求，父亲一条中年硬汉，几乎急出泪来，絮叨诉说家中的难处，终于打动了奶妈一家人慈善的心，决计乳养，月薪十元钱。在奶妈家的生活，脑海中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只朦朦胧胧记得，思念亲人心切，时常蹒跚走出家门，独自一人悄悄爬上村头的土埝，泪眼迷茫地遥望着家的方向，把哭的欲念强压在幼小的心灵里。一次，父亲来看我，不知是父亲一时情绪好，想和我开玩笑，还是父亲情绪不好，只顾和别人寒暄，竟忘了理睬我，惹得我痛哭淋漓，悲伤无比，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包括奶妈白皙丰满的乳也不能止住我的哭声。当父亲含着泪水，把我抱起紧紧地贴在他胸口上时，我才抽抽搭搭停止了哭泣。
媒人给父亲介绍了好几个女人，有的嫌有我们几个小儿女，都怕拖累，不同意。父亲一点也不留恋，只说“容不下我娃的人再好，我也不要。”有一个年轻的寡妇因不会生小孩被丈夫休了，她倒不嫌弃我们，反觉得自己反正不会生育，三岁的小儿子养大了还不和自己亲生的一样，满心欢喜应承——愿意嫁给父亲。可那时的我们，虽然小，但骨子里对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有无缘无故的排斥倾向，心含怨恨地看着父亲，那眼神中的无奈、无助、怨恨似乎已受到了后娘多大的虐待似的，父亲看着我们，心灵再次受到极大的震撼，在这人生选择的关头，这种震撼似乎毫不亚于失去妻子的悲伤。
父亲终于没有再娶老婆，就这样和自己的小儿女相依为命，共经风雨，苦渡时光，既做爹又当娘。
岁月流逝，时光荏苒，我们在风雨中成长。
每当我们想和别人比奢靡的生活时，我们想到父亲，就节俭起来，不愿乱花父亲的一分血汗钱。
每当我们学习偷懒、生活苟且时，想到我们的父亲，感觉愧对他，羞愧难当，便自立自强，奋斗不息。
儿女们一天天长大，一个个成家立业，父亲在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中，享受到了儿女们给他带来的生活的快乐。
晚年，父亲患高血压、脑溢血，弥留之际，父亲已不能说话，神志也不清，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我风风火火奔回家，“爸——”已泣不成声，父亲似乎清晰地知道是我回来了，竟奇迹般举起手，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也许是父亲想挣扎着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眼睛也看不见什么，急得口竟歪向一边。旁边一个老者提醒说：“你爸走了，快用热毛巾捂一捂你爸的脸，否则, 容就不整了。”我们没有动 ，而是姐弟几个用脸贴着父亲的脸，用体温温暖着他，用手捧着他，就这样半个钟头后，父亲的嘴恢复了原貌，安详地告别了这个让他牵挂的世界。
作者简介
杨梦宏 中学高级教师，渭南市作协会员，大荔中学校刊《冯翊学刊》《啄泥》文学报主编。干平凡的工作，不甘于平庸的人生。教学之余，笔耕不辍，先后出版《中学语文教与学实用手册》及散文集《火红的石榴树》、《桃李芬芳》、《杏坛岁月》，校本教材《大中新燕啄春泥》。散文《外婆的童谣》曾获第四届路遥文学奖；主编大荔中学政教工作宣传册《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多次被评为模范班主任、明星教师、先进个人。多次演讲获奖。组织辅导的扬帆文学社、红太阳剧社，啄泥文学社学生参加全国各级作文竞赛多次获奖。担任班主任所带班获“陕西省模范优秀中队”、“渭南垦区模范班集体”。在“百家碎戏”《儿子、女儿、女婿》和《傻老太进敬老院》中饰演主要角色。
总编：夏春晓
副总编：邢根民
顾问：马行健 张仕德
主编：李跃峰
编辑：张爱玲 高华丽
主办单位：大荔县作家协会
投稿邮箱：87910100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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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故里，美丽大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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