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79：外戚世家序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qī)之助焉。

1、受命帝王：受命于天的帝王，这里指开国创业的君主； 2、继体守文：继承先王之位，遵守先王之法；文：法度； 3、茂：美好； 4、外戚：指皇帝之母及后妃的亲族。

[译文]自古以来，受天命而登位的开国帝王和继承正统遵守先帝法度的国君，不只是内在的品德美好，大都也由于有外戚的帮助。

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jié)之放也以妹喜。殷之兴也以有娀(sōng)，纣(zhòu)之杀也嬖(bì)妲(ｄá)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tài)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sì)。

1、涂山：古国部落名，这里指涂山氏女，传说禹娶涂山氏之女，生启，启建立夏朝； 2、桀：夏桀，夏朝最后一位王；放：放逐；夏桀暴虐，宠爱妹喜，商汤灭夏，桀被流放于南巢； 3、有娀：古代部族名称，今山西北部一带，相传帝喾娶有娀氏之女简狄，简狄吞燕卵有孕，生契，为殷商的始祖； 4、嬖：宠爱；殷纣王宠爱妲己，荒淫暴虐，周武王伐纣，纣自焚于鹿台； 5、姜原：周始祖后稷之母；大任：周文王之母；大，同“太”； 6、禽：同“擒”；西周幽王宠爱褒姒，荒淫昏乱，烽火戏诸侯，后申侯联合犬戎攻周，幽王逃至骊山被杀，西周亡。

[译文]夏代的兴起是因为有涂山氏之女，而夏桀的被商汤放逐是由于妹喜。殷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娀氏的女子，商纣王的被杀是因为宠爱妲己。周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姜原及太任，而幽王被擒杀是因为幽王宠幸褒姒。

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jū)》，《书》美厘降(jiàng)，《春秋》讥不亲迎。

1、《易》：指《周易》；《乾》和《坤》是《周易》的开头两卦，分别代表阳和阴、天与地、男和女等； 2、《关雎》：《诗经》的首篇，古人认为此诗是歌颂后妃之德； 3、厘降：指《尚书-尧典》记载尧的两个女儿下嫁虞舜； 4、《春秋》：春秋时经孔子编订的鲁国编年体史书； 5、亲迎：古代结婚六礼之一。夫婿于亲迎日公服至女家，迎新娘人室，行交拜合卺之礼。纪侯娶鲁女，只派大夫去迎接，故《春秋》讥之。

[译文]所以《易经》以《乾》《坤》两卦为基本，《诗经》以《关雎》开篇，《尚书》赞美尧把女儿下嫁给舜，《春秋》讥讽娶妻不亲自去迎接。

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jīng)兢。夫乐(yuè)调(tiáo)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yú)？

1、伦：伦理； 2、兢兢：慎重的样子。

[译文]夫妇之间的关系，是人道之中最重大的伦常关系。礼的应用，唯独在婚姻上最为谨慎。乐声协调四时就和顺，阴阳的变化，是万物生长变化的统领，怎能不慎重呢？

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pèi)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下乎？即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yāo)其终，岂非命也哉？

1、弘道：发扬道义；弘，发扬光大； 2、妃匹：指夫妇；妃，通“配”； 3、卑下：低下； 4、子姓：犹子孙； 要：求，期求。

[译文]人能弘扬人伦之道，可是对天命却无可奈何。配偶的亲爱之情胜过一切，国君不能从大臣那里得到，父亲也不能从儿子那里得到，何况是更卑下的人呢？夫妇欢合之后，有的不能繁育子孙；能繁育子孙了，有的又不能白头偕老。这难道不是天命吗？

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之变，恶(wū)能识乎性命哉？

1、幽明：指阴阳； 2、恶：怎么。

[译文]孔子很少谈到命运，大概是由于很难说清吧。不能晓阴阳的变化，怎能懂得人性和天命的道理呢？

《外戚世家序》全文：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qī)之助焉。

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jié)之放也以妹喜。殷之兴也以有娀(sōng)，纣(zhòu)之杀也嬖(bì)妲(ｄá)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tài)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sì)。

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jū)》，《书》美厘降(jiàng)，《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jīng)兢。夫乐(yuè)调(tiáo)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yú)？

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pèi)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下乎？即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yāo)其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之变，恶(wū)能识乎性命哉？

清 吴楚材 吴调侯《古文观止》评：

齐家、治国，王道大端，故陈三代之得失，归本于《六经》而反覆感叹，以天命终焉。全篇大旨，已尽于此。“孔子罕称命”一转，恐人尽委之于命，而不知所劝戒，故特结出性命之难知，盖欲人弘道以立命也。此史公言外深意，不可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