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明:稀 奇 之 事十三章之 耳听字
第十二章 耳听字
斜对门的祥辉,是我的同学,我们曾相约一起清晨喝了水去长跑。
翌日清晨,我如约前去喊祥辉。他还没起来。祥辉的家家(外婆)把门打开,让我进屋,到他床前。把他喊醒了,他说他觉没睡醒,还要睡,不去跑了。
他睡得,也吃得,所以身体一直很壮实。
几次爽约后,我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不再喊他,就自己一个人去跑。
那时,祥辉他们全家还没迁居到渡口,当然,肯定也在田中访华之前了,至于人们怎么会把饮水疗法跟田中联系起来,就不得而知。
我家斜对门那排房子是穿斗结构,虽然只有两户人家,却几易其主。
第一家姓奉,奉家娃儿中既有牛儿也有马儿,搬到泰昌巷去了后,再没见过矮壮的牛儿,却经常看到高高长长的马儿。又来的一家姓姜,姓姜这家人好像没得娃儿。姜家没住几年也搬走了。最后来的一家姓陈,一直住到这里建朝天门大桥被政府征收拆迁。
另一家就是祥辉。后来,他们去了渡口,房子也卖给了陈家。
祥辉家门前有个小坝子。
小坝子对面,隔条石板路,就是我家这排房子的尽头,靠墙立着一根杉木电线杆。晚上,电线杆上那盏路灯的灯光刚好落在坝子上。
夏夜,这个小坝子几面都有风吹来,凉快,几家的娃儿爱聚在一起摆龙门阵。灯光下有些虫子在飞舞。
看飞虫转圈乱窜,正担心会落到身上。突然,就有只通体碧绿的蚱蜢真落到我的大拇指上,并且张嘴就咬得死死的。慌乱中,我用另一手去抹,把蚱蜢身子抹掉了,头仍死死地咬着不放,颈项断处光润无痕,掉地上的蚱蜢身子,迅疾乱跑,好像在寻找自己的头,找不到十分着急的样子,吓得我全身发麻。
这一咬,居然让我大病一场,发烧十多天。
又一个夏夜,七六年八月十六日晚上十点,我还在灯下看书等人,等的人没到,地震却先来。突然觉得有个人挠了一下我的竹椅,挠了就蹲下去了,我以为是等的人来了,先开个玩笑呢。就站起身转过头看椅子后面。没看到人!正奇怪,却看到墙洞上吊的白炽灯在晃,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地震!
没有恐惧,反而有点兴奋,走出门,就走到这个小坝子上面。
陈家小兰还在坝子上乘凉,坐在凉椅里摇着蒲扇。我讲了刚才的感觉,她也恍然大悟:是说不得,刚才我坐在凉椅上,感觉凉椅好像在动,还以为是凉椅榫头松了呢。
第二天,就听到松潘平武大地震的消息,那年闹地震,天地翻覆,先后死了两伟人。
也是在这个小坝子上,七十年代初,比地震早几年,我学会了耳朵听字。
那天晚上,一大群同学聚在路灯下。劳动村的同学新中就玩了一个耳朵听字的游戏。我们围观的有十几个人,都只顾琢磨为什么写过字的纸团,会在座标纸上滚出字形的轨迹?并且那些密密麻麻的点子,我们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字形,为何同学能看出来?没有一个人去想这是一个戏法,是在作弊。
几年之后,才听说唐雨耳朵听字的事,陆续出世的,还有隔空取物千里传功等等特异功能。如果当时就有特异功能一说,肯定还会惊喜过望,同学中居然藏龙卧虎,也有身怀特异功能者。不过,即使当时有这一说,也会纳闷,既然耳朵听得出来,为何还要搞坐标画点这些名堂呢。
新中后来详细告诉了我如何玩。我才恍然大悟,并且,也把这游戏玩得天衣无缝。所以,几年之后,我在车间给樊显玩,手法干净得樊显宁愿相信耳朵听字是真的,而不愿接受这是一个戏法的事实。
樊显是外地照顾家属调来的,维修纺织机器是半路出家,但为人谦和,不跟人争执,也不在背后说人长短,所以一个队的师傅们都不拿他当外人看。他老家在农村,进城也有些年了,憨厚中却仍潜藏有小小的狡黠。有时,你觉得他不声不响,肯定固执得离奇;但他一开口,你就觉得他单纯,单纯得特容易轻信。
有一天,交了车,平常早就下河舀鱼了,队长说整顿期间上面有禁令,随时要来检查纪律,不准到河边去,即使没得事,也要在休息室守着。
那两年,风云激荡,翻天覆地,形势变化很快。裕华厂的全面整顿开始,底层工人感觉到的,就是一天比一天管理得严。
不能下河,闲得无聊,我就开始玩这个小戏法。对象当然就是樊显。
小戏法很简单。找一张大纸,画个十字交叉的坐标,摊桌上,叫樊显在一小片纸上任意写一个字,他自己一人在隐秘处写,写好后,把纸片揉成一团。仍由他自己对着纸上坐标中心往下扔,纸团滚到哪儿,就用笔在哪儿画一个黑点。捡起来再扔。总要扔个几十次吧,纸上密密麻麻的有一大片黑点了,我接过纸团拿到耳朵前听一听,凑鼻子前闻一闻,然后像模像样地观察坐标纸上的黑点,感觉看出纸团中那字的端倪,就开始用笔连接这些黑点,连接完成,纸团中那个字就显示出来了。
虽然是戏法,玩得干净,樊显就信进去了。玩了很多遍,还要扭着玩,非要破解,以为用他认为很刁钻的方法,可以阻碍我特异能力的发挥。比如写了一个字,墨迹未干,就用手指把一半抹模糊;或者写一个字,旁边再写一个字母;甚至干脆写个错字,少一笔或多一划。为了干扰我的神经感知能力,还一边背着我写字,一边用脚掌在地上拍打,弄些响动出来分散我的隔空侦察。
把纸团递给我时,他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嘴角似有一丝狡黠的笑。其实我明白,他无论怎样绞尽脑汁,用稀奇古怪的方法来破解和阻挠都是徒劳的,我轻松地在一片毫无规律的黑点阵中看出字来,包括他抹模糊的样子和错字都弄得一模一样。
他虽然信服了,但看得出他还在动心思。
恰巧,上面真来人检查了。保全科刘科长带路。见我们一群人聚一起玩得高兴,就问是怎么回事?有人指着我说,他可以耳朵听字。刘科长双眼的光就显出异样了,把脸转向我,真的呀,还以为外面才有这等人呢,你真的会耳朵听字呀?
当场试了试,果然全都相信了。
但我胆怯了,毕竟没有当骗子的基因和素养,糊弄樊显可以,他没脾气,但糊弄刘科长和上面的人,是欺君大罪,我不敢。就把这个戏法怎么玩,关窍在哪点,一五一十的揭秘。
经此一事,刘科长就一直把我记牢了。多年后,他调局里去了,我也常到局里办事,遇到他,还亲切地打招呼,叫我进他办公室喝茶,闲话几句。甚至想把我调局里去。
老樊有点崩溃,坐一边不吭声,他还是不愿接受这是戏法的事实。
讲一讲耳朵听字的玩法,耐着性子读到这里的人,看完下面这段文字就会了,再有同学聚会,便可以尝试,逗得大家高高兴兴的。只要你不揭秘,别人就拿你当神看。
只需纸笔这两样道具。找一张厚点的大纸,在中间画上十字交叉的箭头。再准备两张一样的小纸片,一张让他写字,然后揉成一团,另一张不让他知道,也揉团备用。接着,就让他在座标纸上扔写了字的纸团,告诉他每次必须把纸团扔到十字交叉点上,这就是在用语言暗示,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扔纸团上。每扔一下,就叫他用笔在纸团停止的地方画个小点。让他画,跟让他扔道理一样。他一心一意在扔纸团画点子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等他扔了十多二十下,借口他扔得不准或高度不够,你就捡起纸团来扔,做个示范给他看。这时,你的手指内已经暗藏那个没写字的空白纸团,捡起有字的,扔出的却是没得字的,你只扔几下,就叫他照着你的标准扔,他会更加注意扔纸团画点子。
你则趁机溜出围观的人群,到旁边僻静处打开纸团看写的什么字。然后,又如法换回空白纸团。换回纸团后,让他再继续扔几下,你觉得够了,这一步就可以结束。
最后,你就装模作样地研究座标纸上密密麻麻的点阵图,听一听纸团,左耳听了,右耳再听,面子上的假动作做足了,就胸有成竹地用笔在点阵图中把字连接出来,就是刚才看过的纸团中的字。想玩得更逼真,还可在连线过程中,做出一付竭力思考犹犹豫豫的样子。
字在点阵中画出来,游戏至此就全部结束。
如果还有其他人不服气,要接着玩,得多准备几张画座标的大纸和小纸片。
王辉明,1953年生人,长年居住在重庆南岸区弹子石。曾在《重庆日报》《重庆现代工人报》《南山风》《火花》《重庆工人作品选》《山西青年》等报刊发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