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饮龙湾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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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饮龙湾湖

作者:赵桂君

小时候,村西有条玄帝庙河,夏天常常洪水泛滥,河水与河岸平齐,许多瓜果牲畜从上流滚滚而来,颇有“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的阵势。随着气候的变化,北方变得干旱,几十年来,再没有见过那豪放的水势。而今,往往雨过天晴,总喜欢到小区墙外的一条小溪看看,看看是不是溪水上涨,洪流翻滚。结果有些失望,虽然溪流湍急,水草被冲击的前仰后合,但没有大河奔流的浩荡。不过,就如喜欢冬天下雪,我还是盼望夏日下雨,雨铺天盖地的从天而降,心里想着河流奔涌、湖泊溢满的澎湃的样子。今年的雨水特多,大江大河不用说,即使村里的池塘也是满池碧水,青萍漂浮,蛙声冲天。十月三号下午,同学老李来电话,邀我去龙湾湖看水。我说太好了,你开车,我约上老刘,咱们三个一起去。
龙湾湖在县城正南八公里处,三面环山,一面高坝,高坝东连距龙山,西接夹山。我们把车停在坝下,一声吆喝,爬上了距龙山。从距龙山上望龙湾湖,烟波浩淼,白帆点点。山下游人络绎不绝,或看山,或玩水,或乘舟破浪,或湖边徜徉。
我们在山上东游西逛,摘山果,采酸枣,一边采摘,一边往嘴里送,不多会,三个人的嘴唇吃的紫红紫红,相互看一眼,拍手大笑。等游荡的差不多了,夕阳已经下山,才想到该下山吃鱼了。
下的山来,夜幕降临,天地一片模糊,山腰和湖边的几处灯光透着人间的繁华与热闹。我们赶到湖边的一家鱼店,我们挑了紧靠铁丝网的一张桌子前坐下,鱼店通过铁丝网与湖水隔开。老板走过来,让我们点菜,看到菜谱上有三四斤重的鲫鱼,就点了一条。老板说,你们来晚了,大点的鱼都被定完了,给你们一条斤半的吧,都是活鱼,现宰现烹,保你们满意。看着邻桌上一锅锅的大鱼,就后悔没预定鱼馆,不然,我们也会吃上湖里的大鱼。老板拿来茶具,说声“您先喝着茶,等一会”,转身走开。我们把带来的茶叶和白酒放好,泡满一壶好茶,转身去看夜晚的龙湾湖。
龙湾湖的夜晚很迷人。山色虽然看不到,可周围的山峦特别幽寂沉静,湖水波澜不惊,水下暗流涌动,有一层神秘的氛围。黝黑的山峦,仿佛大洋中一条条浮出水面的鲸鱼,随着湖水的摇荡浮动,让人在静默中禁不住遐想:山上的草木是否睡得安详,岩洞里是否藏着飞禽走兽,山脊那边的村庄该是怎样的景象,是否有人和我们一样在微弱的灯光下小饮……潮水前仆后继地拍打着石岸,发出轻微的叹息,好像为我们惋惜;山腰和湖边的灯光时隐时现,把湖面映照得朦胧而微茫,如果有月亮,一定会有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气象,可惜今晚没有月光,然而湖水更显得浩瀚。望不到边际的龙湾湖,让人有观海的感觉。清风拂面,竟有深秋般丝丝的凉意,也许是在水边的缘故吧。
鱼和其他小菜上来了,我们斟满酒杯,一边夹菜一边小饮,一边看着脚下的湖水一边悄悄地聊天。
“这不是龙湾套水库吗,什么时候叫龙湾湖了?”我十几年没来龙湾了,也不知道龙湾这十几年里的变化,便问老李。
老李说:“龙湾湖原来叫龙湾套水库,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大兴水利时留下的杰作。二十年前,我几乎每个星期都来钓鱼。那个时候,水库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山丘,水库功能似乎很小,一来防洪,二来浇灌。其他的嘛,大概只有供人们盛夏里游泳。那时候,鱼都是天然生长的,后来才有了网箱养鱼。改革开放搞活经济,水库周围的山腰上才建起几所饭馆,浅水区里的沙洲石屿上修建了楼阁亭榭,前来观光小憩的人越来越多。”
老李指指右前方,那边果然有一座亭子,亭子不远处是一片舞台一样的平地,湖水几乎淹没了舞台。老李又说,水少的时候,有艺术剧团来这里表演,给游客助兴。
“名字改的好,一个'湖’字给人以自然天成的印象,周围百里外的人都给引来了。”老刘不禁赞叹。
我说:“老刘总结的精彩到位。老刘啊,是个有情趣有文化的人,是个好人。”
“这话怎么讲?”老李听出我的话题转了,就问我。
我如是回答:“跟老刘交往了三十多年了,我从没听他议论过别人的是非,这不是好人吗?你听他这个'湖’字的评论,不是很有情趣吗?”
“说的好!”老李赞成我的说法,“人们聚会,很少不谈论他人的,一谈,就免不了说是说非,而且,人好像特爱谈论别人的短处。你和老刘交往了十几年,我不也是吗!真没听到他议论过人。”
我接着说:“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不背后议论他人,就是圣人了吧?”
“当然,是圣人是神人。”老李赞叹。话到这里,我们已经放开胸怀,嬉笑斗侃了。
“来,走一个!干了!”老刘虽不喝酒,听到高兴处,仍举起茶杯殷勤相劝。我和老李一口喝掉半杯酒。
“那你说说,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老李问我。
“你呀——”我故意拉着长调,引的老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有些小紧张,又满是期待。
“你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也是个热心肠有情义的人。爱交往,健谈善侃,可是没多大用处。”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对老李说。
“绝妙好辞!”老李很开心,认可了我的评价,“我来说说你吧。”他把话题引到我身上,当然,他不说,我也会问他。
“你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可是,你也是个没用的人。”老李说。
老李的话半笑半嗔,让老刘不禁一惊,忙问,你们两个都说对方无用,这话从何说起?
我知道,这几年我忙着东奔西走,一年里和老李见不几次面,不像以前,隔三岔五聚在一块举杯共乐,他在生我的气。我把这意思一说,老李笑了,说岂止这层意思,你那支写豆腐块文章的笔真的没用,除了歌功颂德放点香屁,真话不敢说真相不能披露,几行文字还被编辑们小心翼翼地删来改去,唯恐有不合时宜的文字,你说有什么用?我和老刘听了,心领神会地笑了。老刘又问我你说老李是个没用的人如何解释?我告诉他,老李与朋友相聚,笑话最多,那些笑话听过后,很快如烟云消散,你说有何用处!老刘一本正经的放下筷子,说你们都错了,你俩是春兰秋菊各呈一时之秀,你们的没用其实就是有用,老赵的那支笔写山写水写社会,虽然起不到振聋发聩的作用,可也给大家带来文字的享受思想的启发;老李的笑话作用更大了,笑一笑十年少,老李让多少人变年轻了。
我和老李听了纷纷赞成,便笑着一起给他鼓掌,弄的邻桌转头看着我们,也许很莫名其妙吧。
“可惜啊,这鱼太小了,好遗憾。”老李还耿耿于怀。
我说,鱼是小了点,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起码我们看到了夜色中的龙湾湖,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更没有完美的人生,只有尽可能做的圆满。你看,老刘不喝酒可以多吃菜吃鱼,饭后有他给我们开车,不是很圆满吗。老刘说,这话我不爱听了,是不是因为你俩酒后没人开车,才把我喊来,而且我没有比你们多吃一口菜。老李哈哈大笑,说老刘啊,让老赵说对了,世上没有完美的事,你看老赵一句话就把你说恼了。老刘也笑了,说我这是第几次给你们开车了。我说,这叫李不离赵赵不离刘刘不离李李赵离不开刘。
老刘笑了,忽然吟出一句诗:“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我和老李正等他说下去,他却不念了,却对我说:“老赵,该你了。”老刘这是点我的将啊,我不敢迟疑,跟着背诵:“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老李嘴里“呸呸呸”,说真酸,喝杯酒就要吟诗作赋,还让人吃饭不?老刘说,我看你俩频频举杯,一杯接一杯,看着羡慕啊。老李说,别羡慕了,你也来一杯。我说,让老刘喝酒难于上青天,你让他多吟一首诗行了。老李说,饮不得饮不得,眼前有景题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有你这个一支笔坐着,他怎么敢吟诗。老刘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我说,老刘刚才提到的这首词倒是很应我们眼前的景,想来我们三个相识交往三十多年了,时光倏忽而过,我们都已经白发袭头,儿女成人,你老李都当爷爷了;人间万事,到了这个年龄,算是想的开看的透了,“富贵非我事,归于白欧盟”,多好的结局。老李说,什么富贵啊,我们就是地地道道的老百姓。老刘说,富贵荣华他人求,平安清净咱家有,有口鱼吃有口酒喝,不也是很快乐的吗。我和老李又拍手称快。
我又想,多年后重游龙湾,没想到是在夜晚,这在十多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事。那个时候若是晚上来龙湾湖,肯定有人说疯了。虽然离城不远,可也是十几里路,没有自驾车的时代,靠脚走靠蹬自行车,只为了吃一口鱼,怕没人来。这一杯酒,就祝愿祖国的繁荣昌盛。“问何似?”生逢盛世,国泰民安,夫复何求!只愿坚守人生正道,做个与人为善与国咸休的平民吧。
当酒杯再次斟满,几个邻桌上传来大呼小叫划拳猜酒的喧嚣声。他们很兴奋,衣袖挽起来,满脸红涨,身子跟着酒令和手势夸张的俯仰。我端起酒杯,示意老李和老刘站起来,我们一起走到铁丝网前,看着幽暗的湖水,看着远处渺茫的灯光,心中不由一阵爽亮。这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声声悠扬的笛音,我不觉莞尔,笑着对老李说,坐那里听不到这笛声吧。老李说,坐那里只能听喝酒猜拳的声音。
“那叫酒浪吧?有什么听头。”我说。
老刘说:“因为高兴,才划拳行令大呼小叫。人生能有几回醉,醉了才忘形,忘形才现本性,多现几次本性对身体好。你想,人这一辈子,除了小时候童心无猜,之后就要戴着面具生活,不很痛苦吗?十天半月买一回醉,不亦快哉!”
我说:“人生艰难,发泄发泄也无不可,喝酒买醉,体育场里亢奋的大叫大喊,方式不同,效果差不多。今晚这场面,只可惜了这一湖秋水了。”
“咱不管他们,就在这里看着湖水举杯尽兴吧。”老李说。
“只有如此了。”我说,“有这笛声相伴,也很有趣。”
“只是不知道吹笛的人是何方圣贤,他不是每天都吹吧?”老李问。
“也许不会。就如我们来这里吃鱼,他或许也是一时的兴头。”老刘说。
我们再次回到座位上,盘中鱼只剩下一条尾巴。再看湖面和远山,有的灯光已经灭了。天晚了,我们打道回府。
回到家,我余兴未尽,写下一首诗,诗曰:
国庆云游庆盛世,距龙山下龙湾边。
夜潮推岸侵灯火,老树迎风系客船。
劲舞弦歌动水榭,香鱼野菜尽飧盘。
殷勤再进一杯酒,共祝明年胜今年。
我把龙湾湖白昼的荣华一齐写进来了,算是对这次夜饮的补充,惟愿龙湾湖日日旺盛夜夜笙歌,不负这物华天宝太平盛世。

作者简介:                                             

赵桂君,男,60后,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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