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登临胜景,不禁感慨赞叹:溪分南北地初合,月在山间天共流
人生到处,恍若飞鸿,能够遗留下来几分痕迹,就算是难得的小意外。记忆是不靠谱的,那些曾经经历过的细节,常常会逐渐湮没在岁月的风尘里,变得斑驳陆离。山河迁移,时光转换,除了畅快相聚的欢笑,人生还有更多相离时分的饮泣。
生活的苟且,既然不能避免,何不坦然面对,笑颜解决,然后再去拥抱诗和远方。所以,当我们应付过生活的磨练,解决了岁月的苦楚,释放心态,打开胸怀,邀约一二知己,三五朋友,游山玩水,遍历世间,把风光都看透,或许方不枉费此生。
《次韵赵绣使题金鳌稳处》
【宋】艾可叔
突兀霜崖俯雪洲,时时登览唤渔舟。
溪分南北地初合,月在山间天共流。
三两可人曾此会,百千年后复谁游。
桑田不变金鳌健,只恐吟翁白尽头。
南宋诗人艾可叔,字无可,号山,抚州人。度宗咸淳四年进士,历官西台中丞,入元不仕。以诗文名著于世,与弟蕙山、弧山并称“三艾先生”。著有《文江讲艺集》、《臞山集》、《钩玄篇》等集,可惜都已经遗失。其诗多抒发亡国之痛,时运之慨。这首和诗,也是一首记游诗。赵绣使具体是何人,暂时不用详查,并不影响欣赏本诗的效果。
首联“突兀霜崖俯雪洲,时时登览唤渔舟”。突兀,高耸貌。霜崖,峻峭的山崖。站立在陡峭而巍峨的山崖之上,俯视远方若隐若现的岛屿,月色洒辉似雪平铺在海水间。这里,诗人用了一个“俯”字,可以理解成以游人的视野,也可以当作是拟人手法,把山崖化成了具有感觉的人物。此处有雪字出现,当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下雪之后景观,应当是指月光皎洁如雪晖耀水中之地景象,才故称其为雪洲。
这个游览胜地或许悬挂海外,就是处于离岸远处,如果想去实地观察或游玩的话,必须招揽渔船。正因为有了开头对峻峭山崖的交代,所以才会产生一些效益,比如勾引起来人的好奇之心。这一切,大概才是诱惑人“时时登览”心理萌芽的关键所在。同时,也为诗人接下来详细描绘相关景物做好铺垫。一个“时时”的使用,隐隐体现了此处胜地游客如织的大好现象,若非如此,何以海上渔船往来如梭,可以随时供人召唤。
颔联“溪分南北地初合,月在山间天共流”。流淌着的溪水,仿佛一道界限把大地划分成两半,楚河汉界,格外分明,然而水流至此处却又混合如一;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游走在高峰密林之间,登高眺望,则会很快察觉,此时此刻,似乎天地相合,万流归宗。在这个时间段上,一切都没有了界限,一切都融为一体,如此和谐,如此大同。恍惚兮若在梦中,悠然哉心旷神怡。
如果熟悉中堂悬挂着的对联,或许会发现这一副非常面熟,因为它经常会出现在书法家的笔下,作为赠送爱慕者的藏品。这个对句十分工整妥帖,但是若仔细查看,就会发现正因为其字字从规矩处找来,所以便失去灵敏活泼,读来中规中矩,内在少了许多趣味性的东西。大约可以这样理解,这些文字自身多了樊笼和枷锁,没有了可以令人自由翱翔的翅膀。
颈联“三两可人曾此会,百千年后复谁游”。登高远望,江山如画,意气风发,内心澎湃,感慨万千,觉宇宙之无垠,察自身之微薄。风雨无边,山石仍在,今天来到这里游玩的三五知己,是因缘际会,也是命运使然;风流云散,白云苍狗,千百年之后,来到这里玩耍的又会是哪些人呢?正是“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与诸子登岘山》),此联和唐朝诗人孟浩然的名句,阐述的意思大有相似之处,果然在情感的体味上,敏感者总会“心有戚戚焉”。
前面一联中,诗人积极描摹着眼前看到的美妙自然景色,慢慢用来触动自己的内心情感,诱发一种来自于灵魂上的共鸣。果然,到得此处,诗人就开始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抒发之中。这种感慨对于喜欢游览山水的人而言,应该是极其相识相熟悉的,毕竟每当登临一处陌生的山水胜景,整个人的心底都会油然涌现一种与众不同的特殊感受。这大概就是前贤所谓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主张所在,“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陆游《冬夜读书示子聿》)。
尾联“桑田不变金鳌健,只恐吟翁白尽头”。诗人继续抒发心中的慨然,顺便点了一下诗题,作了一个照应。沧海桑田,风云变幻,世事仿佛一局棋,日新月异,但是无论岁月如何沉沦,都无法改变金鳌的稳健,真正是不管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么也只能是性命脆弱的人类自身,就好像此时吟咏诗歌的诗人,早已在时光里漂白了头发,消失了锐气。
最后紧要处,当然是来上一发感慨,似乎是为了应和。这个真的有些俗套,有点儿像小学生写的作文,必须稳妥,讲究前后照应,突出主题,牢记中心思想。这样一来,根本难以保证读过之后,还能够吸引人来诵读第二遍。这里需要注释一番的是这个“金鳌”,或许另有意思。它本身当然首先是神话里的生物,一种神龟,生命悠长,耐熬。引申权利和财富,后来代指地位崇高者。这里的金鳌则首先应该是位于浙江临海的一处名山,如果也加以引申,多点儿想法的话,未尝不是对某些现象的嘲讽。可能是想多了,钻了牛角尖内,放弃也罢。
宋诗一直以来就比不上宋词,不仅仅是前面压迫着一座唐朝诗山,个人以为关键处就是一个放不开,没有破除前人枷锁的心态,常常把自己固定在一个牢笼里面。或许,正是这般步履艰辛,明朝“公安三袁”才提倡“性之所安,殆不可强,率性所行,是谓真人”(袁宏道《识张幼于箴铭后》),强调独抒性灵,不拘俗套。可惜宋人大多不懂,硬生生把原本应该抒情的诗写成了记叙文,少了唐朝诗人真情流露的性子,既缺乏奋不顾身的精神,又增添老学究的酸腐气。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