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公·宣公十二年 邲之战 武有七德 社稷之卫

  【经】十有二年春,葬陈灵公。楚子围郑。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秋七月。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灭萧。晋人、宋人、卫人、曹人同盟于清丘。宋师伐陈。卫人救陈。(公元前597年,甲子,周定王十年,鲁宣公十二年,齐倾公二年,晋景公三年,秦桓公七年,楚庄王十七年,宋文公十四年,卫穆公三年,陈成公二年,蔡文公(文侯)十五年,曹文公二十一年,郑襄公八年,燕宣公五年,许昭公二十五年,邾定公十七年,杞桓公四十年,纪庄侯十七年,莒渠丘公十一年,滕文公三年)

  【传】十二年春,楚子围郑。旬有七日,郑人卜行成,不吉。卜临于大宫,且巷出车,吉。(杜预注曰:出车於巷,示将见迁,不得安居。)国人大临,守陴者皆哭。(杜预注曰:皆哭,所以告楚穷也。)楚子退师,郑人修城,进复围之,三月克之。(杜预注曰:哀其穷哭,故为退师,而犹不服,故复围之九十日。)入自皇门,至于逵路。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杜预注曰:肉袒牵羊,示服为臣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其俘诸江南以实海滨,亦唯命。其翦以赐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顾前好,(杜预注曰:楚、郑世有盟誓之好。)徼福于厉、宣、桓、武,(杜预注曰:周厉王、宣王,郑之所自出也。郑桓公、武公,始封之贤君也。原楚要福于此四君,使社稷不灭。)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于九县,(杜预注曰:楚灭九国以为县,原得比之。九县:庄十四年灭息,十六年灭邓,僖五年灭弦,十二年灭黄,二十六年灭夔,文四年灭江,五年灭六、灭蓼,十六年灭庸。传称楚武王克权,使斗缗尹之;又称文王县申、息。此十一国,不知何以言九。)君之惠也,孤之愿之,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实图之。」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几乎?」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杜预注曰:退一舍以礼郑。)潘尫(即公元前611年出场的师叔,潘崇之子)入盟,子良出质。(不写战争过程,只写开头结果,取其精彩)

  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杜预注曰:代郤缺)先縠佐之。(杜预注曰:彘季代林父)士会将上军,(杜预注曰:河曲之役,郤缺将上军。宣八年,代赵盾为政,将中军。士会代将上军。)郤克佐之。(杜预注曰:郤缺之子,代臾骈。)赵朔将下军,(杜预注曰:代栾盾。)栾书佐之。(杜预注曰:栾盾之子,代赵朔。)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杜预注曰:皆赵盾异母弟。)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杜预注曰:荀首,林父弟。赵同,赵婴兄。)韩厥为司马。(杜预注曰:韩万玄孙。)(气势汹汹)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荀林父,中军将)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剿民,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随武子(士会,上军将)曰:「善。会闻用师,观衅而动。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杜预注曰:言征伐为有罪,不为有礼。)楚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入郑,民不罢劳,君无怨讟,政有经矣。荆尸而举,(杜预注曰:楚武王始更为此陈法,遂以为名。)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蒍敖(杜预注曰:蒍敖,孙叔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左追蓐,(杜预注曰:在车之右者挟辕为战备,在左者追求草蓐为宿备。传曰“令尹南辕”,又曰“改乘辕”。楚陈以辕为主。)前茅虑无,(杜预注曰:虑无,如今军行前有斥候蹋伏,皆持以绛及白为幡。见骑贼举绛幡,见步贼举白幡,备虑有无也。茅,明也。或曰时楚以茅为旌识。)中权,(杜预注曰:中军制谋,后以精兵为殿。)后劲,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杜预注曰:军政不戒而备,物犹类也。戒,敕令。)其君之举也,内娃选于亲,外姓选于旧;(杜预注曰:言亲疏并用。)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杜预注曰:赐老则不计劳。)旅有施舍;(杜预注曰:旅客来者,施之以惠,舍不劳役。)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弱也。《汋》(《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酌》)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武》(《诗经·颂·周颂·臣工之什·武》)曰:『无竞惟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彘子(先縠,中军佐)曰:「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命为军师,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分析战争性质和态势)

  知庄子(荀首,下军大夫)曰:「此师殆哉。《周易》有之,在《师》三之《临》三,曰:『师出以律,否臧凶。』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谓之《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韩献子(韩厥,司马)谓桓子(荀林父)曰:「彘zhì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师,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有罪同担,义气)

  楚子北师次于郔,(此郔是郑国之郔,在今河南郑州市北,晋成公即位不久伐郑到过的地方,见公元前606年)沈尹(非孙叔敖)将中军,子重(公子婴齐)将左,子反(公子侧)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闻晋师既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孙叔敖弗欲,曰:「昔岁入陈,今兹入郑,不无事矣。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令尹南辕反旆,伍参言于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之,次于管(今河南郑州市管城区)以待之。(嬖人知彼)

  晋师在敖、鄗之间。(山名,位于今河南郑州市荥阳市北,现在叫三皇山。《读史方舆纪要》:“广武山,一名三皇山,亦曰三室山,又名敖鄗山。”如今三皇山北侧山脚下就是黄河,当时黄河从此处流向东北方向。史上许多人认为敖鄗是两座山,也许敖山是土山,已经被黄河冲没了,秦朝时此山还在,地处黄河与济水分流处,做过仓储之地,又称敖仓,中原漕粮由此输往关中和北部地区。)郑皇戌使如晋师,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楚师必败。」彘子曰:「败楚服郑,于此在矣,必许之。」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有人清醒有人昏)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矣?必从彘子。」知季(荀首)曰:「原、屏,咎之徒也。」赵庄子(赵朔,下军将)曰:「栾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

  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闻二先君(指楚穆王和楚成王,即楚庄王的父亲和祖父)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随季)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

  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旌旗披靡。本谓战车疾驱之状。借指疾驱之战车。 杜预 注:“靡旌,驱疾也。” 杨伯峻 注:“盖疾驱车辕自稍偏,其旌旗必倾斜似披靡,故云靡旌。”)而还。」乐伯曰:「吾闻致师(挑战)者,左射以菆zōu,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晋人逐之,左右角之。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射麋丽龟。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好插曲)

  晋魏錡求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潘尫之子,潘崇之孙)逐之,及荧泽,(荧泽不是当年好鹤的卫懿公临死前荧泽之战的荧泽,此荧泽又叫荥泽,在河南郑州市的荥阳市东,当时是泽,由济水南溢而形成,东汉以后已淤塞为平地)(魏錡)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于鲜,敢献于从者。」叔党(潘党)命去之。赵旃(zhan1,赵穿之子)求卿未得,且怒于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錡皆命而往。郤献子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于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彘子不可。

  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埋伏)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

  潘党既逐魏錡,赵旃夜至于楚军,席于军门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六月十四日,也可能是七月十三日)王乘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軘车逆之。潘党望其尘,使聘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无人薄我。《诗》(《诗经·小雅·彤弓之什·六月》)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先人也。《军志》(我国早已失散的一部古代兵书,也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一部兵书。)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桓子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形容战败后的惨烈场面。三国也有)

  晋师右移,(这是向北边黄河撤退)上军未动。(上军已设七支队伍埋伏于敖山前)工尹齐(工尹是官名,名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唐是楚国附庸,姬姓,春秋早期就被楚国征服,其地在今湖北随县西北之塘县镇,与晋国祖先所封之唐是两回事)曰:「不谷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谷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四十乘,从唐侯以为左拒,以从上军。驹伯(郤克之子郤锜)曰:「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于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谤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不败。

  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尸(阻止)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

  晋人或以广队(车队)不能进,楚人惎jì(启发,教导)之脱扃jiōng,少进,马还,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叟在后。」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于是。」授赵旃绥,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获在木下。

  楚熊负羁囚知荦(智嵤,荀首之子,荀罃,知武子,字子羽)。知庄子(荀首,下军大夫)以其族反之,厨武子(魏锜)御,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菆(利箭),纳诸厨子之房。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董泽之蒲,可胜既乎?」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楚王之子),囚之。以二者还。

  及昏,楚师军于邲,(邲是晋师扎营之处敖鄗北面的一条河,位于敖鄗山北,今焦作市武陟县至郑州市的荥阳市一带古时称邲,当时是郑地)晋之馀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

  丙辰,(六月十五日,也可能是七月十四日)楚重至于邲,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诗经·颂·周颂·清庙之什·时迈》)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诗经·颂·周颂·臣工之什·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赉》)曰:『铺时绎思,我徂求定。』其六(《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桓》)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淮南子也如此说)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从此取代晋称霸)

  是役也,郑石制实入楚师,将以分郑而立公子鱼臣。辛未(二十九),郑杀仆叔(僕叔,鱼臣)子服(石制)。君子曰:「史佚(尹佚,尹逸,西周初年太史,今唐兴镇东关村史家圪垯人。)所谓毋怙乱者,谓是类也。《诗》曰:『乱离瘼矣,爰其适归?』归于怙乱者也夫。」

  郑伯、许男如楚。

  秋,晋师归,桓子(荀林父)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士渥浊、士贞伯,据说是士会的弟弟)谏曰:「不可。城濮之役,晋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得臣),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馀毒也已。』是晋再克而楚再败也。楚是以再世不竞。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若之何杀之?夫其败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晋侯使复其位。

  冬,楚子伐萧,宋华椒以蔡人救萧。萧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杀,吾退。」萧人杀之。王怒,遂围萧。萧溃。申公巫臣(屈巫)曰:「师人多寒。」王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披着绵衣。 亦以喻受人抚慰而感到温暖。杜预 注:“纊,绵也。言説(悦)以忘寒。” 晋 潘岳 《马汧督诔》:“霑恩抚循,寒士挟纊。” 明 梅鼎祚 《玉合记·逆萌》:“管取春温如挟纊,组练三千。” 清 秋瑾 《日本服部夫人属作日本海军凯歌》:“貔貅海上军容壮,冒雪凌霜如挟纊。”)遂傅于萧。还无社与司马卯言,号申叔展。(杜预注曰:无社素识叔展,故因卯呼之。)叔展曰:「有麦曲乎?」曰:「无」。「有山鞠穷乎?」曰:「无」。(杜预注曰:麦麹,鞠穷,所以御湿。欲使无社逃泥水中。无社不解,故曰无。军中不敢正言,故谬语。)「河鱼腹疾奈何?」(风湿病,杜预注曰:叔展言无御湿药,将病。)曰:「目于眢井而拯之。」(杜预注曰:无社意解,欲入井,故使叔展视虚废井而求拯已。出溺为拯。)「若为茅絰,哭井则己。」(杜预注曰:叔展又教结茅以表井,须哭乃应以为信。)明日萧溃,申叔视其井,则茅絰存焉,号而出之。(杜预注曰:号,哭也。传言萧人无守心。)

  晋原縠、宋华椒、卫孔达、曹人同盟于清丘。(在今河南省濮阳市(德胜南城)西。杜预注曰:清丘,卫地,今在濮阳县东南。)曰:「恤病讨贰。」于是卿不书,不实其言也。(杜预注曰:宋伐陈,卫救之,不讨贰也。楚伐宋,晋不救,不恤病也。)宋为盟故,伐陈。(陈国附楚)卫人救之。孔达曰:「先君有约言焉,若大国(指晋国)讨,我则死之。」(杜预注曰:卫成公与陈共公有旧好(公元前626年),故孔达欲背盟救陈,而以死谢晋,为十四年卫杀孔达传。)

译文

  十二年春季,楚庄王包围郑国十七天。郑国人占卜以求和,不吉利;为在太庙号哭和出车于街巷去占卜,吉利。城里的人们在太庙大哭,守城的将士在城上大哭。楚庄王退兵。郑国人修筑城墙,楚国又进军,再次包围郑国,经三个月,攻克了郑国。楚军从皇门进入,到达京城的大路上。郑襄公脱去衣服,牵着羊迎接楚庄王,说:“我不能承奉天意,不能事奉君王,使君王带着怒气来到敝邑,这是我的罪过,岂敢不唯命是听?要把我俘虏到江南,放到海边,也听君王吩咐;要灭亡郑国,把郑地赐给诸侯,让郑国人作为奴隶,也听君王吩咐。如果承君王顾念从前的友好,向周厉王、宣王、郑桓公、武公求福,而不灭绝我国,让我国重新事奉君王,等同于楚国的诸县,这是君王的恩惠,我的心愿,但又不是我所敢于指望的了。谨坦露心里的话,请君王考虑。”左右随从说:“不能允许他,得到了国家没有赦免的。”楚庄王说:“他的国君能够屈居他人之下,必然能够取信和使用他的百姓,恐怕还是很有希望的吧!”楚军退兵三十里而允许郑国讲和。潘尪入郑国结盟,子良到楚国作为人质。

  夏季,六月,晋国的军队去救郑国。荀林父率领中军,先縠为辅佐;士会率领上军,郤作辅佐;赵朔率领下军,栾书作为辅佐。赵括、赵婴齐担任中军大夫,巩朔、韩穿担任上军大夫,荀首、赵同担任下军大夫。韩厥担任司马。到达黄河,听到郑国已经和楚国讲和,荀林父想要回去,说:“没有赶到郑国,又劳动百姓,出兵有什么用?等楚军回去以后我军再出兵进攻郑国,还不算晚。”士会说:“好。会听说用兵之道,观察敌人的间隙而后行动,德行、刑罚、政令、事务、典则、礼仪合乎常道,就是不可抵挡的,不能进攻这样的国家。楚国的军队讨伐郑国,讨厌郑国有二心,又可怜郑国的卑下,郑国背叛就讨伐他,郑国顺服就赦免他,德行、刑罚都完成了。讨伐背叛,这是刑罚;安抚顺服,这是德行,这二者树立起来了。往年进入陈国,如今进入郑国,百姓并不感到疲劳,国君没有受到怨恨,政令就合于常道了,楚军摆成荆尸之阵而后发兵,井井有条,商贩、农民、工匠、店主都不废时失业,步兵车兵关系和睦,事务就互不相犯了。蒍敖做令尹,选择实行楚国好的法典,军队出动,右军跟随主将的车辕,左军打草作为歇息的准备,前军以旄旌开路以防意外,中军斟酌谋划,后军以精兵押阵。各级军官根据象征自己的旌旗的指示而采取行动,军事政务不必等待命令而完备,这就是能够运用典则了。他们国君选拔人材,同姓中选择亲近的支系,异姓中选择世代旧臣,提拔不遗漏有德行的人,赏赐不遣漏有功劳的人。对老人有优待,对旅客有赐予。君子和小人,各有规定的服饰。对尊贵的有一定的礼节示以尊重,对低贱的有一定的等级示以威严。这就是礼节没有不顺的了。德行树立,刑罚施行,政事成就,事务合时,典则执行,礼节顺当,怎么能抵挡楚国?看到可能就前进,遇到困难就后退,这是治军的好办法。兼并衰弱进攻昏暗,这是用兵的好规则。您姑且整顿军队、筹划武备吧!还有弱小而昏暗的国家,为什么一定要进攻楚军?仲虺说:'占取动乱之国,欺侮可以灭亡之国。’说的就是兼并衰弱。《诗经·周倾·酌》篇说:'天子的军队多么神气,率领他们把昏昧的国家占取。’说的就是进攻昏昧。《武》篇说:'武王的功业无比伟大强盛。’安抚衰弱进攻昏暗,以致力于功业所在,这就可以了。”先縠说:“不行。晋国所以能称霸诸侯,是由于军队勇敢、臣下得力。现在失去了诸侯,不能说是得力;有了敌人不去追逐,不能说是勇敢。由于我们而丢掉霸主的地位,不如去死。而且晋国整顿军队不出动,听到敌人强大就退却,这不是大丈夫。任命为军队的统帅,而做出了不是大丈夫所做的事,这只有你们能办到,我是不会干的。”说完,就带领中军副帅所属军队渡过黄河。

  荀首说:“先縠这些军队危险了。《周易》上有这样的卦象,从《师》卦变成《临》卦,爻辞说:'出兵用法令治理,法令不严明,结果必凶。’执行顺当而成功就是'臧’,反其道就是'否’。大众离散是柔弱,流水壅塞就成为沼泽。有法制指挥三军如同指挥自己一样,所以叫做律。执行不顺当,法制治理就穷尽而无用。从充满到穷尽,阻塞而且不整齐,就是凶险的征兆了。不能流动叫做'临’,有统帅而不服从,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临’吗?说的就是先縠的这个行为了。果真和敌人相遇,一定失败,彘子将会是主要罪魁,即使免于战死而回国,一定有大的灾祸。”韩厥对荀林父说:“彘子率领一部分军队失陷,您的罪过大了。您作为最高统帅,军队不听命令,这是谁的罪过?失去属国,丢掉军队,构成的罪过已经太重,不如干脆进军。作战如果不能得胜,失败的罪过可以共分担,与其一个人承担罪责,六个人共同承担,不还好一点吗?”于是晋国的军队就渡过了黄河。

  楚庄王率军北上,军队驻扎在郔地。沈尹率领中军,子重率领左军,子反率领右军,准备在黄河饮马以后就回国。听到晋国军队已经渡过黄河,楚庄王想要回去,宠臣伍参想打仗,令尹孙叔敖不想干,说:“往年进入陈国,今年进入郑国,不是没有战争。打起来以后不能得胜,吃了伍参的肉难道就够了吗?”伍参说:“如果作战得胜,孙叔就是没有谋略。不能得胜,参的肉将会在晋军那里,哪里还能吃得上呢?”令尹回车向南,倒转旌旗。伍参对楚庄王说:“晋国参政的是新人,不能行使命令。他的副手先縠刚愎不仁,不肯听从命令。他们的三个统帅,想要专权行事而不能办到。想要听从命令而没有上级,大军听从谁的命令?这一次,晋军一定失败。而且国君逃避臣下,国君怎能蒙受这耻辱?”楚庄王听了不高兴,告诉令尹把战车改而向北,楚军驻扎在管地等待晋军。

  晋国军队驻在敖、鄗两山之间。郑国的皇戌出使到晋军中,说:“郑国跟从楚国,是为了保存国家的缘故,对晋国并没有二心。楚军屡次得胜而骄傲,他们在外面已经很久了,又不设防御。您攻击他们,郑国的军队作为后继,楚军一定失败。”先縠说:“打败楚军,降服郑国,就在此一举了,一定要答应皇戌的请求。”栾书说:“楚国自从战胜庸国以来,楚国的国君没有一天不用不列的方式治理国内的人们:教训百姓生计的不容易、祸患不知哪天就会到来、戒备警惕不能放松。在军队里,没有一天不用这样的方式管理军官士兵,告诫军队:胜利的不能永远保有、纣得到一百次胜利而终究没有好结果。用若敖、蚡冒乘柴车、穿破衣开辟山林的事迹来教训他们。告诫说:'百姓的生计在于勤劳,勤劳就不会匮乏。’这就不能说他们骄傲。先大夫子犯说过:'出兵作战,理直就气壮,理亏就气衰。’我们所做的事情不合于道德,又和楚国结怨,我们理曲,楚国理直,这就不能说他们气衰。他们国君的战车分为左右二广,每广有战车一卒三十辆,每卒又分左右两偏。右广先套车,计算时间等到中午,左广就接替它,一直到晚上。左右近臣按次序值夜,以防备发生意外,这就不能说没有防备。子良,是郑国的杰出人物;师叔,是楚国地位崇高的人物。师叔进入郑国结盟,子良作为人质住在楚国,楚国和郑国是亲近的。他们来劝我们作战,我们战胜就来归服,不胜就去依靠楚国,这是用我们作为占卜!郑国的话不能听从。”赵括、赵同说:“领兵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敌人。战胜敌人,得到属国,又等待什么?一定要听从彘子的话。”荀首说:“赵同、赵括的主意,是一条自取祸乱之道。”赵庄子说:“栾伯好啊!实践他的话,一定能使晋国长久。”

  楚国的少宰到晋军中去,说:“寡君年轻时就遭到忧患,不善于辞令。听到两位先君来往在这条道路上,就是打算教导和安定郑国,岂敢得罪晋国?您几位不要呆得太久了!”士会回答说:“以前周平王命令我们的先君晋文侯说:'和郑国共同辅佐周王室,不要废弃天子的命令。’现在郑国不遵循天子的命令,寡君派遣下臣们质问郑国,岂敢劳动楚国官吏来迎送?恭敬地拜谢君王的命令。”先穀认为这是奉承楚国,派遣赵括跟上去更正说:“我们的临时代表的说法不恰当。寡君使臣下们把楚国从郑国迁出去,说:'不要躲避敌人!’臣下们没有地方可以逃避命令。”

  楚庄王又派使者向晋国求和,晋国人答应了,已约定了结盟的日期。楚国的许伯替乐伯驾御战车,摄叔作为车右,向晋军单车挑战。许伯说:“我听说单车挑战,驾车人疾驰而使旌旗斜倒,迫近敌营,然后回来。”乐伯说:“我听说单车挑战,车左用利箭射敌,代替御者执掌马缰,驾车人下车,整齐马匹,整理好马脖子上的皮带,然后回来。”摄叔说:“我听说单车挑战,车右进入敌营,杀死敌人割取左耳、抓住俘虏,然后回来。”这三个人都按照自己所听到的完成了任务,而后回来。晋国人追赶他们,左右两面夹攻。乐伯左边射马,右边射人,使晋军左右翼不能前进。箭只剩下一枝。有麋鹿出现在前面,乐伯射麋鹿正中背部。晋国的鲍癸正在后面,乐伯让摄叔拿着麋鹿献给他,说:“由于今年还不到时令,应当奉献的禽兽没有来,谨把它奉献给您的随从作为膳食。”鲍癸阻止部下,不再追赶,说:“他们的车左善于射箭,车右善于辞令,都是君子啊。”因此许伯等三人都免于被俘。

  晋国的魏锜请求做公族大夫,没有达到目的,因而发怒,想要使晋军失败。请求单车挑战,没有得到允许。请求出使,允许了。于是就去到楚军中,请战以后而回国。楚国的潘党追赶他,到达荧泽,魏锜看到六只麋鹿,就射死一只,回车献给潘党,说:“您有军事在身,打猎的人恐怕不能供给新鲜的野兽吧?谨以此奉献给您的随从人员。”潘党下令不再追赶魏锜。赵旃请求做卿没有达到目的,而且对于失掉楚国单车挑战的人很生气,就请求挑战,没有得到允许。请求召请楚国人前来结盟,允许了。赵旃和魏锜都接受命令而前去。郤克说:“这两个心怀不满的人去了,不加防备,必然失败。”先縠说:“郑国人劝我们作战,不敢听从;楚国人求和,又不能实行友好。带兵没有固定的策略,多加防备做什么?”士会说:“防备他们为好。如果这两位激怒了楚国,楚国人乘机掩袭,马上可以丧失军队。不如防备他们,楚国人没有恶意,撤除戒备而结盟,哪里会损害友好?如果带着恶意而来,有了防备,不会失败。而且即使是诸侯相见,军队的守备也不加撤除,这就是警惕。”先縠不同意。

  士会派遣巩朔、韩穿率领七队伏兵埋伏在敖山之前,所以上军不败。赵婴齐派遣他的部下先在黄河准备了船只,所以战败以后就渡过河去了。

  潘党已经赶走了魏锜,赵旃在夜里达到楚军驻地,铺开席子坐在军门的外面,派遣他的部下先进军门。楚庄王的战车一广三十辆,共分为左右两广。右广在早晨鸡叫的时候套车,太阳到了中天才卸车;左广就接替右广,太阳落山才卸车。许偃驾御右广的指挥车,养由基作为车右;彭名驾御左广的指挥车,屈荡作为车右。六月十四日,楚庄王乘坐左广的指挥车,以追赶赵旃。赵旃丢掉车子跑进树林里,屈荡和他搏斗,获得了他的铠甲和下衣。晋国人害怕这两个人激怒楚军,让驻守的兵车前来接他们。潘党远望飞起来的尘土,派战车奔驰报告说:“晋国的军队来了。”楚国人也害怕楚庄王陷入晋军中,就出兵迎战。孙叔敖说:“前进!宁可我们迫近敌人,不要让敌人迫近我们。《诗》说:'大兵车十辆,冲在前面开道’,这是要抢在敌人的前面。《军志》说:'抢在敌人前面,可以夺去敌人的斗志。’这是要主动迫近敌人。”于是就很快地进军,战车奔驰、士卒奔跑,围攻晋军。荀林父不知所措,在军中击鼓宣布说:“先过河的有赏。”中军、下军互相争夺船只,争先恐后,先上船的人用刀砍断后来者攀着船舷的手指,船中砍断的指头多得可以用手捧起来。

  晋军向右转移,上军没有动。工尹齐率领右方阵的士兵,以追逐晋国的下军。楚庄王派唐狡和蔡鸠居报告唐惠侯说:“我无德而贪功,而又遭遇强大的敌人,这是我的罪过。楚国如果不能得胜,这也是君王的羞耻。谨借重君王的福佑,以帮助楚军成功。”派遣潘党率领后备的战车四十辆,跟随唐侯作为左方阵,以迎战晋国的上军。驹伯说:“抵御他们吗?”士会说:“楚军的士气正旺盛,如果楚军集中兵力对付我们的上军,我们的军队必然被消灭,不如收兵离开。分担战败的指责,保全士兵的生命,不也是可以的吗?”就亲自作为上军的后殿而退兵,因此没有被打败。

  楚庄王见到右广,准备乘坐。屈荡阻止说:“君王乘坐左广开始作战,也一定要乘坐它结束战争。”从此楚国的乘广改以左广为先。

  晋国人有战车陷在坑里不能前进,楚国人教他们抽出车前横木,没走多远,马盘旋不能前进,楚国人又教他们拔掉大旗,扔掉车辕头上的横木,这样才逃了出去。晋军转过头来说:“我们可不像大国的人有多次逃跑的经验。”

  赵旃用他的好马两匹帮助他的哥哥和叔父逃跑,而用其他的马驾车回来。碰上敌人不能逃脱,就丢弃车子跑到树林里。逢大夫和他两个儿子坐在车上,对他两个儿子说:“不要回头去望。”儿子回头去望说:“赵老头在后边。”逢大夫发怒,让他们下车,指着树木说:“在这里收你们的尸首。”逢大夫就把缰绳交给了赵旃,赵旃登上战车得以逃脱。第二天,按照标志前去收尸,在树下得到了两个叠压的尸首。

  楚国的熊负羁囚禁了知罃,荀首率领他的部属回来战斗,魏锜驾御战车,下军的士兵大多跟着回来。荀首每次发射,抽箭,如果是利箭,就放在魏锜的箭袋里。魏锜发怒说:“不去寻找儿子,反而爱惜蒲柳,董泽的蒲柳,难道可以用得完吗?”荀首说:“不得到别人的儿子,我的儿子难道可以得到吗?利箭我是不能随便射出去的。”荀首射中了连尹襄老,得到他的尸首,就用战车装上;射中公子谷臣,把他囚禁起来。荀首带了这两个人回去。

  到黄昏时,楚军驻扎在邲地,晋国剩余的士兵已经溃不成军,夜里渡河,喧吵了一整夜。

  六月十五日,楚军的辎重到达邲地,军队就驻扎在衡雍。潘党说:“君王何不建筑起军营显示武功,收集晋国人的尸首建立一个大坟堆?下臣听说战胜了敌人一定要有纪念物给子孙看,表示不忘记武功。”楚庄王说:这不是你所知道的。说到文字,止戈二字合起来是个武字。武王战胜商朝,作《周颂》说:“收拾干戈,包藏弓箭。我追求那美德,陈于这《夏》乐之中,成就王业而保有天下。”又作《武》篇,它的最后一章说:“得以巩固你的功业。”《周颂》的第三章说:“布陈先王的美德而加以发扬,我前去征讨只是为了求得安定。”它的第六章说:“安定万邦,常有丰年。”武功,是用来禁止强暴、消灭战争、保持强大、巩固功业、安定百姓、调和大众、丰富财物的,所以要让子孙不要忘记他的大功。现在我让两国士兵暴露尸骨,这是强暴了;显耀武力以使诸侯畏惧,战争不能消灭了;强暴而不消灭战争,哪里能够保持强大?还有晋国存在,如何能够巩固功业?所违背百姓的愿望还很多,百姓如何能够安定?没有德行而勉强和诸侯相争,用什么调和大众?乘别人之危作为自己的利益,趁人之乱作为自己的安定,如何能丰富财物?武功具有七种美德,我对晋国用兵却没有一项美德,用什么来昭示子孙后代?还是为楚国的先君修建宗庙,把成功的事祭告先君罢了。用武不是我追求的功业。古代圣明的君王征伐对上不恭敬的国家,抓住它的罪魁祸首杀掉埋葬,作为一次大杀戮,这样才有了京观以惩戒罪恶。现在并不能明确指出晋国的罪恶在哪里,士卒都尽忠为执行国君的命令而死,又难道能建造京观来惩戒吗?楚庄王说完,就在黄河边上祭祀了河神,修建了先君的神庙,报告战争胜利,然后回国。

  这次战役,是郑国的石制把楚国军队引进来的,企图分割郑国,并且立公子鱼臣为国君。七月二十九日,郑国人杀死了鱼臣和石制。君子说:“史佚所谓'不要依仗动乱’,说的就是这一类人,《诗》说:'动乱离散是那么厉害,有哪里可以归宿’?这是归罪于靠动乱来谋私利的人吧!”

  郑襄公、许昭公去到楚国。

  秋季,晋国军队回国,荀林父自己请求处以死罪,晋景公打算答应他。士贞子劝谏说:“不行,城濮那一次战役,晋军三天吃着楚军留下的粮食,文公还面带忧色。左右的人说:'有了喜事而忧愁,如果有了忧事反倒喜悦吗?’文公说:'得臣还在,忧愁还不能算完结。被困的野兽还要争斗一下,何况是一国的宰相呢?’等到楚国杀了得臣,文公便喜形于色,说:'没有人来同我作对了。’这是晋国的再次胜利,也是楚国的再次失败,楚国由此两世都不能强盛。现在上天或者是要大大地警戒晋国,但又杀了荀林父以增加楚国的胜利,这恐怕会使晋国好久还不能强盛的吧?荀林父的事奉国君,进,想着竭尽忠诚,退,想着弥补过错,是捍卫国家的人,怎么能杀他?他的失败,如同日蚀月蚀,怎么会损害日月的光明?”晋景公就命令荀林父官复原位。

  冬季,楚庄王攻打萧国。宋国华椒率领蔡军去救萧国。萧军囚禁了熊相宜僚和公子丙。楚庄王说:“不要杀,我退兵。”萧国人杀了他们。楚庄王发怒,就包围了萧国。萧国崩溃,申公巫臣说:“军队里的人大多很冷。”楚庄王巡视三军,安抚慰勉士兵们,三军的战士感到温暖,都好像披上了丝棉一样。军队就前进而逼近萧城。还无社告诉司马卯,把申叔展喊出来。申叔展说:“你有酒药吗?”还无社说:“没有。”“有川芎吗?”还无社说:“没有。”“得了风湿病怎么办?”还无社说:“注意看枯井就可以拯救我。”申叔展说:“你在井上放一条草绳子,有向井里哭的人就是我。”第二天,萧国崩溃。申叔展看到井上有草绳子在那里,就放声号哭,把还无社救出枯井。

  晋国的原縠、宋国的华椒、卫国的孔达、曹国人在清丘结盟,说:“周济有困难的国家,讨伐三心二意的国家。”对这次盟会,《春秋》没有记载卿的姓名,这是由于没有实行盟约。宋国为了盟约的缘故,进攻陈国。卫军救援陈国,孔达说:“先君有约定,如果大国进攻我们,我愿意为此去死。”

《春秋》:“春,葬陈灵公。”

杜预注曰:贼讨国复,二十一月然后得葬。

《公羊传·宣公》:“讨此贼者,非臣子也。何以书葬?君子辞也。楚已讨之矣,臣子虽欲讨之,而无所讨也。”

(讨伐弑杀陈灵公的贼人,不是陈国的臣子。为什么要记载陈灵公的葬礼呢?这是君子的说法。楚国已经讨伐了弑杀陈灵公的夏征舒了,陈国的大夫们即使想讨伐夏征舒,也没有讨伐的对象了。)

《春秋》:“楚子围郑。”

杜预注曰:前年盟辰陵而又徼事晋故。

《春秋》:“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

晋卿荀林父版:

中军将荀林父,接替郤缺。

中军佐先縠,接替荀林父。《史记·晋世家》说先縠是先轸之子,按《左传》记载,先轸的长子是先且居,先且居之子是先克(-618年被杀),有人认为先縠是先轸之孙或曾孙。先轸食采于原,所以又称原轸。先縠食采于彘,就是当年周厉王被国人暴动赶走流亡之地,在今山西临汾市的霍州市东北,所以先縠又称彘子。

上军将士会。士蒍之孙,成伯缺之子,食邑先封在随(今山西晋中市的介休市东),后封在范(今地不详),故亦称随会、随季、范会、范季,卒谥武,又称士季、随武子、范武子。

上军佐郤克(郤献子),郤缺之子,接替臾骈。此时是郤克首次露面。世系:晋公族子弟郤豹,又称叔虎→郤芮(郤豹二子)→郤缺→郤克。邲之战中有其子郤锜(字驹伯)。

下军将赵朔(赵庄子),替代栾盾。

下军佐栾书,替代赵朔。栾书即栾武子,首次出场,祖上是栾宾(晋靖侯庶孙,曲沃桓叔之傅),宾生栾成(栾共叔,战死于汾隰),成生栾枝(栾贞子,曾任上军将),枝生栾盾(前任下军将),轮到栾书出场了,原来是栾盾之子。

还有几位候补:

中军大夫赵括、赵婴齐(也可称赵婴)。这两位是赵盾(赵宣子,宣孟)的同父异母弟,即以前提到过的屏括、搂婴,他们和原同(即赵同)的生母赵姬是晋文公为赵衰娶的晋国公女。

上军大夫巩朔、韩穿。巩朔于-610年代表晋国去郑国谈判时首次亮相;韩穿的来历无考。

下军大夫荀首、赵同。荀首是荀林父之弟,知庄子或智庄子(智的古文也写作知)。荀林父和荀首的父亲是逝遨(事迹不详)。据《元和姓纂》记载,荀首“食邑于智,谓之智庄子,以邑为氏”。智在今山西运城市的永济市西南蒲州镇一带。荀首是智(知)氏的始祖。邲之战中有荀首之子荀罃(知武子)。

司马韩厥。其实韩厥在赵盾时期就任司马了,只是晋国司马不像其它诸侯国那么重要,主要任务是掌管军法。韩氏的祖先是晋武公的叔叔韩万,担任晋武公御戎。韩厥是韩万玄孙,第五任韩氏领袖。韩万→韩赇伯→韩简(定伯简)→韩舆(韩子舆)→韩厥(韩献子)→韩起(韩宣子)→韩须(韩贞子)→韩不信(韩简子)→韩庚(韩庄子)→韩康子(到了三家分晋)。另外,韩厥幼时为赵盾所养。

荀林父接替郤缺成为中军将,估计郤缺去世了。

郤缺,姬姓,郤氏,名缺,即郤成子,郤芮(?-公元前636年)之子。因其食邑在冀(今山西河津东北),又称冀缺(这也是“冀”姓的来历)。

郤缺传略:

公元前627年,狄伐晋,及箕。八月戊子(二十二),晋侯败狄于箕。郤缺获白狄子。先轸曰:“匹夫逞志于君而无讨,敢不自讨乎?”免胄入狄师,死焉。狄人归其元,面如生。

  初,臼季使过冀,见冀缺耨,其妻盍之。敬,相待如宾。与之归,言诸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君请用之。臣闻之,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对曰:“舜之罪也殛鲧,其举也兴禹。管敬仲,桓之贼也,实相以济。《康诰》曰:'父不慈,子不祗,兄不友,弟不共,不相及也。’《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君取节焉可也。”文公以为下军大夫。反自箕,襄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将中军,以再命命先茅之县赏胥臣曰:“举郤缺,子之功也。”以一命命郤缺为卿,复与之冀,亦未有军行。

公元前620年,晋郤缺言于赵宣子曰:“日卫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归之。叛而不讨,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怀?非威非怀,何以示德?无德,何以主盟?子为正卿,以主诸侯,而不务德,将若之何?《夏书》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勿使坏。’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谓之九歌。六府、三事,谓之九功。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谓之三事。义而行之,谓之德、礼。无礼不乐,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谁来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说之。

公元前616年,夏,叔仲惠伯会晋郤缺于承筐,谋诸侯之从于楚者。

公元前615年,秦为令狐之役故,冬,秦伯(秦康公)伐晋,取羁马。晋人御之。赵盾将中军,荀林父佐之。郤缺上军,臾骈佐之。栾盾将下军,胥甲佐之。范无恤御戎,以从秦师于河曲。冬十有二戊午,晋人、秦人战于河曲。

公元前614年,晋人患秦之用士会(亦书随会)也,夏,六卿(赵盾、荀林父、郤缺、臾骈、栾盾、胥甲)相见于诸浮,乃使魏寿余伪以魏叛者以诱士会,执其帑于晋,使夜逸。请自归于秦,秦伯许之。既济,魏人噪而还。秦人归其帑。其处者为刘氏。

公元前612年,新城之盟(前613年),蔡人不与。晋郤缺以上军、下军伐蔡,曰:“君弱,不可以怠。”六月戊申(初八),入蔡,以城下之盟而还。

公元前601年,晋胥克有蛊疾,郤缺为政。秋,废胥克。使赵朔佐下军。

公元前600年,楚子伐郑。晋郤缺救郑,郑伯败楚师于柳棼。国人皆喜,唯子良忧曰:“是国之灾也,吾死无日矣。”

《史记卷四十·楚世家第十》:“楚庄王围郑,三月克之。入自皇门,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君用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听!宾之南海,若以臣妾赐诸侯,亦惟命是听。若君不忘厉﹑宣﹑桓﹑武,不绝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愿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楚髃臣曰:“王勿许。”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绝乎!”庄王自手旗,左右麾军,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许之平。潘尪入盟,子良出质。”

(春天,楚庄王包围了郑国,三个月攻下它。从皇门进入郑都,郑伯脱去上衣露出胳膊牵着羊迎接庄王说:"我不为上天所保佑,不能侍奉您,您因此发怒,来到我国,这是我的罪过。我怎敢不唯命是听!您把我遗弃到南海吧,或者把我当奴隶赏赐给诸侯,我也唯命是听。假若您不忘记周厉王、宣王、郑桓公、武公,不断绝他们国家的祭祀,让我侍奉您,这是我的心愿,我也不敢有如此的奢望。只是大胆地向您表白一下。"楚国的大臣们都说:"君王不要答应他。"庄王说:"郑国君能这样谦卑,就一定能任用自己的百姓,怎么可以断绝他的祭祀呢!"说完,庄王亲自举起军旗,左右的人指挥军队,率军退后三十里驻扎下来,于是答应与郑国国君讲和。郑大夫潘尪(wāng,汪)来订立盟约,子良到楚国当人质。)

《史记卷三十九·晋世家第九》:“楚庄王围郑,郑告急晋。晋使荀林父将中军,随会将上军,赵朔将下军,郄克、栾书、先縠、韩厥、巩朔佐之。六月,至河。闻楚已服郑,郑伯肉袒与盟而去,荀林父欲还。先縠曰:“凡来救郑,不至不可,将率离心。”卒度河。楚已服郑,欲饮马于河为名而去。楚与晋军大战。郑新附楚,畏之,反助楚攻晋。晋军败,走河,争度,船中人指甚觽。楚虏我将智罃。归而林父曰:“臣为督将,军败当诛,请死。”景公欲许之。随会曰:“昔文公之与楚战城濮,成王归杀子玉,而文公乃喜。今楚已败我师,又诛其将,是助楚杀仇也。”乃止。”

(楚庄王包围郑国,郑国向晋国求救。晋国派荀林父(中行伯、中行桓子、荀桓子)统帅中军,随会统帅上军,赵朔(赵庄子)统帅下军,郤克(亦书郤克,郤献子)、栾书(栾武子)、先縠(亦书先谷)、韩厥(韩献子)、巩朔辅佐他们。六月,晋军赶到黄河。听说楚国已降服郑国,郑伯脱去上衣露出胳膊与楚国结盟,楚军就回去了,荀林父想班师回晋。先谷说:“总算是来救郑国的,不到达不可以,否则将帅将要离心离德。”晋军终于渡过黄河。楚国已经降服郑国,想在黄河饮马扬名就离开郑国。楚晋两军大战,郑国刚刚归附楚国,惧怕楚国,反而帮助楚军进攻晋军。晋军大败,退到黄河边,士兵争船渡河,船中有很多被砍掉的手指。楚国俘虏了晋军大将智罃(亦书知罃)。晋军返回晋国后,林父说:“我是大将,晋军失败我应该被杀,请求死罪。”晋景公想答应他。随会说:“过去文公与楚国在城濮作战,楚成王回到楚国后杀死了大将子玉,文公才高兴。今天,楚国已经打败了我军,我们又杀死自己的将军,这是帮助楚国杀死楚国的仇人。”晋景公听了这番话才罢手。)

《柏杨·中国人史纲·第八章·纪元前第六世纪》:楚王国知道,要想恢复上世纪(前七)六十年代“城淄之役”丧失的霸权,必须再通过一次战争。

  本世纪(前八)纪元前五九七年,楚王芈侣向晋国的尾巴国郑国进攻。合围之后,猛攻十七昼夜。郑国仗恃着晋国支持,拒绝投降。城角一处被攻破,芈侣正要下令攀登时,听到城中哭声震天,心里忽然不忍,反而下令撤退。可是郑国却误以为晋国援军已到,立即堵住缺口,男男女女蜂涌到城上继续作战。楚兵团看和平方法不能解决,再度进攻,郑国终于陷落。

  芈侣并没有把郑国并吞,因为并吞后就直接跟晋国接壤,不如留一个小国作为缓冲。他取得郑国城下之盟后,即行退出。而此时晋军才缓缓赶到,楚兵团回军迎战。两国在必阝城(河南荥阳北)决战,晋军像山崩一样的溃败。兵士们狼狈奔窜,跳进黄河,向北游泳逃命。在激流中他们争着攀住本国的船舷或抓住船桨,刹那间三十几艘战舰被攀沉没。晋军总司令荀林父下令:“凡攀船抓桨的,砍断他的手指。”一霎时血淋淋的手指堕满各船,船上兵士一掬一掬的把它们抛进黄河。

  邲城之役使楚王国的霸权确定,晋国的霸权中落。距城濮之役三十六年。晋国的尾巴国纷纷转到楚王国的屁股之后,只有宋国、卫国、曹国、鲁国还没有变,但卫鲁二国不久就暗中向楚王国飞媚眼。

《贾谊新书·卷第七·先醒》:昔楚庄王即位,自静三年,以讲得失。乃退僻邪而进忠正,能者任事,而后在高位。内领国政治,而外施教百姓,富民恒一,路不拾遗,国无狱讼。当是时也,周室坏微,天子失制。宋郑无道,欺昧诸侯,庄王围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奉簪而献国。庄王曰:“古之伐者,乱则整之,服则舍之,非利之也。”遂弗受。乃南与晋人战于两棠,大克晋人,会诸侯于汉阳,申天子之辟禁,而诸侯说服。庄王归,过申侯之邑。申侯进饭,日中而王不食,申侯请罪曰:“臣斋而具食甚洁,日中而不饭,臣敢请罪。”庄王喟然叹曰:“非子之罪也。吾闻之曰:'其君贤君也,而又有师者,王;其君中君也,而有师者,伯;其君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者,亡。’今我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不谷,不谷恐亡无日也。吾闻之:'世不绝贤。’天下有贤,而我独不得。若吾生者,何以食为?”故庄王战服大国,义从诸侯,戚然忧恐,圣智在身,而自错不肖,思得贤佐,日中忘饭,可谓明君矣。谓先寤所以存亡,此先醒也。。。。。。。。。故先醒者,当时而伯。”

《世界全史·第13卷·世界古代中期军事史》:邲之战。晋文公称霸后,中原形势稍缓。但各国利益不一,尤其以秦晋矛盾为首。周襄王二十四年(公元前628),秦穆公(公元前659-621)为拓东出之路,派兵越过晋国的崤(xiáo)山地区,偷袭郑国。次年4月无功而返时,遭晋军埋伏,全军覆没。此为历史上有名的崤之战。秦晋由此交恶,此后五年,两国五战,秦于周襄王二十八年(公元前624)王官之役打败晋军,雪崤山之耻后,亦知晋实力雄厚,遂转而向西发展,灭戎族之国十二,“益地千里,遂霸西戎”。不久,秦晋再度攻战,数载不止,秦联楚制晋之心更坚。而晋又发生内讧,无力他顾。楚乘此时机,大兴攻伐之师,一时中原小国,几乎悉尽附楚;及楚庄王(公元前613-前591)继位,治理有方,国势兵威,雄于前代,欲取周王而代之,致有邲之战。

  周定王十年(公元前597),楚因郑与晋交好,兴兵伐之。晋遣荀林父率中军、先穀佐之,士会率上军,赵朔率下军救援。至黄河边,闻郑已战败并附楚,荀林父认为救郑时机已失,不如退兵;先穀却谓“威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丈夫也”,逞匹夫之勇领兵渡黄河,荀林父不得已随后渡河。楚见晋军抵邲(河南郑州东),先使郑人劝战,言“楚师必败”;继则遣使议和,使晋军诸将和战不决,争吵不休;再以许伯等人突入晋营,以骚扰晋军方寸。晋将魏锜、赵旃主战,见楚军相欺,遂违令至楚营挑战。楚王率亲兵逐出,荀林父恐二人有失,派车兵接应。楚以为晋军进攻,下令布阵,以左拒攻晋下军,以右拒攻晋上军,以中军击晋中军,全面攻击。荀林父主和,毫无准备,见楚军如潮而至,惊慌失措,不知所为,于中军帐击鼓高呼“先济(渡河)者有赏”,欲率军北渡黄河逃遁。晋军在一片惊慌混乱中,连夜抢渡黄河,为夺船先渡,互相砍杀,以致舟中手指成捧,淹死无数。仅上军,因士会有准备,七处埋伏,击退楚军攻势,安然渡河。

  是役,楚以逸待劳,始终掌握主动权,又利用晋军战和不定、内部分歧之弱点,采用假谈判真备战之谋略,乘其不备,突然袭击,陷晋军于惊慌失措之中,取得大胜。晋军之败,首先在于荀林父无能,临战不作准备;加之将帅不和,予敌以可乘之机。邲之战败北,晋在中原诸侯中威信丧尽。楚庄王乘战胜余威伐宋,使之归服,又与齐修好,霸业臻于鼎盛。

《春秋》:“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灭萧。”

杜预注曰:萧,宋附庸国。十二月无戊寅。戊寅,十一月九日。

“萧”,位于今安徽宿州市萧县西北,子姓,宋的属国。

《春秋》:“晋人、宋人、卫人、曹人同盟于清丘。”

杜预注曰:晋、卫背盟,故大夫称“人”。宋华椒承群伪之言,以误其国,宋虽有守信之善,而椒犹不免讥。

晋人:将晋国先毅。宋人:指宋国大夫华椒,又称华阅,字子椒,华元的同族弟。卫人:指卫国执政大夫孔达。

“清丘”,在今河南省濮阳市(德胜南城)西。杜预注曰:清丘,卫地,今在濮阳县东南。

《春秋》:“宋师伐陈。卫人救陈。”

杜预注曰:背清丘之盟。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