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乡感悟
萍乡感悟
张效雄
春末去了一趟萍乡。
萍乡与湖南一衣带水,很近很近。从湘东浏阳跨了过去,抬脚就是赣西萍乡。湘赣共着一座山一江水,不论东风西风吹来,树上的落叶不经意就会飘向彼此的山坳。
萍乡城很宁静,街上穿行的,大多是操着本地话的本地人,少有几个萍水相逢的外地客。一条娟秀的萍水,弯弯曲曲穿城而过。萍水不宽,也不深,清澈的江水把不算太高的楼群映在水的中央,很有几分秀美的姿色。
夜晚沿着萍水散步,萍水上飘来一片片零碎的落叶。按理说,正是莺飞草长的季节,春天属于花的世界,这落叶有些煞风景。萍乡的花儿在早春里开过了,早已谢过了。人们习惯了秋天才是落叶的时节,其实春天也是常青树落叶的时候。一茬又一茬的嫩芽儿长了出来,把衰败的树叶挤兑到清澈的江水里了。
沿着萍水,踏着落叶,我们从萍乡城往西,到一个叫上栗的小县去。落叶纷纷扬扬飘落在汽车的引擎盖上,被风吹得四散开来,很是有些伤感的意味。
上栗不怎么出名,倒是有个出名的人物张国焘诞生在这里。张国焘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1921年在上海召开的一大,他是实际的主持人。上个世纪30年代前期和中期,张国焘是工农红军三大主力之中最强大的四方面军的统帅。他后来悄然离开延安,去了国民党的阵营,最后客死于加拿大,静悄悄在无声息。
汽车七拐八弯进到离上栗县县城20公里的桎木山下。山下有个安静的小山村,金山镇山明村,张国焘就出生在这里。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山沟,东面有大山与萍乡割断,西面与浏阳相连,青山绿水,沉静安谧,宛然世外桃源。张国焘故居始建于清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座南朝北,前朝笔架山,后靠桎木山,视野开阔,山青水秀。如果不是路牌指引,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曾经影响过中国历史的人物,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我想起了诗仙李白的诗句:“古来圣贤皆寂寞”。张国焘是不是圣贤且不去论,他轰轰烈烈过是真真的,轰轰烈烈后的寂寞也是真真的。他的故居也是这么寂寞,寂静如水。
迷迷瞪瞪中想到前些年去大别山,我去寻找中国共产党另外一位领导人王明的故居,也是如此寂寞的感觉。也是七拐八弯,在大别山的金寨县转了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农户,是王明的陈姓孙辈族人,后靠移民居家在梅山水库尾巴上。他说陈家以前是名门望族,祖屋数间。建设梅山水库后,大水浸漫,祖屋已经荡然无存。在其出示的家谱中,我们找到了王明本姓绍字辈陈绍禹的名字。聊聊几行描述,把其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只是有点凄凄惨惨戚戚的意味。想想王明的祖宅更是命该绝也,沉入水底数十年,空留下几块无有目的地的指示牌,是为何意?不得而知。
王明这片落叶,湮灭在大别山的水库之中了。张国焘这片落叶,也湮灭在桎木山的绿野之间了。
站在萍乡乡间的桎木山下,任落叶在头顶上飞来飞去,试想自古以来多少名人,不就像落叶一样飘零远逝了吗。
历史就是飘零的落叶连接起来的一串串字符。
由此想起我居住的那个机关大院。我在这个大院住了三十多年,看惯了花开花落,,见过几多春华秋。大院四季树木繁茂,时时会有落叶纷飞。春日香樟细叶飘落,夏日广玉兰阔叶满地。春桃夏菊,秋柳冬松,荷香枫翠,杜英缤纷。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花儿草儿,此长彼落。这三四十年来,从这个大院走出去的国政要人,封疆大吏,不计其数。不论是英明领袖还是贪官污吏,不管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不论是知名的还是不知名的,都不过落叶一般。红的橙的黄的紫的,最终不过腐叶成泥,随波逐流。看看每日在幼儿园门口接送孙辈的人群,匆匆而过的,或曾是金鳄大贾,或曾是昔日闻人,在路人看来,不过一介平民,谁会在意你过去的灿烂,眼下不过儿孙的家奴罢了。昔日辉煌总归逝去,前景不过落叶一般。
世间万事万物,不过落叶春芽,此生彼长,更替交换,虽然会留下灿烂的雄姿花影,结果无非是落叶飘零。
走一趟萍水,看落叶纷纷扬扬,思世间风云变幻,居然悟去这么一些莫名其妙的道理来,实在很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