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燕山

这一天正好是丁酉年（2017年）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

因事去了一趟北京，来去匆匆。为了节省时间，返程时搭乘一辆“夕发朝至”的直达长途客运班车，回家乡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班车内部是双层三行前后直通的卧铺，大概有五十多个铺位。过道狭窄，行动不便。乘客蜷缩在铺位上，像蚕房里的一枚枚作茧自缚的蚕宝宝。还好，我的卧铺位置是把左边的下铺，侧过身可以欣赏窗外的景色。

下午3时30分，这辆长途客运班车准时从北京市区始发。沿着百转千回的城市立交桥，穿过一排排钢筋水泥的摩天大厦，走出京郊的一片片林木繁茂、阡陌纵横的田园景区，之后进入“北京-承德”高速公路，一路向北，马不停蹄。凭窗远眺，看见平原深处，一簇深颜色的群山突兀其间，景色蔚为壮观。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横亘京冀北部的燕山山脉！

资料中记载，燕山东西走向，西起北京市延庆县的白河谷，东至河北省的山海关。北接坝上高原，南侧为辽阔的河北平原。东西长约420千米，南北长约200千米，平均海拔600-1500米，主峰东猴顶海拔2292.6米，是京北第一高峰。这里自古就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分界屏障。古代中原许许多多的皇权朝代，都曾在这里与来犯的北方少数民族，有过金戈铁马、鼓角争鸣的交集。居功至伟，名标青史。明朝的万里长城在河北省、北京市的部分就是沿其山脊的走向修筑而成。发源河北省丰宁县的滦河切断此山，形成峡口，是为喜峰口；也发源河北省丰宁县，汇入北京市密云水库的潮河，切割形成古北口。这些峡口就是连接南北的天然交通孔道，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曾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是重兵防守的险关。历史上，中原与北方草原也有“城门晏闭，……无犬吠之警”的和平友好时期，通过这些关隘实现商贸进出，互通有无。

天气晴好，阳光照进车箱内，晒得人们有些燥热不安。一开始，这条高速公路似乎与这座雄伟的燕山，保持一定的距离。后来，时远时近、若即若离。燕山的峰峦叠嶂和峡谷沟壑，以及山上生长的各种树木一一展现在眼前。

亿万年的造山运动，不仅把燕山山脉从地面上抬升、隆起，而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它凿刻成千变万化、妖娆壮美的立体雕塑。此时，嵯峨嶙峋的岩崖峭壁，虽然少了林木葱郁的绿色植被点缀，以及烟雨溟濛的婉约秀美，但在逆光中氤氲一层薄薄的烟霭，把春寒料峭中的萧瑟单调，皴染成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长卷。有一种“大抵选她风骨好，不搽红粉自风流”的造化之美。让人慨叹：祖国的江山如此多娇！

山的背阴处，依旧留存着一些斑驳的残雪。使我不禁联想起唐代大诗人李白在《北风行》中描写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夸张诗句。可见唐朝时燕山地区就以天气苦寒，边塞防务吃紧而叫人熟知。车到山前，班车终于横穿大山了。一座座隧道，让我们从燕山的心脏中进进出出，零距离感受它的壮美、神奇！抬眼望去，看到夕照的山脊上，隐隐约约露出建筑遗迹的一角。啊，那是长城，雄伟的长城！路边的指示牌上写着：金山岭长城。

金山岭长城位于河北省滦平县境内，与北京市的密云县相邻，系明朝爱国将领戚继光担任蓟镇总兵时期主持修筑的，是万里长城的精华地段。据说，这里因其视野开阔、敌楼密集、景观奇特、建筑精美、军事防御体系健全和保存完好著称于世，素有“万里长城，金山独秀”之美誉。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端详长城的雄姿，班车就带着我们钻进了长长的金山岭隧道，从长城的底下穿过。

车离开长城，驶过很远的路途，我的脑海里依旧萦怀着“统汉烽西降户营，黄沙白骨拥长城。”（唐·李益《统汉烽下》），还有“长城高际天，三十万来守”（宋·陆游《高筑城曲》）等，古代诗人咏怀长城边塞的悲壮诗赋。然而，我又想起明代诗人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天色渐暗。一轮黄彪彪的圆月，从东边的山坳处冉冉升起。随着班车的疾驰，它像与我们玩捉迷藏一样，一会躲到山后，一会伴着车跑一段路程。公路两边，山里人家的灯火，陆陆续续地点亮了。住户少的地方，灯火星星点点；有些人口密集的乡镇，灯火亮成一大片、一大片的。因为正好赶上元宵节，灯火中除了醒目的灯笼的中国红，还有火树银花的斑斓，霓虹的流光溢彩。此起彼伏的一束束礼花、焰火，从居民区的夜空粲然开放，叫人赏心悦目！美丽的燕山，温馨的夜景，让我忘掉了旅途的疲倦……

月亮渐渐升高，看到燕山山脉不再挺拔张扬，轮廓变得柔缓、疏朗了一些，公路两边的灯火也不再那么稠密，我猜想车快要进入地广人稀、平坦辽阔的内蒙古境内了。

夜深了，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燕山化作一曲苍凉的胡笳旋律，融进了我的梦中！等我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凌晨3、4点钟。窗外皓月当空，寒风凛冽。朦朦胧胧地看见，远处低矮的丘陵和近处平坦的原野，都覆盖着一层白茫茫的积雪。此次行程，快要到目的地了。

燕山山脉，你是半部中国历史，是一部气势恢弘的史诗！你与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历史休戚与共、息息相关。此行虽然是走马观花，但你给我留下了一段深刻而又美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