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核气论治经验 重庆杨廉方
梅核气论治经验
梅核气大抵属于西医学的慢性咽炎、咽部神经官能症、鼻咽炎,或属于现代医学的功能性食管疾病、胃食管反流病等。以咽部异物感(如梅核梗阻),咯之不出,吞之不下,但不妨碍饮食为主要特征。患者常伴有情志抑郁、胸胁胀满、烦躁不安、多梦等。该病的发生与情绪变化密切,是临床常见病、多发病,也是疑难病,症状往往时轻时重、反复发作。
关于梅核气,《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中早有论述:“妇人咽中如有炙脔,半夏厚朴汤主之。”唐代孙思邈在其《备急千金要方》中描述:“胸满,心下坚,咽中贴贴如有炙脔,吐之不出,吞之不下。”明代孙一奎《赤水玄珠》:“生生子曰:梅核气者,喉中介介如梗状,又曰:痰结块在喉间,吐之不出,咽之不下者是也。”首次提出“梅核气”的病名。本病根据临床病理变化,以肺气不舒,肝脾失调,胃失和降,痰凝气滞,久病及肾立论。
一、病机主责肺肝脾肾,痰气互结为其基础
杨老根据多年的临床体会,提出梅核气的病理基础是痰气互结。在本病的形成过程中,他赞赏李振华老中医的学术观点,即本病虽病变反映于咽喉,但特别强调肺、肝、脾、胃、肾与梅核气发生的关系。肺主一身之气,职司宣降,如宣降失常,痰涎结于咽,可致本病;咽喉是经脉循行交会之处,又是呼吸饮食之门户;肝之经脉循喉咙入鼻咽,肝之经气上于咽喉;咽为胃系之所属,与胃相通,是水谷之通道;脾胃互为表里,脾经络于胃,上挟咽喉;喉为肺系所属,与肺相通,是气体出入之要道;肾为藏精之脏,其经脉入肺中,循喉咙。从功能联系看,肝主疏泄,主一身之气,行津布液,以气机条达为顺,气滞则湿聚痰生;脾主运化,喜燥宜升,为生痰之源;胃主受纳,和降为顺;肺主宣降,为贮痰之器。若肝脾失调,脾失健运,痰湿内生,肝郁气滞,无形之气和有形之痰互结,影响肺之宣发,胃之和降,并随肺胃之气上逆,结于肺之门户,凝结不散,而久聚成核。
本病男女均可发病,但是一般多见于女性。究其原因,女性尤其是中年妇女,为生计奔波,加上生活中的种种不顺,时常引起情绪波动,精神抑郁导致肝失疏泄,从而进一步引起肝脾(胃)不和,脾胃升降失司,痰气郁结于咽喉。本病初起为痰气交阻,久则郁而化火,相火引动,经久不愈,常常形成肾虚火旺之证;或因久用香燥理气之品而伤阴耗液,形成阴虚夹湿之证;或病程日久,气机不畅,影响血运,形成气滞血瘀之证。
二、治则强调一调、二禁、三慎养,治法肝脾肾瘀各有侧重
杨老认为治疗本病应重视“一调、二禁、三慎养”,即是说临证之时,一是告诫患者调情志,临证时调畅气机;二是禁食辛辣醇厚之品;三是坚持治疗,切勿见效停药。治疗本病时,需标本兼顾,健运脾胃,复其升降之职以治本;化痰理气,顺畅气机以治标。常选用半夏厚朴汤为基础方治疗。杨老在此基础上,又根据患者表现证型的不同,在调治上肝、脾、肾又各有侧重,临证常从以下方面入手。
(一)肝郁为主者重视调肝
因本病与肝的疏泄密切相关。如出现肝郁肺虚证而表现为咽中如有物阻,咯之不出,吞之不下,平素性情急躁,因情绪异常诱发或加重,咽喉部出现咽干而痒,甚至咽痛者,常选用半夏厚朴汤合芍药甘草汤合玄麦甘桔汤。常用药物:法半夏8g,厚朴12g,茯苓18g,紫苏梗12g,玄参15g,麦冬18g,桔梗15g,白芍18g,甘草6g等。
咽中如有物阻,咯之不出,吞之不下,平素性情急躁,情绪易于激动,时常两胁肋部胀满或隐痛不舒、口苦,或出现胸闷善叹息,舌质淡,苔白腻,脉弦者,当疏肝理气,化痰散结,常选用半夏厚朴汤合四逆散或逍遥散加佛手、延胡索、川楝子等。常用药物:柴胡18g,白芍18g,当归 15g,白术18g,茯苓15g,法半夏8g,枳壳12g,厚朴12g,紫苏梗12g,延胡索15g,川楝子12g,甘草6g等。
如果出现咽中如有物阻,咯之不出,吞之不下,心中胸热、烦躁,夜间休息或入睡困难,或眠而易醒,大便偏干,小便黄赤,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者,当清热化痰散结,常选用半夏厚朴汤合小陷胸汤合温胆汤。常用药物:陈皮12g,法半夏8g,茯苓18g,厚朴12g,紫苏梗12g,枳壳12g,竹茹10g,酸枣仁15g,夜交藤30g,黄连8g,瓜蒌实18g等。
(二)脾虚者强调健脾
脾为痰湿之源,脾虚痰生聚而不化,结聚咽喉,缠绵难愈。此时应该以健脾益气治其本,利咽散结疗其标。此类患者症见咽中如有物阻,咯之不出,吞之不下,乏力,纳食差,活动后易汗出,或白色痰涎较多,夜间易口流清水,或夜休差,二便正常,舌质淡,苔白或腻,脉缓者,当理气健脾,化痰散结,常选用香砂平胃六君子汤合半夏厚朴汤。常用药物:木香8g,砂仁6g,太子参30g,白术18g,茯苓15g,苍术12g,陈皮12g,法半夏8g,厚朴12g,紫苏梗12g,桔梗15g,甘草10g等。
(三)肾虚者当益肾降火
肾为水火之宅,一身阴阳之总根,肾阴不足,致肺胃阴虚,咽喉为诸阴之会,咽失阴液滋润;加之肾虚相火妄动,肺受热烁,阴液耗伤,气失肃降,咽喉不获滋润。大抵症见咽中如有物阻,咯之不出,吞之不下,咽干咽痒或燥痛,语声不利,或声音嘶哑,五心烦热,或盗汗,夜休差,纳食一般,二便正常,舌红少苔,脉细数。当滋补肾阴,清泄相火,化痰散结,常选用知柏地黄汤、桔梗甘草汤合半夏厚朴汤加五味子、桂枝或肉桂。常用药物:知母10g,黄柏10g,生地黄18g,山茱萸15g,怀山药18g,茯苓10g,泽泻10g,丹皮10g,法半夏8g,厚朴12g,紫苏梗12g,桔梗15g,五味子6g,桂枝6g或肉桂3g,红花3g,甘草6g等。
(四)病久多瘀当活血化瘀通络
梅核气病程日久,其症状更是复杂。患者除咽中如有物阻,咯之不出,吞之不下的主症外,或兼有面色晦暗,或有舌下脉络迂曲,或有月事不调等。患者一般食欲尚可,夜休一般,二便正常。久病入络,瘀血结滞于咽喉,故活血化瘀以治本,行滞理气以散结。理气与活血并用,瘀血行则郁解而病除。方选会厌逐瘀汤合半夏厚朴汤。常用药物:桃仁12g,红花12g,生地黄18g,当归15g,玄参15g,枳壳12g,柴胡18g,赤芍12g,陈皮12g,法半夏8g,厚朴12g,紫苏梗12g,桔梗15g,甘草6g等。
三、医贵圆通,重视随症化裁
杨老强调,中医的精华在于辨证论治,治病疗疾要圆通活法,切不可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如出现咽干,加麦冬18g,玉竹12g,北沙参12g等;咽喉不利者,加牛蒡子12g,桔梗15g;咽喉部疼痛影响吞咽者,加金银花20g,连翘15g或加山豆根15g,马勃15g;苔腻者加藿香10g,佩兰10g,石菖蒲15g,苍术12g;便溏者加白术18g,山药18g,薏苡仁30g等;胸闷者加郁金15g,枳壳12g等;寐差者加首乌藤30g,酸枣仁15g等;头晕、面赤、烦躁因气郁化火致者,加夏枯草30g,白芍18g等;身倦乏力,短气懒言者,加党参10g;腹胀纳差,胸脘满闷者,加砂仁8g,枳壳12g;口干口苦,烦躁易怒者,加栀子10g,知母12g,天花粉12g;痰多者,加胆南星8g,浙贝母12g;咳嗽者,加桑叶18g,菊花15g,桑白皮15g;若胁痛甚者,加延胡索15g,川楝子12g;若腹胀者,加枳实12g,厚朴12g;咽部疾患经久不愈而舌暗,有瘀斑者,加丹参10g,红花10g,茜草12g等。此外,杨老特别强调本病与患者情绪波动有密切关系,故即使无明显精神症状,方中也可常规加入柴胡 18g,白芍 18g,枳壳12g等,以宽胸理气,协助脾胃的升降,利于疾病的康复。
四、典型案例
刘某,男,47岁,农民。2014年8月17日初诊。
主诉:咽喉部异物感2月余。患者自诉两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咽喉不利,如有黏痰附着于喉间,咯之不出,吞之不下,面色晦暗,口臭,口苦,夜休多梦,晨起咽喉部干痒,食欲尚可,夜休一般,大便偏干,小便黄。舌质淡,苔薄黄,脉沉弦。经超声、喉镜检查未见明显异常。
诊断:梅核气(肝郁化热,痰瘀互结)。
治法:疏肝清热,化痰散结。
主方:温胆汤、半夏厚朴汤、玄麦甘桔汤合方。
法半夏8g,厚朴12g,茯苓15g,紫苏梗10g,玄参12g,麦冬12g,竹茹10g,桔梗10g,枳壳12g,野菊花6g,杏仁12g,木蝴蝶12g,薄荷6g,浙贝母10g,甘草6g。7剂,每日1剂,水煎600mL,分三次口服。嘱舒畅情志,戒除烟酒及辛辣醇厚之品。
2014年8月25日二诊:咽部症状缓解,睡眠改善,舌脉同前。上方去野菊花、浙贝母,续服7剂。
处方:法半夏8g,厚朴12g,茯苓15g,紫苏梗 10g,玄参12g,麦冬12g,竹茹10g,桔梗10g,枳壳12g,杏仁12g,木蝴蝶12g,薄荷6g,甘草6g。7剂,每日1剂,水煎600mL,分三次口服。
2014年9月5日三诊:诉症状基本消失,继进6剂,以巩固疗效。
处方:法半夏8g,厚朴12g,茯苓15g,紫苏梗 10g,玄参12g,麦冬12g,竹茹10g,桔梗10g,枳壳12g,杏仁12g,木蝴蝶12g,薄荷6g,甘草6g。6剂,每日1剂,水煎600mL,分三次口服。
2个月后随访,未再复发,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