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45：申胥谏许越成

吴王夫差乃告诸大夫曰：“孤将有大志于齐，吾将许越成，而无拂吾虑。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

1、夫差：阖闾之子，前495年~前473年在位，越灭吴后自杀； 2、成：讲和； 3、而：你们； 4、振旅：整军兴师。

[译文]吴王夫差于是对各位大夫说：“我打算向齐国伸张我的宏大志向，我同意越国的求和，你们不要违背我的意愿。如果越国已经改过，我对它还有什么要求呢？如果它不悔改，等我从齐国回来，我将兴师讨伐。”

申胥谏曰：“不可许也。夫越，非实忠心好(hào)吴也，又非慑(shè)畏吾甲兵之强也。大夫种(zhǒng)勇而善谋，将还(xuán)玩吴国于股掌之上，以得其志。

1、申胥：即伍子胥，名员，楚伍奢之子。其父在楚被杀以后，辗转逃到吴国，吴国君赐予申地，故又名申胥，前484年被夫差赐死； 2、慑畏：畏惧； 3、种：即文种，勾践的谋臣，著名谋略家，灭吴后，为勾践所不容，前472年被勾践赐死； 4、还：通“旋”，转动； 5、股掌：大腿和手掌。

[译文]申胥劝道：“不能同意求和。越国不是诚心同吴国和好，也不是畏惧我们的军队的强大。大夫文种有勇善谋，他将把吴国在股掌之上玩得团团转，来实现他的意图。

夫固知君王之盖威以好胜也，故婉约其辞，以从(zòng)逸王志，使淫乐于诸夏之国，以自伤也。使吾甲兵钝弊，民人离落，而日以憔悴，然后安受吾烬(jìn)。

1、盖威：崇尚武力； 2、从逸：放纵； 3、诸夏之国：中原的诸侯国； 4、憔悴：困苦； 5、烬：灰烬，指遭难后的吴国残局。

[译文]他本来知道您尚武好胜，所以言辞卑下，使您的心志放纵，使您沉浸在征服中原各国的兴奋中，使我们自己受伤害。使我们的军队困顿疲惫，民众流离失所，而日益困苦，然后他们不费气力地收拾我们的残局。

夫越王好(hào)信以爱民，四方归之，年谷时熟，日长(zhǎng)炎炎。及吾犹可以战也，为虺(huǐ)弗摧，为蛇将若何？”

1、越王：即勾践，允常之子，前497~前465年在位，《荀子·王霸》认定的春秋五霸之一； 2、炎炎：热气炽盛的样子； 3、虺：小蛇。

[译文]而越王勾践在国内讲信用、爱惜民众，邻国都顺服他，年年谷物丰收，气势一天比一天强盛。趁我们还能够跟他们打仗，是小蛇的时候不摧毁它，成为大蛇将怎么办？”

吴王曰：“大夫奚隆于越？越曾(zēng)足以为大虞(yú)乎？若无越，则吾何以春秋曜(yào)吾军士？”乃许之成。

1、奚：为什么； 2、虞：忧患； 3、曜：炫耀。

[译文]吴王说：“大夫你为何长越国的威风？越国怎么能够足以成为大患呢？如果没有越国，那我怎能在春秋炫耀我的军力呢？”于是同意讲和。

将盟，越王又使诸稽(jī)郢(yǐng)辞曰：“以盟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干，足以结信矣。以盟为无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临使之，而胡重于鬼神而自轻也。”吴王乃许之，荒成不盟。

1、诸稽郢：越国大夫； 2、口血未干：指缔盟为时不久，古时盟誓要杀牲，以牲血涂于嘴唇，表示诚意； 3、荒：空。

[译文]将要盟誓，越王又派诸稽郢推卸说：“认为盟誓有用吗？上次盟誓时涂在嘴上的血还没干呢，足以表明信用了。认为盟誓没用吗？大王不用军威便能使唤我越国，为什么要看重鬼神而看轻您自己的力量呢？”吴王便同意讲和，仅仅订约，不盟誓。

《申胥谏许越成》全文：

吴王夫差乃告诸大夫曰：“孤将有大志于齐，吾将许越成，而无拂吾虑。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

申胥谏曰：“不可许也。夫越，非实忠心好(hào)吴也，又非慑(shè)畏吾甲兵之强也。大夫种(zhǒng)勇而善谋，将还(xuán)玩吴国于股掌之上，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盖威以好胜也，故婉约其辞，以从(zòng)逸王志，使淫乐于诸夏之国，以自伤也。使吾甲兵钝弊，民人离落，而日以憔悴，然后安受吾烬(jìn)。夫越王好(hào)信以爱民，四方归之，年谷时熟，日长(zhǎng)炎炎。及吾犹可以战也，为虺(huǐ)弗摧，为蛇将若何？”

吴王曰：“大夫奚隆于越？越曾(zēng)足以为大虞(yú)乎？若无越，则吾何以春秋曜(yào)吾军士？”乃许之成。

将盟，越王又使诸稽(jī)郢(yǐng)辞曰：“以盟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干，足以结信矣。以盟为无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临使之，而胡重于鬼神而自轻也。”

吴王乃许之，荒成不盟。

 

清 吴楚材 吴调侯 《古文观止》评：

夫差广侈已极，只越曾足为大虞一语，至有百谏诤，亦莫之入矣。胥、种谋国之智，若出一辙，而吴由以亡，越由以霸，用耳不用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