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连载：傻子崔才（尾声） | 李天华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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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崔才

李天华

秋风起了，这满山的叶子都变了颜色。

微浅的黄中带绿，中间黄的近紫泛褐。那金黄的如金箔更透着阳光的润泽，岂止是和田最美的黄玉不止？

那红，单说那浅如粉，中如黛，厚重红如艳血，在冷风中绽尽娇艳美色，哪一眼望去不是姹紫嫣红？

镇里的人们忙碌着，山上拉柴的，捡松塔的，打核桃的，总之这个收获的季节大家忙碌着。

我们的衣服变得厚了，家家开始储存过冬的蔬菜。

土豆，大白菜是必不可少的。冬天的取暖用的煤更是重中之重。

储存菜要挖窖，这种窖就在房屋的后院或者厨房中间，下挖，拓宽。砌砖，抹水泥防水，最辛苦的莫过于把挖出来的土运送到堆放的地方。

虽然有个单腿轱辘的小推车，我的体力还是不行。

我来吧，这个时候的这个声音就是救星啊，是崔才！

他很熟练的把车绳子套在脖子上，双手一扭车子就飞快的走了。

怎么还不走，大姐在下面喊。

崔才拉走了，大姐哦了一声。这傻子有命。

大姐在说谁呢？我有点晕。

总之崔才起了很大的作用，起码我们很快的结束了战斗。

完工后，家里人给他好吃的，还给了钱，他不要，大姐怒道，给你妈还不行吗？

崔才拿了，鞠了个躬走了。

这一段备冬粮时间，他经常在我身边熟悉的人家出现。

他好像什么活都会，但是从来不要求什么，有给钱的，又给吃的，他也不拒绝，但是每次我去给他送饭，却发现从没有东西留下。

下雪了，我们那里的雪真的是鹅毛一样的漫天飘洒，那密集的程度当你还没看清楚，已然湿了手湿了眼。

而这个冬季我去了市里上技校，寒假回来已然是人模狗样了。家里生意好得不行，姐夫和亲戚们在忙碌着，我这个少爷只好到屋里面呆着。

等人走了，我还要去送饭吧，我想，崔才会穿什么呢？我看着自己脚上的军钩皮靴。

吃饭了大少爷！大姐拍打着我的双腿。

人走光了，我看见家里人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我还真像个少爷，因为弟弟在省城读书很少回来，我自然是大少爷了。

吃着热腾腾的饭菜，我总觉得有啥事情没落地。

大姐，给那个崔才的饭菜还送吗？

崔才？家里所有人的眼神都一样，很奇怪地看着我。

死了，你不知道吗？姐问。

啊？我楞了一下，他那么顽强的生命力，是我在外地上学才能体会的。

怎么可能呢？我的语气根本就是不信。

也难怪了铁蛋，姐突然意识到了我瞪了她一眼。

我大了后觉得谁叫我小名特恼火，土死了！

哦，对不起老三，姐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人都笑了。

你也很少回家，崔才刚入冬时候就死了。看着大家的眼神，我知道这是真的。

我无语，不知为什么，就像一个没有答案的谜语一样，我无心在吃什么东西，胡路一口，就回房间躺下了。

不明白的东西太多，那张脸总在眼前跳跃着，那么顽强的生命力。怎么会？？？

妈和爸，还有姐进来了。

想啥呢？妈问。

没有什么，我就是觉得崔才的死挺奇怪的，怎么这么快？

唉，命吧，妈说着叹了口气。

这孩子傻吧，但是很孝顺。妈继续说到。

他得知他妈病重后，就再没怎么出去过，镇上的人只要见到他，也都能给什么就给什么。

这个期间他的酒好像上了瘾，但是他喝多了从来不惹事，只是傻笑。

对了，那二人转还能唱个完整的了。姐说。

真的，那他找着媳妇没？我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也许是那句二人转吧。

可能吗？民政给他的照顾都让他给家里了，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帮人家小媳妇推个车子。

然后笑着说，媳妇你真漂亮。

真的？我有点兴奋。

那些小媳妇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没什么反应，大不了，用脚踢他一下，骂句就走呗。

那人家男人就不急吗？

当然急，只是有男人在的话，还用他推车吗？哈哈，我像傻子一样的被嘲笑了一顿。

还没说呢，他咋死的呀。我还真的有点没耐心了。

咋死的？哎，这个人命苦呀，妈又叹了口气，眼睛又点湿润，以至于我在想，是不是年纪大了的人们，都容易多愁善感？

其实大家是一样的忙活自己家的事，妈妈回忆着。

因为大家都忙，所以崔才没事都会自己过来拿饭。

据说，因为我们镇里面几乎所有的饭馆都对崔才实施了特别照顾。

他妈在入冬的时候走了。

摆灵那天，崔才听到信儿后，发疯地跑去了，崔才的哥哥和家人拦不住他。

他抱着他妈的棺材痛哭。

在他的家人的用尽各种方法之后，终于把他推出了门外。

大家可怜他，他要酒给酒，给棉衣的很多。他就是哭着喝着酒，然后就消失了。

本来给他送饭的的人，却没有见到他，大家也没在意。

过了几天，镇里的每个人问起，都没有他的消息。

大家就开始找，找了半天找到了，原来是一个滑冰驴的孩子在桥下的涵洞里找到的，很少有人注意的那地方。

他是冻死的，右手攥着空的白酒瓶子，身体蜷缩着。

左手捂在胸口，是一张黑白的百天照，上面一个胖胖的男孩和一个妈妈。

他的眼角有泪，已经被冻结了的泪。

但是他的嘴角却是微笑的，姐姐说。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就是很简单呀。民政就处理了，政府给办的后事，镇里的人都不错，大家也都出钱把他送走了。

你还别说，大家真觉得没有了崔才这个镇里面缺点什么东西。妈抹着眼泪说。

据说他走的那天，下着雪，一部分老人去了，还有很多人也去了。

他们说崔才傻，但是孝顺。不害人，只要饭，不偷不抢，也不欺负小孩子

2008年11月27日晨六点李天华于石佛营家中

编后话：有幸约到了家乡走出来的著名艺人李天华老师的小说，读罢让人吃了一惊，如果当初不转行唱歌，而在文学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没准会成为一位著名的作家呢。我分享了两位朋友品读，都评价颇高。他们说这部小说人物形象生动，语言的风格有鲁迅的痕迹。我知道，这就是我们东北这疙瘩土地上土生土长出来的故事，这些人物就是黑土地上活生生的父老乡亲。同作为一名70后的我，这部小说仿佛又把我拉回了童年，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啊。

感谢李天华老师的作品，感谢崔家福老师的引荐，更加感谢长风文艺平台的最优秀的女主播之一梅雪老师的深情演绎。

看茶，朋友们共同慢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