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之美学探索(九)
没有个别,就没有一般。
没有个性,就没有世界。
没有艺术个性和艺术独创,就没有艺术,没有诗歌,没有文学艺术史。
如果每一片树叶都是一种形状、一样深浅,如果每一朵花都是一个颜色、一种香味,如果每一道山水都是一样高深、一种风采,如果每一个人都是一种个性,“千人一面,万人一腔”,那还有什么世界?世界将成为什么样子?
不同的土壤,不同的山水,不同的雨露阳光,会长出不同的花草树木;就是同样的土壤和阳光,不同的种子也会从中吸取不同的养分,而形成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姿容、不同的形状、不同的气味,从而开出各具香色的花朵,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而在精神、在人类的精神生产这一世界上最丰富的领域里,更应要求有比大自然更鲜明的个性,独特性和独创性。
马克思曾经引用莎士比亚剧本《亨利四世前篇》第三幕第一场中的两句诗,来强调诗歌艺术中鲜明个性和独创性的重要:
我宁可出只小猫咪咪叫,
也不愿做个卖唱者弹老调!
恩格斯在谈到“德国无产阶级第一个和最重要的诗人”维尔特时,也曾突出地赞扬过他的鲜明个性和艺术独创性:“他常常利用海涅的形式,但仅仅是为了以完全独创的、别具只眼的内容来充实这个形式。”
不论是屈原、陶潜、曹植或李白、杜甫、苏轼,不论是拜伦、雪莱、雨果或歌德、海涅、普希金,也不论是郭沫若、闻一多、蒋光慈或艾青、田间、臧克家,都是以他们独特的艺术个性和独放异彩的艺术作品互相区别、光照史册和著称于世的。
“诗是—切知识的起源和终结,—一它象人的心灵一样不朽。”(渥兹渥斯)
诗是心灵的歌。而人的心灵是无比丰富和独特的,它是人的个性、气质的最内在的标志、最深刻的表现。因而那种真正不朽的诗,必然是诗人内在感情的自然流露,必然是诗人心灵深处的生动独白,必然是诗人精神个体的独特体现。
马克思说:“我只有构成我的精神个体性的形式。”毫无疑问,诗人就是要找到并表现出这种绝不会与别人雷同的“构成我的精神个体性的形式。”
陆放翁说:“文章最忌百家衣”。杨万里说:“作家各自一风流。”黄遵宪说:“我手写我口”。这都是强调诗要有独创性,要独树一帜,要有“我”的特点,“我”的个性,“我”的风格。
高尔基说:诗人“要找到自己,找到自己对生活、对人们、对既定事实的主观态度,把这种态度体现在自己的形式中,自己的字句中”,也是这个意思。诗人应当善于按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语言,呈现自己的精神个体,唱出自己的心灵之歌。
艾青说:“我有着'我自己’的东西了吗?我有'我的’颜色与线条以及构图吗?我的悲哀比人家的深些,因而我的声音更凄切?我所触及的生活的幅员比人家的更广些吗?还是我只是写着,写着,却是什么也没有呢?”
这里强调的,仍然是要有“我自己”的东西。
当然,任何个性都不可能是孤立的、与世隔绝的,任何“我自己”都应当是“祖国的公民”、“人民的儿子”,都应当通向时代和人民,他的精神个体和内心世界里,应当跳动着时代的脉搏,联系着人民的神经。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世界,和他一起生长、跟他一起死亡:在每一座墓碑下都埋葬者一整部世界史”(海涅)。
而这,也正是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社会的一分子,都同他所生活的时代密切联系在一起的缘故。
诗人的“我自己”,他的整个“世界”,都必须和时代、和人民联在一起,他的歌声才会为时代所需要、为人民所理解和喜爱,他也才可能揭示和创造出真正的艺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