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四）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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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旧事（四）

尊敬的罗伯特·金凯德先生:
您好！我是珍妮·斯帕尔克。
当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者你在进行忙碌的工作，也或者您可能是在安然地享受这一天当中难得的闲暇。

本来，您也不认识我，所以我也不该贸然打扰您，可是，这是关于我亲爱的简·爱，所以，作为她二十年的朋友，我还是愿意让您知道，毕竟，她是一个让我感动的灵魂！

她深深的迷恋你，所以，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您了！
她知道您是有妻子的，所以，她常常自责，说她对您的迷恋是“crime passionnel”.

我觉得不是，就我所了解的，她是一个善良而安静的女人，她对您的迷恋，不过是勇敢地顺应了她自己心灵的意愿，因此，我对她怀有深深地敬意，虽然，我也在心里为你们感到遗憾！

我对她说，亲爱的简，虽然，你可能不是英雄，但是你也绝不是风流的女子，你是什么呢，你是一个"grande amoureuse"。

我这样说的时候，简的表情是清晰的快乐和舒展，是的，她爱的艰辛，她至少也需要我这样一个朋友来真诚地爱也宽慰她。

她的笔记里有这样一段话，我今天写信给您，就是想把这段话呈现给您:

我，简·爱，是个被欢乐遗弃的这美丽世界的孤儿，我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了我肉体的生命！
可是，我深深地高兴，我自己曾经赋予过我自己一次，绝不亚于我的肉体的出生一样伟大而神圣的出生，那就是，在我后二十年的岁月里，我爱上了一个让我的灵魂如此温暖又明亮的灵魂。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教堂里给人们诵读《路得传》，肃穆，庄严，平和而慈爱，烛光中，他的容颜是金色，一刹那，让我觉得仿佛神的降临，我方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coup de foudre"这回事。

所以，我总是在烛光中想起他，我也总是在幻觉中与他相遇，在梦境里与他缠绵，哦，亲爱的罗伯特，请原谅我的隐秘的罪责，虽然，我亲爱的珍妮曾经安慰我说，梦是自由的，不要连梦也计较！

这种想念，渴望和罪责感一起，占领了生命的二分之一，它们让我觉得我存在的意义和时光的神圣和珍贵。为此，我珍惜每一缕阳光，每一滴清晨时分的露水！

可是，生命无奈宣告将到尽头！

我回头望望我儿时受洗的教堂，我回头望望那长长的长满了法国梧桐的街巷，我回头望望你，我亲爱的罗伯特，你像一个船长一样，站在巨大的甲板上，迎风破浪！

我不愿意形容枯槁地离开这个一想起你就让我觉得无限美好的世界，所以，我打算在再看望你一次的这个秋天的某一个傍晚，来结束我的生命，也结束这让我默默呵护了二十年的对您的迷恋！

如果实在非要说，我的生命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去年我去见他的时候，我对他表露了想和他相对一夜的意见！

他以沉默拒绝了我！
我是被刺痛了心的，被我的无耻和被他的拒绝！

那天离开的时候，我承认我的脑子因为这沉默的拒绝和我明知不该如此的自责中变的从未有过的焦躁和混乱。
在我即将消失的时候，他追了出来，眼神中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
来我想，那一刻，他是否愿意了和我一夜相对呢？
可是，那一刻的我，整个的脑子全部都是被拒绝之后的焦躁和混乱，根本没有留意到，或者，他的想法就在下一刻改变了最初的拒绝而同意与我相对了呢！

想必，会有人说我是不要脸的女人了！
可是，只有我亲爱的珍妮了解我，性有什么重要？

我喜欢夜晚，我从来都喜欢夜晚，夜晚宁静，夜晚包容，在夜的无限的漆黑和宁静里，人会更热爱思考，人会更纯粹，更本真，更接近神的样子，也更能诚恳地与人相对，也与自己相对！

这一生，我从来没有见过夜晚时分的他。
我多么想有一个夜晚，他在我面前，那么自然，那么本真，那么舒展，那么地像个孩童一样的，没有任何负担和伪饰地，就那么与我相对，一句话不说，也好啊！

去年，因着这个热切的渴望，在我去见他的时候，我大胆地表露给了他这个意思，我想，与他一夜相对之后，就与这个世界告别！

可是，他拒绝了我，所以，忍着病痛，我又坚持了一年！

但是，我可能，我很可能再也不会有勇气再表露或者请求什么了！
既然这么遗憾，那就再等一年，再见他一面吧！

简·爱1944年冬天

罗伯特先生，唉，我不得不很遗憾的告诉你，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亲爱的简·爱，她的灵魂已经追随上帝而去了！

关于她的最后的遗憾，我不知道您的真实的想法！
可是，如果您有意愿去看看她，那么，请您务必在她的墓碑前，告诉可怜的简，告诉您最真心的想法，也算是对她的一个最后的尊重、爱惜和宽慰吧！

珍妮·斯帕尔克
1945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