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导读(八十五)——第41卦《损》卦（上）
损卦第四十一：兑下艮上（山泽损）
【原文】
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guǐ）簋可用享。
《彖》曰：损，损下益上，其道上行。损而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hé）曷之用？二簋可用享。二簋应有时。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
《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zhì）窒欲。
【注释】
(1)损：卦题，下《兑》为泽，上《艮》为山，有大泽浸蚀山根之象。所以卦名曰损。用以警戒社会：剥民则损害国基，损人则伤于德行，损益之问，不得不慎。象征“减损”，其义主于“损下益上”。全卦的内容是说明“损”与“益”两个对立方的关系。
(2)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凡曰“损”，本拂人情之事，或过、或不及、或不当其时，皆非合正理而有孚也；这几句极力说明“减损”之道的“吉祥、无害、可正、可行”四善，其中强调以“孚信”为前提。
(3)曷之用？二簋可用享：“曷”，疑问代词，即“何”。“曷之用”，即“何所为用”的意思。“簋”，装饭的器物。“二簋”，喻微薄之物。“享”，奉献，泛指贡物给尊者或献祭于神灵之事。这两句以设问的形式，说明“损”之道惟在心诚，不必损其过甚而务以丰物益上；故拟“二簋用享”为喻，言当损之时，只要心存孚信，虽微薄之物亦足以奉献于上。
(4)损下益上，其道上行：“上行”，即向上奉献，指下者自行减损以奉于上。这两句以上下卦象释卦名“损”之义，《艮》为阳，《兑》为阴；凡阴，顺于阳者也。谓上《艮》为阳能止于上，下《兑》为阴能悦而顺：损下益上，上行之义也。如人臣之致身事主，百姓之服役奉公，皆损下益上之事也。必如此，然后上下交而志同，岂非“其道上行”乎？
(5)损而有孚：“而”，连词，兼含“能”之义。以释其下“元亨，无咎，可贞，利有攸往”，谓此“四善”均因“有孚”而得。
(6)曷之用？二簋可用享：“曷”，古代疑问词，“怎么、何以”的意思。“簋”，古代盛食物的方形竹盘，圆口，两耳。“享”，享受，享用。这里指享祀，享祀之礼。享祀之礼，最多的用八簋，一般的用四簋，最少的用二簋。举经明之，皆为损而有孚，故得如此。这两句用卦辞答释前句“设问”。
(7)二簋应有时。损刚益柔有时：这两句进一步阐发前文“二簋可用享”之义，说明行“损”必须适时；即不论以“二簋”奉上，还是损下之刚以益上之柔。均当顺应其“时”，不可滥为。
(8)损益盈虚，与时偕行：自然之质，各定其分，短者不为不足，长者不为有余，损、益将何加焉？这是归结前两句意旨，总说事物的“损益”之道重在适“时”。
(9)山下有泽，损：泽在山下，泽卑山高，似泽之自损以崇山；释《损》卦上艮为山，下兑为泽之象。
(10)惩忿窒欲：“惩”，止也。“窒”，堵塞。惩者，息其既往。窒者，闭其将来。说明君子观《损》象而法“损”道，惩止忿怒，窒塞情欲，自损不善。
【译文】
《损》卦象征减损：以诚信为做人准则，才会吉祥，没有祸患，可以坚持下去，有利于往前发展。减损之道怎样体现？祭祀可以简单，两簋淡食就足以敬献，惟在心诚。
《彖传》说：《损》卦，意思是减损于下，增益于上，其道理是下者有所奉献于尊上（征赋）。损减时能心怀诚信，就大吉大利，没有祸患，可以坚持下去。有利于往前发展。减损之道怎样体现？祭祀可以简单，两簋淡食就足以敬献。奉献两簋淡食祭享应当适合时宜，因为减损下之阳刚、增益上之阴柔也要适合时宜：事物的减损增益、盈满亏虚，要因时制宜，制衡得当。
《象传》说：山下有深泽，犹如泽自损以增山高，象征“减损”。君子从中得到启示，以泽水浸蚀山脚为戒，要抑止忿怒、克制贪欲。
【解说】
《损》卦，下《兑》为泽，上《艮》为山。山在泽上，因震动而减损于泽，山上的山石崩泄于泽中，这是一损。还有一损的意思就是损下益上的意思，这是双方有损有益。下面的水不断地冲刷山，山上的石头不断地往下崩泄，上面损了，但益了下面的泽，同时下面泽的水又滋养了山上的万物，它们这是互损互益。这一卦来自《泰》卦，下卦减少，上卦增加一个阳爻，就成为《损》卦。
《损》卦卦辞综合说明当前减损的形势。“孚”是信用，是为人所信赖的意思，“深孚众望”。在双方关系中，可以理解为谨慎处理客方关系。亦即下损上益，人民的财富减损，君主的财富增益，但重点在于减损；所以称作《损》卦。《损》卦的所有爻由阳变阴或者由阴变阳而形成的“错卦”是“泽山咸”，将上、下卦颠倒后而得到的“综卦”是“风雷益”。减损不能完全视作恶，为治理国家，有时必须使人民所得，受到某种程度的减损，但必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以诚信取得人民的信任，就会被人民接受而吉祥。《序卦传》说：“缓必有所失，故受之以损。”意思是“缓散懈怠一定会有损失，所以在《解》卦之后接着是《损》卦。”
从卦象上看，《损》卦有二个爻当位，有四个爻不当位，卦辞说“有孚”，强调谨慎对待客方。六个爻全部有应，总的形势有利，卦辞说“元吉”。如果谨慎对待，则无可怪罪，“无咎”。主方实力强大，可以坚持下去，“可贞”，主强客弱，“利有攸往”。言外之义，如果不谨慎对待，则不一定“利有攸往”。作享祀的是主方，享受祭祀的是客方。“曷之用？二簋可用享”是卦名“损”的真正含义。只要有诚意，两竹盘的祭品，就足以用来祭祀，形式上虽然减损，但虔诚的心意，谨慎对待客方仍然会被接受。《损》与《益》义相反；这一卦强调：君子要克制自己的愤怒和欲望；如果不得已使人民受到减损，只要讲诚信，不长久持续，也会有利，吉祥。
【原文】
初九：已事（chuán）遄往，无咎，酌损之。
《象》曰：已事（chuán）遄往，尚合志也。
【注释】
(1)已事遄往，无咎：“已”，竟，告成。“遄”，快，迅速。损之为道，损下益上，如人臣欲自损奉上。然各有所掌，若废事而往，咎莫大焉；若事已不往，则为傲慢。竟事速往，乃得无咎。此谓初九当“损”之始，阳刚处下，上应六四，故于“自修”之事初成，宜速往应四，以为辅助；即明“益上”之义。
(2)酌损之：“损”，减轻，消除。刚胜柔则柔危，初应六四，犹损刚益柔，初未见亲也，此时不可盲目过损其刚，故以“酌损”为宜，乃得合志。
【译文】
初九，办完自己的事情就迅速前往辅助尊者，没有罪责。损已助人时要酌情量力而为。
《象传》说：“办完自己的事情就迅速前往辅助尊者”，因为初九与柔弱的尊上志同道合。
【解说】
第一爻是主卦的下爻，代表主方的行动。阳爻，表示主方积极主动地谋取和扩大自己的利益，比如：创新、创业、投资、进攻、求职、示爱等。从总体上看，爻辞更强调策略。“已事遄往”，阻止事态，迅速去办。“酌损之”是说酌情造成损失，量力而为。
第一爻阳爻在阳位，当位；表明主方积极主动，有可能从双方关系获益；与四阴有应，表明客方消极被动，给了主方积极主动谋利的机会，对主方有利，所以爻辞说“酌损之”。这里强调“酌”，是从全局考虑。初九阳刚与六四阴柔相应，损阳刚益阴柔，损下卦益上卦，上下相应，所以无咎。“竟事速往”、“损己奉上”的思想含有“学而优则仕”的意味。
从卦象上看，“初九”位于《损》卦之初，与上卦的“六四”相应。“初九”本身刚健有余，“六四”则阴柔不足；于是，“初九”办完自己的事情迅速前往协助“六四”。这是乐于助人的善行，不会有灾难。不过，在损益之间，应当斟酌量力，使其适度。这一爻强调：应损则损，但必须量力、适度。
【原文】
九二：利贞，征凶，弗损益之。
《象》曰：九二利贞，中以为志也。
【注释】
(1)利贞，征凶，弗损益之：“弗损”，指九二不自损。“益之”，指有益于六五。此言“减损”之道损有余以益不足，以求中也。九二阳居阴位，刚柔适中，非“有余”者；六五阴居阳位，亦刚柔适中，非“不足”者；一有增损，则反失其中矣。两者虽为正应，九二志在自守，不肯妄进，故占者利贞，而征则凶也；惟不自损而长守其正，即可“益上”，故曰“利贞，征凶”。
【译文】
九二，利于坚守正道，积极向外发展将有凶险；不用自我减损就可以使尊者受益。
《象传》说：九二利于坚守正道，因为位置适中，以中庸之道作为自己的志向。
【解说】
第二爻是主卦中爻，代表主方素质。阳爻，表示主方素质良好，比如：主方有资金、有地位、有权力、有实力、有技术等。主方应当慎重使用力量，以免被客方利用，应当保持当前有利状态，“利贞”。盲目行动有风险，“征凶”。为了能够给客方造成损失，主方应当设法给客方以利诱，“弗损益之”。
第二爻阳爻在阴位，不当位；表明主方的良好素质有可能遭受损失；与五阴有应，表明客方素质不佳，希望从主方获益，对主方不利，爻辞说“利贞，征凶”。换一个角度思维，为了最终从客方获益，主方可以用自己的良好素质作诱饵，制服客方，所以，爻辞又说“弗损益之”。
从卦象上看，“九二”居下《兑》卦的中央，阳爻具有好动、冒进的特性，因而中庸不妄进、坚持正道有利；若是主动出击，可能会遇到凶险。居阴柔之位，上应于“六五”阴柔之君，用柔悦的态度取悦于上，丢失了阳刚正气。虽然舍己助人是应当的，但不减损自己而能帮助对方，反而更加有益。世上有许多愚忠、愚义的人，却往往不了解这一道理。所以得凶占。这一爻强调：不损而益的道理，原则应当灵活运用，不可拘泥。
【原文】
六三：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
《象》曰：一人行，三则疑也。
【注释】
(1)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三人”，谓六三以上三阴也。“一人”，前指上九，后指六三。“损”之为道，损下益上，其道上行。这四句说明六三居下兑之极，应于上九，悦而求之。天地相应，乃得化醇；男女匹配，乃得化生。六三若一人独行，则阴阳专情和合，故得其友朋。二阴俱行，则必疑矣。三阴并行以承于上，则上失其友，内无其主，必损上九一阳，名之曰“益”，其实乃“损”。
【译文】
六三，三人同行，互相掣肘，难免有一人被孤立冷落；一人独行，孤单无助，就会专心一意地寻求伙伴，最终必定能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象传》说：一人独行，凡事自作主张，事无掣肘。三人同行，遇事各持己见，滋生疑惑。
【解说】
第三爻是主卦上爻，代表主方态度。阴爻，表示主方态度随和。“三人行”指除了主客双方以外，再有第三方卷入当前关系，这样的话，有一方将受到损害，对于主方是不利的。如果主方态度强硬，就有可能与态度强硬的客方冲突，导致第三者插入，这对双方都不利。如果主方保持随和态度，则可能与客方和谐相处，得到客方作朋友。主方应当保持随和的态度。
第三爻阴爻在阳位，不当位；表明主方态度随和，有可能受客方制约；与六阳有应，表明客方态度强硬，可能制约主方，对主方不利。从全局看，尽管存在这样的不利因素，主方应当保持与客方的和谐关系，这样有助于主方获得更多利益，所以爻辞说，“一人行则得其友”。
从卦象来说，《损》卦是由《泰》卦转变而来。《泰》卦减损下卦的一个阳爻增加到上卦，就成为《损》卦。亦即《泰》卦下卦的三个阳爻，损失了一个；所以说，三人行，减损了一人。同时，《泰》卦的上卦，有一个阴爻下降，阴阳相遇；所以说，一人行得到朋友。天下万物，都是由一阴一阳结合而成立；因而，一人单独前往，就会遇到情投意合的朋友；三人一起前往，就会猜疑，不知道应当与哪一人结为同志；其中的一人就会因另外找到同伴而离去。亦即，平均的原则，是要损有余，益不足，三人就要减损一人，一人就得增益一人。这一爻强调：损有余益不足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