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

早餐前,按惯例吃一团药粒子,个体完全一致的小颗粒,略带酸味,药里含着的成分不过是酸枣仁、当归、党参之类。炎炎盛夏,不想吃汤药,且不说那些苦水酸涩难咽,最苦恼的是碗底那一层细泥,吃到最后总想要丢掉,身边看管的人便说药的精华都沉淀在此,不能弃。只得再加些温水稀释了喝掉。感觉是喝了一勺子的泥沙,胃腹莫名地不舒服。后来朋友推荐这种补气养血的小药丸,吃了三四次后,精神旺盛许多,就决定批量吃下去。这般吃了半个多月,夜里睡眠安稳好多,即使醒来,也不觉焦躁。——那日遇到许久不见的故人,她惊诧地问:怎么一些时日不见,你的气色好了这么多?我对镜凝视,见自己往日苍白的脸上果然匀了一层淡淡胭脂色,心下甚喜。

有的病可以用药来医,在药补的同时加上食补,心情再舒缓些,自然会有效果。有的病却不能,病根沉淀在心底宛若细泥状,任人如何的稀释也不得彻底干净。但凡药都有自己的小气味,势必在途经他人时引起反感。幸好,我是不喜与人过度靠近的,一是自己羞涩,二是世人多聪慧。我在这个尘世中,总显得与人格格不入,这是我的精神慢疾,自己都医不得,旁人怕也无能为力。

李渔在《闲情偶寄》声容部中谈及女子肌肤时说:妇人妩媚多端,毕竟以色(肤色)为主。《诗经》上不是说“素以为绚兮”吗?素就是白。妇人本质,惟白最难。他论及女子肤色或黑或白时的理论看着也有趣,不仅仅有父精母血遗传之说,还指教读者如何来挑选美女。只因有些美女是胎带来的好肤色,有的虽是后天环境所致,但只要精心保养还可以挽回,有的却不能,历经再多的漂白和加工都不能如意,因为人工再高强,也拗不过天工,不能勉强使已经有的消失掉。

一个人的容貌本是父母所赐,并且完全没有通过本人的同意就强给了,还不能退货或者声讨。但后天的“栽培”还是必要的,我见过很多女子本不漂亮,但举手投足特别有味道,这大概就是李渔所说的女子的“态度”。这里的“态度”指的是女子的媚态,呵呵,这个也是难得一求的。

我已人近中年,早已拿自己的容貌不加在意,每日清洗干净即可,也不用诸多的化妆品加以粉饰。朋友说我此生枉做一回女人,我也笑她每日勤勉为自己的面孔添补各种颜料。我生的耿直,不会婉转,这是生来的倔脾气,若有人来责问和讨伐,我也无法辩解,一个人的天性如此,好像很难更改。

我读书读的杂,骨子里多有一些文艺,又时常给自己备点药引子,因此在这世间行走就显得有些磕磕绊绊,偶尔遇人不淑,先是任自己气恼,后来也会劝自己看淡看开,我性格如此绵软,这一点,与我的家人不同,他们是有好心态的,遇事也从容,我比不得,我的单纯和愚钝显然是我的后天造成。

已是八月初起,再过月余,凉风就起了,时光留不住,令人心有疼惜,我这里的春来晚,夏日迟,秋却急进。昨日翻检壁橱里的衣物,发现冬袄还忘记了拿去清洗。我愈发地懒惰和迷茫了。不知我是被世界遗弃了,还是我自己先自放弃了?无论如何,说出来都是令人难堪的。

那日,和远方的家子视频,我说:你要学着去热爱生活啊!他点头应着,并不多说什么。我心里却是突然的一惊,都说子多随母,但愿他不要似我这般模样吧。生活是十分美好的,我们一定要尽自己的所能,去深深地,热爱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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