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的父亲是曹操身边一个深受重用的书记官叫阮瑀。阮瑀是“建安七子”之一,逝世时,阮籍只有三岁,是母亲抚养他长大。阮籍自幼聪慧好学,性情高傲,脾气古怪。在政治上倾向于曹魏皇室,对司马氏集团怀有不满,但眼见大势已去。于是他采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态度,或闭门读书,或驾车游览,或酣醉不醒,总有一些令人唏嘘之处。
1.阮籍的哭和啸
曹操去世的时候,阮籍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后来时代的演变,使得朝野都漫溢了杀气,这中间最可怜的是那些多少有点政治热情的文人名士。比如何晏、张华、潘岳、谢灵运、范晔,等等杰出人士的被杀,治他们死地的罪名很多,能解救他们,为他们辩护的人,一个也找不到。一切解救的理念和渠道都已经废弃。讲理,是没有去处了。就在这样的境况下,阮籍喜欢一个人驾着木车,到处游荡。没有目标,只是向前走。走着走着。路,到了尽头。他自言自语地问:真的没路了?问完,便是泪流满面,接着是号啕大哭。哭够了,他便扶住缰绳驱车转向,继续找路,找着找着,又是路的尽头,他又大哭,哭一路,走一路。阮籍的哭,没有人听见,只有荒郊野外的草木树林和他自己听得见。他哭罢之后,喜欢以一种歌吟的方式叫“啸”,一啸,便吐出一派风致,一腔心曲,比任何词语都苍茫浩大。一次,阮籍到苏门山拜访一位隐士孙登。他本想请教一些历史问题和哲学问题,但孙登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坐在那里,并不说理会。阮籍领悟到,在这里语言没有用处,应该换一种方式交流。他便缓缓地啸了起来。啸完一段,孙登终于开口说:再来一遍。阮籍一听,立即对着群山云天,啸了很久,啸完转身,发现孙登已经再次入定。阮籍明白,这次没有白来,他与孙登是完成了一次无言的交流。他悄悄转身下山,阮籍刚走到半山腰,一种奇妙的吟啸声从山顶传来,充溢于山野林谷,阮籍顿然悟到这是孙登大师的啸。啸声回答了他的全部历史问题和哲学问题。下山之后,阮籍写了一篇文章叫《大人先生传》,他在文中称孙登为真正的“大人”,因为他们与自然一体,与天地并生,与大道共存。与他们相比,天下那么多装腔作势的所谓君子,又算得了什么!
阮籍的哭不单为找不到路而哭,他还为美丽而哭。哭美丽的生命早逝。有一位兵家的女孩极有才华又非常美丽,不幸早亡闺中。阮籍听说之后,急忙赶去吊唁,还悲悲切切地哭了一场。他把女孩的家人和四方邻居都吓懵了。原来阮籍根本不认识这家人,更不认识女孩。阮籍的哭,也许不为冤案,不为亲情,他只是为了美丽,为这美丽如此短暂,恨这世间为什么不把珍贵而美丽多留一些日子!阮籍就是这样一个不随大流的有才华,有颜值,一个魏晋竹林七贤朋友圈中的佼佼者。
2.阮籍为不合礼仪的朋友而起身
阮籍还有一件令人们议论纷纷的事,阮籍父亲早亡,是母亲一手把他带大,培养人才。母亲去世了,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来吊唁。按照规矩,凡是来人吊唁,阮籍作为孝子,都要先哭拜,然后再随着客人一起哭拜。但是,客人们发现阮籍作为亡者的儿子,只是披麻戴孝地坐着,见客人来吊唁,既不起身,也不哭拜,两眼发直,表情木然。吊唁者都觉得这样太不礼貌,就散布一些不满的言论。言论传得沸沸扬扬。此时一个年轻人捧了一坛酒,拿了一把琴,走向灵堂。酒和琴,与吊唁的灵堂好像有些不搭调。但阮籍一看就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他在心里说:你来了?我的朋友,你是想用美酒和音乐来送别我操劳一生的母亲?谢谢你,朋友!这个捧了酒,拿了琴的年轻人,就是嵇康。一个中国历史上千年不遇的大音乐家嵇康,是阮籍所在的朋友圈——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后来,他自己走上断头台,就是一把古琴,一曲《广陵散》,给这世界留下了一场最感人、最美丽的死亡仪式。
阮籍在政治上采谨慎避祸态度。但也应司马昭之邀,做过十天的山东东平太守。
他接了司马昭的聘书,就骑了一头毛驴,到东平任职了。到了东平,阮籍拆掉了官衙里重重叠叠的墙壁,改封闭式办公为开放式办公。这样一来,官员们互相监督,沟通便利,效率提高。接下来,他精简法令,使社会风气为之清正。做完这些事儿,阮籍就回来向司马昭交差了,算下来总共用了十多天时间。阮籍一生,正儿八经地做官,也就是东平的十几天。为了这次短促的仕途,四百多年后,诗仙李白专门为阮籍写诗一首:
李白是谁?他的傲慢与不羁世人皆知,他可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可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他很少佩服什么人,但阮籍让他佩服了。因为阮籍在十来天的时间里,解决了所有问题,实现了“一朝风化清”的治理目标。阮籍虽然留下一些令常人看来有些怪癖的故事,但他作为“正始之音”的代表,能够自由任性地活到善终,已经是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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