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女主内”标签

“我希望有一天，大家不再强调科技女性，不再强调这些女性议题，甚至说没有3月8号国际妇女节，那一天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

 作者 | 陈彬

 编辑 | 园长

每当微信版本更新的日子临近，谷沉沉都很难静下心来。

微信拥有数以亿计的用户，即便是万分之一几率出现的故障，辐射面也足足有数万人。为此，微信团队会先在小范围用户群中测试新版本，再逐步扩大范围，以确保万无一失。但在2019年圣诞节前夕，微信更新的新版本却出现了意向不到的状况。

“算下来故障比例可能只有千分之一到万分之一，但压力其实相当大了。”谷沉沉回忆说，修复完之后，才总算觉得有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谷沉沉是微信视频专家研究员，一位“科技女性”，在腾讯做了14年视频编解码相关工作。如今每天被3亿多用户使用的微信视频通话功能，其中视频技术板块一直由她牵头研发。除此之外，这项技术还被运用到了微信短视频等业务中。

“我们的每一行代码每天最多会被执行百亿甚至千亿次。”谷沉沉说道。

谈及技术大牛，人们总会下意识联想到各种男性形象。数据也在印证着这一刻板印象：在中国，仅有有30％的STEM（科技、工程、数学类）专业学生是女性；最受欢迎的科技岗位上，女性占比不到20％；而中国科学院的院士名单中，女性甚至不到6%。

但仍有谷沉沉那样的例外。在科技行业，凤毛麟角般的女性从业者该如何闯出一片天？

多余的标签

科技行业女性从业者的稀缺，也得到了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关注。2021年国际妇女节之际，组织发起了“HERstory: Women in Tech”倡议活动，希望能努力打破性别刻板印象，鼓励更多女性进入科技领域。微信积极响应，与开发署合作推出了相关视频，诠释科技领域“她”力量。

图截自微博

视频中提到，即便如谷沉沉般成功的科技工作者，外界在谈及她们时，往往也会强调“女性”这一身份标签。但从谷沉沉的个人经历来看，“性别”标签着实显得多余。

2000年前后，谷沉沉凭借着拔尖的数学、物理成绩报考了彼时新兴的计算机专业。研究生时期，她又选择保研到了中国工程院院士高文牵头成立的数字媒体实验室，专攻视频编解码领域。随后受到几位师兄的影响，谷沉沉加入了腾讯，继续从事视频技术相关工作。

在腾讯，能力是唯一的考核标准，并没有人在乎性别的差异。

“并不是说一个技术OK，就能用个十年八年的。我们每一年，甚至每个季度都要去做技术创新，去应对业务的变化发展。”谷沉沉说道。

一路走到今天，谷沉沉也从未感受到性别给自己工作带来的偏见。“父母其实比较开放，对我的选择不会做太多干涉。周围的人也比较友善，大家都是真心去赞许我们取得的成就，并不会有一些恶意揣测。”

尽管男性在科技领域收获了更多成功，但在谷沉沉看来，性别反倒无需关注，成功与否更多看个人特长以及努力。在体力方面，女性或许在生理上要略逊一筹；但科技领域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舞台，同样都端在电脑前码代码，技术力才是话语权的来源。

科技女性稀缺，更多反倒是受传统观念影响颇深。

“从概率层面来看，许多女性其实没男性那么有野心，只想找一份不那么累的工作，但在科技领域，真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谷沉沉提到，传统观念也希望女性承担起更多家庭责任，而这也意味着女性需要在事业上有所牺牲。

但现状正在改善。

比起谷沉沉刚刚加入腾讯那阵子，微信技术团队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女性面孔。去年谷沉沉所在的团队只发了4个offer，其中3位都是女性。

“去年校招，我们对男女一视同仁，用统一的标准去面试。但去年确实发现毕业生里优秀的女生更多。其实跟这两年去学计算机，从事理工科专业的女生越来越多有很大关系。我想再等个10年20年，等现在这批毕业生成长起来，也许女性科研人员、高管的比例就会越来越大了。”谷沉沉说道。

面对未来，她并不悲观。在谷沉沉的愿景中，当自己白发苍苍的那一天到来时，依旧会在电脑前做一个码农。

“科技女性”的正反面

谷沉沉一步步走向事业成功的路途中，少不了途中灯塔的指引。

小的时候，身为妇产科医生的外婆就是她眼中的“超级英雄”。谷沉沉的外婆出生于民国时期，年少时通过个人努力获得了学医的机会，成为了当时少数受教育的女性。

谷沉沉外婆的医术精湛，在当地都小有名气。她有一次在下乡问诊时，碰到有人农作时不小心切断了手指，因当地医疗条件有限，身为妇产科医生的外婆紧急“上阵”帮患者缝合了断指。待到患者再去城市里大医院就诊时，医生却说已经缝合很完善了，不需要再重新治疗了。

退休之后，谷沉沉的外婆还在开诊所，帮不少人解决了病痛。

“外婆是我最早的榜样。她没有像传统观念说的那样必须得'女主内’，她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可以把两边都兼顾。外婆让我觉得女性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谷沉沉回忆说。实际上，受到外婆影响的谷沉沉曾一度想报考医学专业，但由于化学成绩不如数学和物理成绩理想这才作罢。

而在求学与工作中，谷沉沉认识了更多优秀的科技女性，这让她坚信女性在这一领域并不天生比男性弱势，同样能取得成功。

事实上，在微信十年发展过程中，技术团队内不乏谷沉沉这般成功的科技女性。

企业微信团队工程师李小琴，曾在疫情期间仅用三天时间就和团队一起开发出适配远程教学的直播功能；微信搜索团队研究院林芬，成功将扫一扫、语音输入等功能融入到搜索板块中；广州研发团队工程师潘燕宜，则通过无懈可击的系统测试技术成为产品质量守护者；微信数据团队研究员易玲玲，更是参与了微信算法推荐技术的研发。

尽管上述技术大牛们大多不喜欢“科技女性”这一标签，但谷沉沉也承认，有时候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当一位科技女性事业达到一定高度后，与相同成就的男性同行参与演讲或者工作汇报时，更加稀缺的女性反倒会更容易让人记住，也更容易取得成功。

女性科技从业者的稀缺，也意味着科技行业仍有大量增长空间。

谷沉沉认为，目前的科技领域只达到了一半或者百分之六七十的人群的最优解。实际上，越是女性少的工作，女性反而更应该参与进来，因为这说明有更大的优化空间。反过来对男性来说也是一样，一个男性过少的领域同样未达到最优的状态。

“但我希望有一天，大家不再强调科技女性，不再强调这些女性议题，那一天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谷沉沉说道。

找到属于你的位置

而在微信生态体系中，同样不缺乏优秀的女性科技从业者，焦中华就是其中一员。

焦中华是一位80后连续创业者，曾在香港做过苹果手机端App的设计和开发。2013年，微信推出了开放平台接口，允许第三方App通过微信授权登陆。“我凭直觉就认为：这个太厉害了！简直是移动互联网的新大门。”

她随即从香港搬到了广州，全身心投入到微信生态的开发当中，成立了一家专注于为奢侈品零售行业提供微信生态内IT咨询和开发服务的科技公司，也就是替奢侈品品牌做小程序代开发。

终于在2016年，焦中华等到了机会：法国奢侈品皮具品牌longchamp（珑骧）计划进驻中国内陆市场。按照过往的行业经验，奢侈品品牌往往会先上线官网，再登陆各大电商平台。但这一次，焦中华提供一个不一样的方案：优先做奢侈品电商小程序以及公众号。

在她的推动下，首个微信奢侈品电商小程序出炉，在行业内引起了不小反响。

“事实证明这是个非常大胆且成功的尝试，为整个行业树立了标杆。”焦中华回忆说，“去年因为疫情，很多品牌都加快了直播的步伐。一般直播平台无法识别每一位用户，更无法分析用户行为，但我们通过技术在微信生态闭环内做到了。我们做了路易威登时装秀等小程序，帮路易威登实现了公众号社群、精准用户和电商的连接。”

在焦中华的创业经历中，性别因素同样显得没那么重要。

“我所在的行业属于科技和时尚的跨界。时尚几乎是对性别最宽容的行业，而科技是最professional（专业）的行业之一。我个人感觉，越professional，性别的影响就越低，能力的影响远大于性别。”她说道。

随着技术的发展与观念的进步，科技正在赋予女性更多的选择。在如今的大微信生态中，男性与女性从业者比例已经接近1比1。

放眼更广泛的科技行业，不断涌出的优秀科技女性，也在印证着这一判断：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中，就有一位女性科学家；国人所熟知的屠呦呦，更是国内首个诺贝尔医学奖得主。

但即便如此，传统观念中事业与家庭的矛盾，依旧是许多女性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焦中华的答案是，与其踌躇不前，不如根据自身情况做取舍。

“每个人都有所长有所短。相对于管理婆媳关系，我更擅长管理客户关系；相对于经营爱情，我更擅长经营公司；相对于打造贤妻良母人设，我更擅长打造品牌；相对于解决日常琐事，我更擅长解决市场痛点。所以我直接选择放弃婚姻，把更多时间放在事业上，但和前夫友好协商共同抚养两个小孩。”

在她看来，任何领域若想做到最好，必然伴随着大量付出与牺牲。“但如果我女儿将来像我一样对科技感兴趣，我肯定会鼓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