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 沙叶:名扬的隐忍,人学的光芒——读王方晨《凤栖梧》

评 论

名扬的隐忍,人学的光芒

——读王方晨《凤栖梧》

沙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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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位出色的故事叙述者。王方晨短篇小说叙事艺术的内化,高潮和饱满,像翻晒在阳光下的惊骇意味。

优质阅读生出的热爱,足以延伸小说家的声音。我历来惊叹和无法抗拒这样的小说——它在熟知的领域里,游刃有余,仔细而准确的呈现小说的魅力,满足了读者对某种想象力的需求与探究。小说带给读者的奇异性和非凡的体验,使人无法低估其表达人性的价值。

小说家王方晨以“冷峻奇崛”执着探索传统文化,追问着史化的本质,透视和折射着人学的趣味与时代的价值。这位“山野间的先锋”,细致而深刻解剖了乡土史文化的内核,使儒道释三重天空的多维度得以表现。

《凤栖梧》最终以人学的精魂溶解化育了老实街人们的日常,让“老实”精神寄生于道德和传统文化的符号深处,从而凸显人性入世和出世的态度。

小说以生动的细节以及无法忽略的传神,书写出苗凤三这个主角——武者王范的智慧:隐着超绝的坚韧和不懈,透着骨子里的自由,显迹着倔强的信念坚守和“凤栖梧”的静默。

我头脑中顿悟思想的嗡鸣响过镰状的光明周围。

辽远而丰富的收获了然于心,但那里或许还驻留了耳朵和眼睛捣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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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极像做了场大梦。”《凤栖梧》中摇曳的草色烟光缥缈天际,绵绵无绝期。“梦有多长?至今也没能做完,恐怕还要子子孙孙做下去。被拆的老街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代。”

生命的幽谷,永恒的村庄。

梦预示压抑的失败。人类心灵的内战。梦的文本中蓄意丰富的意识烙印和黑暗的深渊。超凡梦魇之作所显示的独绝的狂野,极致的才情,审视人类生存现状状横溢的谈吐,使小说家对熟知素材的提炼成为惊骇的文学。

《凤栖梧》中自我名扬和隐忍的视域逐渐开阔,“吃饭穿衣,天经地义”,不食人间烟火的那是神仙哥们。

小说中的苗凤三和鹿邑夫是隐忍和名扬的对立统一体。

这使真我触及人学经典的原创。

性格的自由,本质的命运——两个人放在一起那可是同比的自我折磨。性格行动,人格承受的不适感:一个是远离竞争,不恋爱欲;一个是惩恶扬善,敢于亮剑,最后是意识所承领的负担。最具个人色彩和自我意识。自我抑制的修炼。消受不起的时间,感官图式的流动。起源和意图的分离印证了心灵的力量。

时空穿越,往事如梦,苗凤三名扬的馍馍,那个香气扑鼻,浸人心脾,似乎隐含道骨仙风,专挑胃口贪婪者的痛点弱处。他做馍馍干净利落,游刃有余,像极了他那隐忍的深藏不露出神入化的武功造诣。

绝世武功于是幻化为苗凤三“吃”的香气扑鼻,勾引饥饿馋虫的神奇大馍馍和“穿”的一流鹿邑夫的“功”夫裁缝。

当民俗专家带青皮小丰向苗凤三以古礼拜师学艺时:

“且住!”苗凤三忙喝道。那小丰登时住了。

“我不会那个。”苗凤三说,“你要蹦那么高,做什么呢?”

气势不输,似乎又还了“文化”的魂魄,龙吟虎啸就此让读者唏嘘到刮了眼睛相看的地步。

这可是自我的清空,精神的防御,简化的经验和强烈的超验,自怜与淡泊,却也是那生生不息的民族气节所蕴含的“精、气、神”!

也许是必将先后入土为安,化为灰尘的传统预约节奏和造势追随的精神防御?

反思博大精深的文化里究竟是有坚韧者,他们“隐”藏的好深。

“涤心泉”有深意。“馍丸子”,或许是心灵武功升级版的现实材料。

匾额像一个“引子”,“斋号”或“草标”比一个香馍馍更让老实人“蓦地一惊”。

师出同门,“邑夫神气”和“凤三易口诀”在日常的香口大馒头与功夫裁缝的喝酒切磋中渐渐因“凤栖梧”匾额的出现而让“隐忍与名扬”分道,一种奇异的陌生性必然出现,哪怕他们依旧一起喝酒吃馍馍。

鹿邑夫“功”在招牌亮剑名扬,也不失徒增沽名钓誉的嫌疑,却合了一些人性的激情义愤和惩恶扬善,了然于胸。但苗凤三心里总在劝:“要是能再圆融一些,不至于弄到危机四伏。”方圆文化的精髓。

鹿邑夫确实与苗凤三不同,他从不忌讳在人前“露一手”。他还常说练功最实际的好处,收了两三个少年徒弟。

“我出手了。”鹿邑夫对苗凤三说。

“我比不过你。”

“饿了,给几个馍馍吃。”鹿邑夫说。

“我没听师傅的话。”

“我还没全忘。”

“双目相对,感受对方的铁硬。”

“真个寂天寞地。苗凤三的手先松了。轻暖的一股气,从各自手腕上游开。”

输赢的权力感使愉悦之爱回归的动因。平息意志中缠磨隐约的瘾念。

“偶尔,还可听到鹿邑夫在佛慧山黑风口以一当十的豪举。”

过招的高手,言语里都隐透着黑色的智慧与较量。

世界早已经被狂风刮走,那些名利浮云被神马四蹄踏散。

小说在精炼与深刻中显迹着观念、心理和行动上所受到的空前变革的冲击。

《凤栖梧》“桃花坞的师傅犯案丢了命。”难不成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年轻人不讲武德”的真实写照?

深居简出的芈老先生的耳朵及时捕捉和专门收听“夸”字,哪怕是个粗人,虽不指望。坐等门口那眼睛“乜向”馍馍房。果真“面子是中国人的精神纲领”!

畏惧青皮小丰的老实街人“霎时就一片寂然”。恶存在的底层,与善相距甚远。仍强大显示着文明发展到高级阶段人类堕落的各种花样。城市的衰败和污秽。心里不得劲儿,背后去体会。

最逗的老民俗专家回眸擦汗笑得“很费猜疑”,关键是话里透着“一股子酸臭气”。民俗中的文化位移,谁能革除“笑”的习惯?

《凤栖梧》高卫国敲锣叫阵:“叫魂”式的显弄吆喝。骨子里“沾亲带故”的名利场:“红缨子”长枪舞成一团挑战苗凤三。人家没动手被蔑视后又拎了颤悠悠的大刀虚张声势地扑四五下住手,捡衣服,掏表收拾东西,这个“掐着点来”的“杂碎”扬长而去。

生活的发光使伤口在世俗顿悟、荣誉或羞耻中凝结成黑暗的智慧。被恢复出厂的人性透视多样性的存在。穿越时空的老实街,缩影般的势力圈子,亦能成为见风使舵和吃瓜群众咽菜下酒的佐料与论资。那些看客的材料总想改善热闹的格局。中国从来都不缺看客的材料,就像从来都不缺艺术。

恒久的苦役会在时间中熄灭眼睛最后的光。要保持双眼的晶澈,咽下内心的自我。

小说也阐释了“庄者”的逍遥游(道),佛楼街“佛心不足”(释),老实街人(儒)的“不老实”。

在这里本真的文化,人学的经络骨骼,皮肤血液,精神呼吸,都映射着复杂人性淋漓尽致的免费表演,而后归于寂灭。

小说最后“醒来时,日已西斜。背后,梧桐。”斜阳迎接,梦一定是捕获了大地怀抱的音乐。苗凤三等着属于自己的时光,缓慢的慰藉,自己品尝无畏而坚决地放下。

梦遗清醒。这是自退之光的残余,收缩的现实,分离与修补老历。苗凤三最终在内心孤独的氛围中悲壮地凋萎。

笔触的透亮,预言的梧桐归于凤栖。

故事已然结束,内心完美。我在八月的西海固捡拾他们骇人的大脑并剖析着文学的崇高性和奇异性所带来的影响。

似人间活书的老实街,成功完成了文化变异多样性生存与精神的资源移植。吸收夜晚的星星让心灵的探究分外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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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呼唤人性的回归,同时也露出构建现代精神价值的困惑。

小说在灵魂的凝视与猎奇深处,让动与静、显与隐、真与伪映托映现,高明的小说家似乎在听众和观众心里走来走去。

小说以万分纵横的表现力,传神的多样表现独有的洞察,且升华到自然的另类强大。

小说故事高度展示人学创作的多样和丰富无限:探究如何活着比追求如何死去更有意义。

总之,王方晨短篇《凤栖梧》以耀眼的文学个性在“名扬的隐忍”里,使“惊骇的人学”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2021年8月6日子夜于新城雅居

王方晨,山东金乡人。著有长篇小说《老大》《公敌》《芬芳录》《老实街》、作品集《王树的大叫》《祭奠清水》《北京鸡叫》等,共计七百余万字。作品多次入选多种文学选本及文学选刊。第十六届百花文学奖、曾获《小说选刊》年度大奖、《中国作家》优秀短篇小说奖,作品先后入选全国最新文学作品排行榜、中国小说学会全国短篇小说排行榜。

凤 栖 梧

王方晨

曾几何时,老实街苗凤三会轻功的传言就有。

三月三,放风筝。有孩子的风筝落到了李铨发制笙店的屋脊上。当时他还没成家。出老街会朋友,喝了几两烧酒回来,正巧遇到,二话不说,助跑几步,“噌噌噌”蹬着墙皮就上去了。风筝丢下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跳到地上。立在那里,利利落落,赛棵青松,几两烧酒当不得事!

这是老实街人唯一一次亲眼看他施展功夫,是对他会轻功的验证,后来也被大家越传越神。

人们没少撺掇他给大家重新展示,他却只笑说,“我怎会那个?”再不承认的。

越是不承认,人就越是认为他深藏不露,越是认为他功夫了得。连他怎么练出来的,都渐渐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苗凤三常会的好友,是后佛楼街上的,姓鹿名邑夫,就是他的同门师弟。两人一块儿去泰山桃花坞找了练家子拜师,回来后又一块儿苦练切磋。

后佛楼街人说了,练功的秘密场地,一个在城南佛慧山的黑风口松林,一个在鹿邑夫自己家。门一关,就是哥儿俩的世界。

细心人看过,他家屋梁都在发亮,桌子腿儿格外结实。

鹿邑夫练出了七七四十九招,自己笼统叫了“邑夫神气”,却又并不讳言,“邑夫七七盈天招,不及凤三易口诀”。

此中关节,也是两个。

非魔非道,动辄神啊气的,外行人不知为何。

人人生来沉重。刚满月的婴孩,久抱尚臂酸,更何况七尺男儿。不靠了盈虚神气,如何能将这俗浊赘重肉身提升?所以,名为练功,练神气才是关节。

神气自如,身子自然轻逸。

气从何来?那易口诀有多厉害,就全在这个“易”字上。当“易”之时,可谓倏忽快哉,气息全出。气在起承转合之间流动,如潺湲之水、舒卷之云,方为佳境。

邑夫神气四十九招,相比于易口诀,招招都是笨法子!

既然鹿邑夫这么捧苗凤三,怎么不把易口诀学了?师出同门,不会也染了那没出息的小家子气,各自防备起来?

每逢此问,鹿邑夫便笑而不答。

若按投桃报李之说,苗凤三也该回捧鹿邑夫,但这济南老城里,听鹿邑夫说苗凤三是自己师哥的多,听苗凤三说鹿邑夫是自己师弟的少。可见世上有种情谊,是一般的头脑想不出的。

这鹿邑夫生得短小精悍。瘦骨嶙峋,却铁样的硬棒,不像一说起会轻功,就身手绵软。那小眼睛,黑油油,再浓的墨都描不出。

与苗凤三不同,他从不忌讳在人前“露一手”。

说着说着话,就有可能一下子蹦到山子石上去。只要是高处,不管是个小土堆,还是一个石阶,都是他蹲踞的地方。题壁堂的高墙、佛楼屋脊、参天的大树,他都上去过。不知这算不算得飞檐走壁。

人们能看到这些,也知足了。真的飞檐走壁,好像只适于月黑风高的夜半。

他还常说练功最实际的好处,能去身心滞、闷、恶、阴、霉、浊之气,留下的只有沛然之清气。他已经收了两三个少年徒弟了。

说不定哪一天,他会捺不住把全套的功夫,将那飞檐走壁的本事都当众展露出来。可是那一年,桃花坞的师傅犯案丢了命。他们想法子跟师傅见上了最后一面。

回来后他至少是沉默了。

他做了裁缝。

这老哥儿俩一个弄吃,一个弄穿,都过得无忧无虑。

鹿邑夫双手灵巧,裁缝上的名气渐渐盖过了武功。尽管趁着年少气盛欢实过一阵,天长日久,后佛楼街的人就忘了他的世界有过这段了。

逢年过节,苗鹿两家都会像亲戚一样走动。鹿邑夫来老实街,苗凤三好酒好菜款待。嫌屋里窄憋,常常小饭桌往院子里一放,哥儿俩就对斟对酌起来。

为助酒兴,免不了划个拳,猜个枚儿。俱各文雅,从不会大呼小叫的。一来二去,人们就看出这鹿邑夫喝酒不大节制。每喝必醉,起了酒意就围着院中一棵梧桐树乱转。

那老梧桐生得高大笔直,屋脊之上才有分枝。

顺树干仰望,疑似通天。他也就望望而已。

临走,苗凤三总会让他捎去十几个大馍馍。他喝得晃里晃荡,走不出街口就可能把馍馍撒落一地。为此,苗凤三让家人专为他缝制了一种布口袋。绳子一扎,口就收紧了。起初他不会再将口袋带来,苗凤三就为他备用一只。后来才形成了习惯,每回都是带了口袋来老实街,好装馍馍。

苗凤三送他馍馍,不为别的,就为“家里有”。

做馍馍用不着高深的技巧,不见得就比别家做出来的好吃多少。要说好吃,都好吃。保证了用水、用料,面揉得筋道,醒到火候,不是故意把馍馍“气死”,就不会太差。

故意把馍馍“气死”,希图什么呢?

做好裁缝的要求嘛,平心而论,比做馍馍要高。

不是苗凤三有意谦虚,是真心话。

“兄弟,你那把剪子,我使不来。”他对鹿邑夫说过,“我只会搋。”

他的膀子已有些圆了,不像鹿邑夫,还是那么精瘦。

从苗家馍馍房前走过,常能看到苗凤三光了半臂,在里面一心一意搋面。

搋!搋!搋……

水来自涤心泉,面选了合格的面粉,其余能下工夫的地方不多,得好好搋才是。

搋来搋去,馍馍房用上了机器,连搋也不用了。

机器多厉害,那搋面的胳膊算什么!每回干活,都得防着点儿。安全第一。

世上偏有迷手工馍馍的,但苗凤三决意不动手了。即便是手工做的,也还得放在电蒸笼里去蒸。手工馍馍是好,但时代往前走了,要真舍不得过去那点子口味,你等着挨饿。

他这个馍馍房师傅,渐变为纯粹经营。

过去做过一斤一个的大馍馍。年节为摆供专用,做过五斤、十斤一个的。一般一斤出三个。后来人们肚里油水多了,主食减少,就出一斤五个。还出过袖珍型的,一斤九个,起名“馍丸子”,小孩能拿来当零嘴儿。又增加新品,蒸干饭。电蒸笼蒸出的大米干饭,瓷实又不失软糯,口感特优良,非那些忙碌人家的“急就章”可比。刷锅淘米的,费多少事。不如买来实惠。

苗家馍馍房兴旺,大有道理。

街上的羋芝圃老先生,主动给馍馍房写了块匾额。

原来,这馍馍房连正经店号都没起!早年间只在临街墙壁上用石灰水草草刷了“馍馍”字样,因在屋檐下,倒没被雨水淋去。

羋芝圃老先生写的,你猜都猜不着。

是什么?

“凤栖梧”三个字!

苗凤三不安,因他还从没这么招摇过。

“凤非梧桐不落。”芈老先生娓娓解释,“你是生逢其时,名字里又有'凤’字,院里又有梧桐,故曰'凤栖梧’。”

苗凤三到底羞了一段日子。

鹿邑夫来会他,他满心不想让鹿邑夫看到,而且准备好了一旦他看到,就连说三遍“这个不好”。当然不是说字体不好,是挂了招牌不好。

喝酒时照例少不了爽口的醋熘大明湖白莲藕,酒也是好酒。那天,邻家几只白鸽也来助兴,屋脊上“咕咕”叫了不算,又飞到梧桐枝上去叫,然后再飞下来,落到眼前的地上。

显见鹿邑夫酒兴未起。为诱他多喝,苗凤三反多喝了几杯,不觉间双目已蒙眬。

当年,他就是乘了酒意,跃上屋顶给小孩拾风筝的。

若不喝酒,就不拾了吗?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他摇摇头。

“咕咕咕。”一只鸽子吃饱了他刚才丢在地上的米粒,就展翅向树上飞去。他的目光追着它,眼睛里飞起了一道白色影子。

鹿邑夫这回没喝醉。对“凤栖梧”的招牌,自始至终,都像没看到。

苗凤三目送他拎着一口袋馍馍走出老实街,不由得心头泛酸。

近年,鹿师弟有些走下坡路。

人吃饱了是不是不用穿了?不是的。但去商店看看,卖布的柜台都快见不着了。左邻右舍的,不说扯布做裤子、大褂的绝迹,也已是极少见。馍馍、米饭买来吃实惠,家常衣服去买,也比扯布去裁缝店定做来得经济,样式又多。衣料子也结实,苗凤三有件蓝呢大褂,穿了四五年了,还是簇新。

同气相求,那鹿邑夫也不是老想发财的人。裁缝店冷清挡不住,他本可以看淡一些。但他来老实街,看不见“凤栖梧”,说明还是在意了。

他跟苗凤三情谊深厚,按说怎么着也得应付一下。心里不得劲儿,背后去体会。

还是那句话,世上有种情谊,是一般人用脑子想不出来的。

苗凤三不可能将那匾额摘了去,渐渐地,连他自己也像看不见了。

有夸那字的,他不随着看,嘴上说,“小本儿生意嘛。”这话好。

一个外地游客打眼看见,竟问,“是斋号吧?”老实街人也蓦地一惊。

看那苗凤三,一团和气,虽衣袖半挽,却仍透着超逸,真的是配有斋号的名士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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