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祥:我爱的鸟儿飞走了
【往期回读】
我爱的鸟儿飞走了
江苏省丁沟中学 张广祥
我在《我家窗台有斑鸠》说过,本月头上,我家北面小卧室窗台上多了个鸟窝,原来是一只斑鸠在我家安家啦。不久,斑鸠多了两只宝宝。在《我家窗台有斑鸠》里,我记下了我的收获:认识了斑鸠、听到了斑鸠的叫声、见到了小斑鸠的出生。
自从发现窗台上有了斑鸠,尤其是小斑鸠出生之后,我就多了一门必修课:关注斑鸠。大早起床,下班回来,一天七八次,要看看斑鸠。比如下班回来,在门口在换鞋之际,都得先探头遥看斑鸠,换好鞋,再欣欣然蹩进小卧室,贴近窗玻璃静静地俯视它们。看到它们,我内心总是很踏实的。
长时间的相处,我也摸出了老鸟找食的时间规律。它外出找食,一般是在三个时间段:一大早、中午、傍晚。似乎与人吃饭的时间规律相吻合。还记得起初一次,我大早去看望它们,发现窝里独独不见了老鸟,惊吓了一个半天,直到下班回来。还有一次,午睡后去上班前,我也看望了鸟儿。老鸟不在窝里,只有两只小鸟静静地伏着。我知道老鸟肯定为它的宝宝找食去了。下了楼,过了小桥,陡然觉察到学校门前东西大道的南面一侧,有只鸟儿正欢快地蹦跑着——自然是找食呢。我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它,惊喜地发现它竟然就是一只斑鸠——尤其是它脖子处分明围着一截黑白相间的围巾呢!于是我想,它是不是就是我家那只老鸟呢?
老鸟不在窝里了,两只小鸟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窝里,一般来说,“哥俩”都是挤在一起。而吃食的时候,就是另一番样子了。不过,老鸟找食回来,一旦见到我在场,总是先站在窗外铁架子上,一动不动地观察我,警觉性颇高,似乎总是将我当做一个敌人。我也只好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它,不敢有所惊扰。生完宝宝后,它依然是那么美丽。待四目相对一阵子,考察到我没有伤害它的苗头之后,自觉十分安全,它便跳进窝里,大大地张开嘴,将嘴中的食物小心地喂给它的宝宝。这时,大概是小鸟最快活的时候,因为身边有着妈妈,嘴里有着美食。它们本是伏着的,这时便欲立起身,争先恐后地抢吃妈妈嘴中的食物。那个画面是温暖人心的,你会自然而然地受到感染。
小鸟初生下来,样子极为难看。毛茸茸的,羽毛未见成型。时时静静地在窝里,眼睛半睁半闭地。有时我趁它们的妈妈不在,忍不住去抚摸它们。它们不晓得害怕,只是身子微微动一动罢了,似乎向我表明,它们已经感受到我的入侵了。呵呵,它们也不知道,我抚摸它们就像抚摸婴儿,心里自是充满着爱意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鸟也长大了;甚至可以说,它们长得很快:羽毛渐渐长全了,喙渐渐长长了,个头渐渐比以前大了不少。它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窝里,但显然灵动了许多。比如刚出生时,它们的头部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后来有时就不是了;又比如,它们有点怕我了,当我再去摸它们时,它们会慌张地逃避我的手掌,尽管我没有伤害它们的本意。它们越发漂亮了,也越发可爱了。
在为小鸟渐趋长大高兴的同时,我也有了一份隐隐的担忧:它们大概会很快离开我了吧。而这一天,会是哪一天呢?人最大的不安,不是糊涂不了,而是清楚不了。我不清楚鸟儿离开我的这一天会哪天到来,所以我的担忧是一种特殊的,难以言说的。
昨天,一大早起来,我照例去看望我的鸟儿。是的,老鸟不在。然而,我只是以为,它是外出找食去了,为了它的宝宝。——然而,我不料它竟然一整天没有出现在我的窗前,没有出现在它的宝宝前。我怎么会料到呢?
上午10点半左右回到家,还是没有见到老鸟的身影时,我真正地惊骇了。11点多钟,老婆回来了,老鸟依然没有出现。我紧张地告诉老婆,老婆也惊骇了。我们狐疑之中探究此事,答案是:要么老鸟在外找食时被人家捕捉或枪杀,——现在时常见到一些打鸟的坏人,他们拿着弹弓射杀鸟儿;要么老鸟认为小鸟长大了,该独立了。是前者吗?果真如此,那些坏人怕是不得好死的,死了只有进地狱的份儿。是后者吗?小鸟真的已经到了能够独立生存的时候了吗?而且我百度过,在小鸟长大可以独立后,一般是老鸟赶走小鸟,而不是丢下小鸟啊。
我们像是无助的人了,唯有等待,也是一种期盼:或许老鸟回来呢。
下午上班前,老鸟没有出现;下午中途我回来看了一次,老鸟没有出现;晚饭前,老鸟没有出现;晚自习下回到家,老鸟没有出现!一整天啊,老鸟没有出现,始终没有出现,终究没有出现!
怎么办呢?透过玻璃,看着窗台一角的两只小鸟,我发问自己。在昏暗的灯光下,在寒夜里,它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可怜的小鸟,没了妈妈!可怜的小鸟,估计一天还没吃食呢!这几天,天气正寒,在没吃食的情形下,它们能不能活到明天呢?真是不敢想象。不管怎么样,我总得有所作为。我拿出一只塑料盆,里面铺上一块废弃的布匹,做了一只大大的且应该是暖暖的鸟窝,我要将鸟儿移居到这里,我要给它们喂食。我不这样做,它们一定会饿死的、冻死的。推开窗子,我捉它们,它们还是蛮乖的,虽然有点挣扎,但不过分。我双手捧着它们,轻轻地放进新的鸟窝里,它们也还是蛮乖的,没有跳出盆子,更没有飞动——大概还不会飞吧,可是它们的妈妈竟狠心地丢下了它们!然后,我取来一些米团,右手抓住一只鸟,两手同时去掰它的小嘴。它并不配合,要么摆着头,要么不张嘴,但终究敌不过我的。待张开它的嘴后,我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还卡着它的嘴,不使它重新闭上。然后,左手掐住一颗米粒,小心地送进鸟的嘴里。第一次,成功了,它吞下了米粒,但后来都失败了,它总是将米粒再甩出来。第二只鸟更不领情,未进一颗米粒。折腾了半天,我也只好放弃了。我只祈求,当夜它们不会饿死不会冻死,等次日天亮,我再酌情处理吧。
我也默默地祈求,祈愿它们的妈妈次日会在窗台边号叫,哪怕是声嘶力竭的号叫,对我来说,对它的宝宝们来说,都是最悦耳的歌声。
今晨醒来,第一件事不再是奔厕所,而是先探看我的鸟儿。两只小鸟还在窝里。本来还有一点担心的,担心它们在客厅里乱窜。但也看得出来,它们有窜的冲动了。它们不再伏在窝里,而是立起来了,也不立在窝中央。我真的要重新看待它们了。昨晚还是小不点儿,今晨看上去大了许多;昨晚还是蛮温顺的,今晨看上去活泼了很多。也许,真的是因为它们长大了,它们的妈妈才丢下它们的。
我洗漱结束,准备去上班了,我有早读课值班呢。我端上盆子,或者说,端上它们,将它们送到窗外,放在它们原来窝的所在。我默想:两只小鸟,你们能飞走就飞走吧。这时,我的确是希望它们飞走的,因为我不会喂养它们,无法养活它们。如果它们能够飞离,就意味着他们一定会养活自己。可是,两只鸟儿没有飞离,还是待在盆子,忽而看看我,忽而望望外面的大世界,头不时地扭动着,身子一缩一缩着。我不免又想,它们毕竟还是小鸟吧,生下来才十来天呀,还不会飞呢。继而又责备起它们的妈妈:咋就那么狠心啊,丢下宝宝不管了!
早读课下,我回来了。不用多言,我的第一要务便是看望我的鸟儿。鸟儿还在吗?彼时,我的内心其实是矛盾的:一方面我希望它们飞离,一方面我希望它们还能够和我相伴几个日子。鸟儿还在吗?带着这个疑问,我匆匆地赶回家。答案很快揭晓:它们不在了!盆子里不见了它们,窗台的角落不见了它们,它们真的飞走了!瞬间,失落之意填满了我的内心。尽管我是盼望着它们能够飞走的,但一旦它们真真实实地飞走了,我竟觉得这个事实颇残忍的。
接下来,我在吃早饭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了看厨房的上方,意外地发现了在隔断门框顶上的一只鸟儿。呵,原来竟有一只小斑鸠没有飞离我的家呢。是留恋我家了吗,还是不会飞呢?能够立到了门框顶上,已经表明它是会飞的了;那么,为什么不飞走呢?还有,另一只鸟儿在哪儿呢?客厅、卧室、阳台、卫生间,地面上,空中,角落,我处处搜索了,不见另一只鸟儿的踪影:是真的飞走了哦。对留在家里的这一只鸟儿,我又该如何处置呢?也只有放飞它了。它们的妈妈是聪明的,因为它知道两只宝宝可以独立了;它们的妈妈丢下宝宝,虽说有点狠心,但不狠心,又怎能磨炼出小斑鸠日后生存的本领呢?我也只能狠心地赶走留在我家里的这一只鸟儿了。我站在一张凳子上,伸出两手捉它,它没有动,我顺利地捉住了它,然后捧着它走到窗子跟前,摊开手掌,“扑”的一声,我双手中的鸟儿飞了出去,箭一般,扑棱着翅膀飞向了对面的高树,我的视线紧紧追过去,却看不到它了,它隐没在树叶丛中了。
至此,陪伴我二十天的鸟儿飞走了,我爱的斑鸠离开我了。这么多个日子里,它们给了我乐趣,也给了我忧心(我也为它们操心不少),而这些都是一种特别的心情,我为拥有这样的心情感到满足与幸福。而今,两只小斑鸠像它们的母亲一样,飞向了广阔的天空,这也是我的所愿,我祝福它们!我也希望更多的人喜欢它们,喜欢它们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喜欢它们脖子上如珍珠般美丽的羽毛,喜欢它们咕咕咕地快乐歌唱,喜欢它们选择我们人类做个好邻居。“鹊笑鸠舞”,但愿这些鸟儿们带给我们人类的不仅仅是一句吉祥的祝词,更多是一份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美丽画卷。
今天中午,我让老婆清理一下窗台,将斑鸠的窝处理掉。老婆说:还是等等吧,说不定斑鸠还会回来呢。我同意了她的看法。是啊,或许斑鸠还会回来呢。
2017年11月21日
安好,世界!安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