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郎正传
(原创)
陈二郎正传
作者肖桂生
1
明朝末年，湘西北边有一个武陵峡谷，武陵峡谷的尽头有一大寨人户，全部是土家族。那寨上大部分姓陈，也有姓王和姓李的。
寨的西头有一四合院，四合院的南面是正门，正门用最好的木料做了一个高大的朝门。朝门上方雕刻着“陈家大屋”四个大字。
四合院很不一般。从四合院的设计，修建以及朝门的建立，显得既古朴而盎然生辉，气势雄伟。整个四合院全部是优质木材建成，门和囱都有精致的雕刻，有的木门上还雕刻各种奇花异草和飞禽走兽，那些雕刻栩栩如生，别有一番风味。
陈家大屋的四合天井中，立有一座雕像，雕像并不很高，那是陈家的祖宗陈涵同。陈思恩是陈涵同的第三代子孙。
陈思恩的婆娘姓范名妹。他们结婚的第二年春天，恰是浓春三月下旬，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奇怪的大风带着叫嚣，卷起地上的残渣余孽漫天飞舞。
范妹一生最怕雷电和大风，挺起怀孕十四个月的大肚子躲进了西厢房的卧室。正值未时，陈家大屋的屋顶的瓦面上，两道强光从幽黑的天空下滑而至。
范妹的卧室立即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老爷，老爷，范夫人一下生了个双包胎。”陈思恩口里取出水烟袋，站起身来，拖着长衫，一边朝西厢门走，一边问道“是公子还是小姐？”“两个都是公子。”丫环笑盈盈地答道。
陈思恩暗自欣喜，三步并成两步跨，奔向西厢房。两个肥胖的小子偎依在母亲的怀胞，陈思恩根据出生的先后，先出世的叫陈大郎，后出世的叫陈二郎。
陈大郎天生温柔内向，陈二郎天生外向活泼。两兄弟都十分聪明。很逗人喜欢。随着长大，陈大郎更加温柔可爱，对人总是一脸笑。而陈二郎越大越狡猾，爱说爱笑爱戏弄他人。他的脑袋比任何人都转得快。好多人都上了他的当，吃了他的亏。
2
兄弟俩刚满七岁，就送到附近的学堂读书。先生姓李，叫李大田，整天穿个长衫，一个十分文雅的打扮。上课铃声响了，二十多个弟子飞跑到一间很旧的破教室，端坐在座椅上，恭候李先生上堂讲课。
李先生左手拿着《百家姓》，右手握着教鞭，很斯文地走进课堂。他走向讲台，轻咳一声说：“今天，我们开始学《百家姓》”李先生叫弟子们翻开书本，念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然后，他解释道：“赵，就是赵家伯伯的赵，钱，就是钱家伯伯的钱，孙，就是孙儿孙女的孙，李，就是我李大田的李。”
第二天早上，弟子们早早来到学堂，就乖乖的坐在破烂的课桌上，陈二郎对着伙伴们说：“我们早早来到课堂，先读读昨天学过的，来我们一起读。”在他的号召下，大家齐声念道：“赵家伯伯的赵，钱家伯伯的钱，孙儿孙女李大田。”
琅琅的读书声，传到正在吃饭的李先生的耳朵里，他感觉不对呀！“我怎么变成孙儿孙女了呢？”他一下站起来，心里有点不乐，向课堂走去。
陈二郎看着先生来了，带头故意大声念道：“赵家伯伯的赵，钱家伯伯的钱，孙儿孙女李大田。”李先生气得鼻孔冒烟，嘴里还包着一大口饭，无法纠正，只是怒目圆睁。弟子们以为读书的声音小了，于是，提高嗓门念道：“赵家伯伯的赵，钱家伯伯的钱，孙儿孙女李大田。”
“非也，非也”李先生急忙吞下口中的饭，制止道：“好了，好了。”弟子们以为先生在纠正，要他们读完后再加上“好了好了，”又重新高声念道：“赵家伯伯的赵，钱家伯伯的钱，孙儿孙女李大田，好了，好了。”先生气得青筋外暴，手掌使劲的在课桌上拍了一下，因为气愤，用力过猛，他提着手摆弄着，忍着痛叫道：“休课，休课，”
陈二郎带头走出课堂，还纠结一伙在小小的坪坝里高声念着、喊着。李先生看出了是陈二郎故意在捣乱，就把他叫到身边，用竹块在他屁股上敲打了几下说：“你这是捣乱，是对师不尊。”陈二郎虽受皮肉之苦，但他看到先生那模样，心里一下想到孙儿孙女李大田这句话，忍不住向先生鞠了一躬跑掉了，手捂着肚子笑得泪水外冒。
3
陈二郎是闲不住的玩童，眼睛几眨又是一个主意，谁都招架不住，都要吃亏上当。
夏天的课堂上，有几个伙伴趴在课座上打呼噜，陈二郎心生一招，从书盒里取出毛笔和墨，用毛笔蘸些墨水涂在那几个伙伴的手上，然后用纸条在他们的脸轻轻地画着。沉睡的他们，觉得好像有虫子在脸上，蘸有墨水的手很自然的在痒处摸着。几经折腾，每个小伙伴的脸上都变成了大花脸，有的像花狗，有的像熊猫，有的像猴子。
上课铃声响了，弟子们都快步来到课堂，无意中看见了几个搞笑的花脸，都笑得前俯后仰。
狂笑声惊动了先生，闻声而至的先生，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怒吼道：“肃……”夲来叫大家肃静，静字还没说出口，一看到几个搞笑的花脸，无法控制地笑了起来。
那几个十分滑稽而搞笑的花脸，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不知道他们为何而笑，他们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也参合一起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先生和弟子们笑得泪流满面，不可开交。
下午，先生执意要查出原由，找出捣乱者。毕竟他们不是破案高手，此事只有不了了知。
4
长大后的陈二郎，高瘦的身材，十分幽默而滑稽的脸相，一件黑色的长衫整天套在身上，头上的无沿毡帽显得很旧，表面上显得很文雅，谈吐尽是知孚者也，尽管他做了很多的让人难已接受而搞笑的事件，但很少有人记恨于他。
有一天，正是初复季节，陈二郎与三个年轻人在小道上漫步，突然看见四个十分飘亮的女孩向他们走来，一个比一个美貌。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回过头对陈二郎说道：“陈二郎，你那么厉害，今天，我们打个赌，你若是当着我们的面和她们其中最飘亮的那个女孩亲一下嘴，我们就给一个铜板。”
陈二郎眨吧一下眼睛说道：“晦！那我四个都亲上嘴了呢，你们不是要给我四个铜板啰？”“没问题，如果，你没有亲到嘴，就要给我们四个铜板。”另一个年轻人望着陈二郎说道。
“你们等着。”说完，陈二郎向几个美女走去，笑着对美女们道，“你们是从那山上下来的吗？”其中高个子美女回答道：“对呀！怎么啦？有事吗？”
“没有多大的事，就是发现我橘子园的橘子不见了几颗，是不是你们偷吃了？”另一个美女急切地说：“橘子？我们偷吃你的橘子？你不要怨枉好人！”
陈二郎说，“反正我的橘子少了几颗。”那个最飘亮的女孩捋了捋头发说，“我们真的没有偷吃你的橘子，不相信你可以看我们的口袋。”说着在她的带头下，一个个翻开身上的所有口袋。陈二郎故意认真地查看她们翻出的口袋，摇了摇头说，“嗯！确实没有，但我要闻下你们的嘴，如果吃了橘子，一定有橘子的气味。”
几个美女不愿受怨枉，异口同声地说，“你闻吧！”二郎触过去一个一个地闻她们的嘴，每个姑娘都闻过了，他说道：“好了！你们是好人，真的没有偷吃我的橘子。”说完就笑着让她们下山了。
美女走后。二郎的举动不得不让那几个年轻人深感佩服。陈二郎和朋友打赌亲了四个美女的嘴，这个消息很快传到最飘亮的那个女孩的哥哥耳朵里，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想给二郎一个好看，给妹妹捡回个面子。
第二天就气势凶凶的去找陈二郎，美女的哥哥一见到陈二郎，看见他正抱着一夲厚厚的书在看，走过去就凶凶的问道：“你是陈二郎吧？”陈二郎把书一合，站起来认真的看着那位年轻人。“不动，你头发上有一条大虫子，不要动，我帮你弄掉。”说着他从头顶上用木棍挑下一条大毛虫。“唉呀呀呀！不得了！你自己怎么不知道？”
那个年轻人看着长长的毛虫，吓得全身肉麻，道：“谢谢！我是最怕毛虫的。”陈二郎说，“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更知道你今天来是要教训我一下，没关系，等我把话说完，任凭你处置。”他一边从口袋取出一个铜板一边说，“对不起，那天几个朋友要和我打赌，能够亲到四个美女的嘴就给我四个铜板，我当时只是以偷橘子为由，闻了一下四个美女的嘴，并没有亲嘴，来，这赌钱，全部给你。”
陈二郎聪明就聪明到这里，他早就想到有人会为此事会上门找他的麻烦，早有准备，把事先准备好的毛虫在对方不注意的情况下放在头发上，以帮忙取下毛虫来缓解矛盾，再由铜板化解误会，他真的这一招很灵，那个人不仅没有找他的麻烦，相反，对陈二郎十分好感。一年后，还把亲妹妹许配给陈二郎为妻。
陈二郎的聪明，滑稽，鬼点子多，爱搞恶作剧，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他又会说话，会哄人，还会作画论诗，都叫他陈二郎先生。
5
又一年冬天，外面下了厚厚的大雪，很多人都不敢出门，躲在屋里烤火聊天。陈二郎一个人带上一大包好酒，跨上一匹红色高头大马，去岳父家给岳老子祝寿。
陈二郎的岳父叫唐化龙，养有两个儿子和四个女儿。陈二郎的老婆叫唐姣，是么妹，大姐二姐三姐的丈夫都是很有钱的大户人家，唯独陈二郎家里不是很富裕，几个女婿之中陈二郎是最不受欢迎的。
在丈母娘和岳老子的眼里，二郎只是有点小聪明，干不成什么大事，只哓得逗人取乐。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陈家，没有那三个女婿有钱有势。所以，他经常受歧视，好在陈二郎的心态很好，他没有把那些事放在心上，总是乐呵呵的。这次到岳父家给岳老子拜寿，早就有了思想准备。
到了拜寿那天，堂屋里挂起了60个大大小小的红灯笼，灯笼的蜡烛一亮，60个寿字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光芒。儿女们个个齐跪在寿星面前，齐呼道：“祝您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永安康。”
紧接着，孩子们向老爷子一一敬献寿礼。大女婿是一对金子做的鸳鸯鸟，二女婿是一对夜明珠，三女婿是一对金子做的茶壶，而陈二郎是两壶麻姑酒和两壶枸杞酒。与那三个姐夫比，显得十分寒酸，岳母娘和岳父没有说什么，只是欢笑的脸突然阴沉下来。
唐化龙干咳了一声说道：“好了，你们的孝心可贵，我都收下了，今天，四个女婿以这四样寿礼为题，各作一首诗，诗中要有点趣味性。”
大女婿看了看岳父道“寿星捧茶壶欣喜无忧，品麻姑心情更为喜气，夜明珠光环划破夜幕，观鸳鸯戏水思想离奇。”
二女婿吟道：“茶壶装满兴奋水，夜明珠光照寿星脸，鸳鸯戏水怀旧情，品上麻姑心里甜。”
三女婿想了想道：“夜明珠闪烁，茶壶盛香气，品一品麻姑酒，鸳鸯尽陶醉。”
陈二郎见三姐夫一念完，马上摇头晃脑吟道：“只怪麻姑香气浓，夜明珠下不老松，捧着金壶享天乐，鸳鸯一对情意融。”
就在这时，岳母娘站起身来，准备添茶水，不小心打出一个屁来，陈二郎立即吟道：“夹皮沟里一惊雷，撼动地皮一层灰，岳父寿诞好兆头，年年富贵万万岁。”
唐化龙见老婆打了一个屁，好像丢了他的丑，十分不快，恰巧被陈二郎以诗填补了尴尬，而且，字里行间诗意浓厚，对尴尬的局面是一种化解，更是圆满的祝愿。
这下一来，让所有的人对陈二郎刮目相看，尤其是唐化龙，在关键时刻，让陈二郎缓解了内心的不快。从那时开始，陈二郎在岳父岳母的眼里，不是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无用废物，虽然他没有那三个姐夫有钱有势，但从骨子里他要比他们要强。因此，他被排上了坐上宾。
岳父笑了，丈母娘笑了，他自己也笑了。
6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春天，陈二郎路过一座小山，他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背着一个大背篓从高高的石梯步下来，背篓里背着一口瓦缸。
二郎跑上前去，一下跪在那个妇女面前叫道：“大姨妈，哎呦，好久不见，您好！”那个背着瓦缸的妇女见一个年轻人跪在面前，口叫大姨妈，她全忘了身上背有瓦缸，就勾下身来想扯跪在地下的年轻人，一勾身，若大一个瓦缸从背篓里滑落出来，摔得粉碎。
那个妇女苦着脸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叫我大姨妈？”陈二郎勾着头说：“你叫刘三娘，我妈叫刘四娘，当然要叫你大姨妈啦。”说完就抬起头又叫了一声大姨妈。
那个妇女一见是陈二郎，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旁边的人笑得只差在地上打滚。
第二天一大早，陈二郎拿着五个铜板到街上买了一口同样大的瓦缸，送到那个妇女的家里。那妇女笑着说：“你现在怎么不叫我大姨妈了？”陈二郎不好意思道：“那是逗乐开心，反正是好玩。”
他刚说完，那妇女突然象吃了火药似的，跳起八丈高，一幅凶神恶杀的样子，双手叉腰对着陈二郎吼道：“你这个死鬼，还不赶快脆下，给姑奶奶道个不是，不然，我叫人打得你半死。”
陈二郎见那妇女来真的了，吓得毛发竖立，睑色苍白，“咚”的一下跪在那妇女面前，只顾求饶，“姑奶奶息怒，小的不是，今后再不敢冒防你老人家了。”说完，脑袋点地，诚心告饶。
那妇女“扑呲”一声，笑得眼泪横流，把陈二郎一手拉起说，“我这是和你闹着玩的。”说完又狂笑起来。
7
陈二郎搞笑的名声越来越大，大多人觉得他很有才华，又十分滑稽，都很喜欢他，但在小部分人的眼里，他就个小混混，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小丕子，是专门害人的害人精。二郎的哥哥陈大郎就是其中一个，他对弟弟的行为一点都看不惯，尤其是对二郎扯谎谝人，经常骂他，更为恼羞成怒。
而陈二郎没当一回事。他怎么想就怎么做，毫不顾记，这显然是他的爰好，是他的德性。
有一天，镇上逄场赶集，几个年轻人围着陈二郎说说笑笑，其中一个矮子说：“二郎，听说你会扯谎，那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给我们扯个谎看看。”陈二郎故意对后面看看说：“那我不敢，我怕我的婆娘来，她一旦看见了，我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不会的，我帮你看到。”
“真的？，如果你真的帮我看到，那你爬上那棵树上去，一看到我的婆娘，就马上告诉我。”陈二郎指着那棵大树说。
那个矮个子二话没说，拼命地爬上那棵高高的大树，累得他汗流浃背，气踹嘘嘘。他站在树丫上对着树下的陈二郎喊道：“二郎，你开始吧，你的婆娘还没有来。”陈二郎笑着说：“我的慌已经扯完了，我不扯谎，你怎么爬上那么高的树上呢。”旁边的人笑得只差踹不过气来。
8
三月十八，正是镇上赶集，陈大郎十分严肃地说：“二郎，你不要再如此下去了，扯谎骗人是伤德的，你会得罪好多人，到时，没有一个人喜欢你，见到你，都会躲得远远的。”
“大哥，你信不信，今天赶场，我们两个一起到街上走一走，看叫我的人多，还是叫你的人多。”陈二郎得意的说。
陈二郎走进屋里，用毛笔写了“陈二郎先生请坐吃烟吃茶”几个大字，贴在背上，兄弟俩骑上高头大马，大郎走前，二郎走在后面。两匹马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凡是看到陈二郎背上的一行大大的字，都忍不住要念一次“陈二郎先生请坐吃烟吃茶”。二郎立马回应道：“别客气，等下来。”
一路都有人叫“陈二郎先生请坐吃烟吃茶。”到了大街上，叫的人越来越多，陈二郎连连点头道：“好的，等下来。”都只差应付不过来啦。
他骑在马背上，那神态，那傲慢的姿态，那笑眯眯的脸蛋，对众人来说，是一种亮相，更多的人都喜欢他那种十分搞笑的模样。
然而，对陈大郎来说，是一种打击。他时而回过头来对陈二郎瞟一眼，一看到弟弟那鬼头鬼脑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酸。他心里老犯嘀咕：“这社会真怪，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从不做亏心事的就得不到众人的尊重和爱戴，而像陈二郎那号人反被众人尊敬。”他一想到这些，长长的叹口气，只是摇摇头。
陈大郎一回到家里，因伤感而得病卧床不起，一个月后，便一命呜呼。
陈二郎心里明白，是他无意中气死了哥哥，心里十分痛苦和悲哀。他格外后悔，不该如此过分来让哥哥生气。
从那以后，陈二郎对自己的行为不得不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