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原创)大唐故事之苦吟诗奴之凄凉平生(之一)
大唐故事之苦吟诗奴之凄凉平生
一
古人说:“故本无途,足践行之”。意思是说,这世上本木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古人还说:“途以行便,践多而糜”。意思是说,走的人太多,就成了烂路。
自古以来,读书是很多人足以依赖的出路,甚至有些人把它当成了唯一出路。在这条路上,几千年间,走过了不少的文人墨客。但最终走出头的,不足百分之一。
因为不易,所以珍贵。尽管希望渺茫,但,路,还是要走下去。
话说大唐元和二年(公元807年),正逢唐宪宗李纯执政。这一年,安史之乱硝烟已经散尽,转入中唐社会,国家出现中兴态势,史称“元和中兴”。新皇帝,自然要有新气象,他开始大量招考(网罗)人才。
京城长安,又开始三年一遇的公务员大考。
已经说不清到底是第几次参加大考的贾岛,依然是不改初心。还是如同既往一般,信心百倍,豪情万丈,似乎胜券在握。
考试科目还是如同以往一样。第一科考“帖经”。这个考试有点意思,差不多就是填空题。卷子上摘录经书(此处敲黑板,指的是四书五经,不是和尚念的那个)的某一句并遮去几个字,考生需填充缺去的字词。第二科考“墨义”,主要考的是对一些经文的问答。围绕一句话,要求阐述出处、背景、教育意义、个人感悟什么的。
这两科,对于贾岛而言,木有任何技术含量,简直是手到擒来,基本操作。考试时间到,大家都交卷的时候,贾岛已经在外面逛街买零食老半天了。
终于到了第三科,考“创作”。简单地说,就是命题作文,可能写词,写赋,写诗,但坚决不准写散文(那时候,散文这个概念才初步产生。民间故事文体,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
这一次的题目是,以“蝉”话题,仅限于写诗歌。
当贾岛打开试卷,看见这个题目后,嘴角不禁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论写诗,你们这些渣渣,完全跟我不在一个层级。基础知识雄厚,简直毫无鸭梨……他似乎已经看见录取通知书在眼前招摇了。
他的大脑,像是个四核处理器,飞速地搜索着存储的知识:自大唐开国以来,关于“蝉”的诗,最为出彩的,只有两首。
一首是贞观年间礼部尚书虞世南的《蝉》。这一首诗,是十分的自信雍容,呼之欲出: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还有一首,就是写《为徐敬业讨武曌檄》的骆宾王的《在狱咏蝉》。这一首,却是十分的郁闷压抑,令人窒息: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突然间,贾岛抑郁不已。他联想起自己这几年读书求学、屡败屡战的苦逼经历,居然和骆宾王相差无几。不禁悲从中来,大笔一挥,开始答题,写了一首《病蝉》:
病蝉飞不得,向我掌中行。
拆翼犹能薄,酸吟尚极清。
露华凝在腹,尘点误侵睛。
黄雀并鸢鸟,俱怀害尔情。
巴适啊!挥毫落墨快,答题一时爽。
走出考场,考生们相互“对答案”。大家听说贾岛写了这样一首诗,纷纷表示:兄弟,你特么这回又死定了!谁让你在文章中掺加负能量感情呢?
贾岛听了大家的分析,也隐约感觉好像哪儿不大对劲。
果然,没出几日,当一部分优秀考生得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贾岛却得到了一句批语:“吟病蝉之句,以刺公卿”(写了一首负能量的诗,讽刺在职高级领导干部),被朝廷评定为“无才无德”,并冠以“考场十恶”(类似于“十恶不赦”的考场版)的骂名。
人世间,最郁闷的事情之一,就是经过努力,离目标越来越远。贾岛也是如此,经过多年努力,科举考试的大门始终没有敲开。这下倒好,终于彻底关死了。
话说大唐的科考,还没有形成“糊名”制度,考生的名字、籍贯等关键信息,是暴露在外的。只要找有关领导干部交个“行卷”(俗称“拜码头”。表面上是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几篇得以的代表作,实际内容大家懂的),事情多半有戏。
贾岛明明知道可以这样,却偏偏不这样。没其他原因,主要是因为穷,让他变得如此正直和耿直。遥想东晋陶元亮先生,也是耿直,不想给垂直上级行礼,结果搞得几乎要饭的地步。但贾岛已经忘了从这个故事中得到的启发了。
贾岛不禁想到当年写下的《剑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那是何等的满腔热血,意气风发?然鹅,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却不料套路不对,发挥太差。
走在帝都的大街上,顿感路人陌生、乌鸦落寞。心中十分抑郁,发了一个朋友圈《下第》:
下第只空囊,如何住帝乡。
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
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
知音逢岂易,孤棹负三湘。
为了筹路费,年初卖了两只鸡,现在连鸡毛都不剩。公务员没有考上,现在穷得叮当响。帝都房租太贵、消费太高,怎么混得下去?回乡下是不可能回乡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乡下的,除非在外面继续混混日子。这种情况,怎么有面子回去?现在混得连个朋友都木有,剩下的日子怎么搞……
然鹅,似乎没有人会留意到,这个落寞文人在途中的念想。
后来情况如何?莫焦,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