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亚亚(160):三匹狼

空旷的原野上,三匹狼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前走去。如果仔细看看,会发现他们的眼睛和同类不太一样,普通狼的眼中没有这样的仇恨。
渐渐地,前方出现了一片森林。树干紧密排列,树枝层叠交错,仿佛是一个树木长成的城堡。林前立着一块牌,上书“不归林”三个字。
“欢迎来到不归林。”
引路人已经在这儿活了几亿年。无数灵魂来了,又去了。她始终坚守在这里,引导无数灵魂走向最终归宿或重新转世。眼前这三匹狼,一看就是自己做坏事不成却含恨而终的。这种魂,不愿归宿,也不可归宿。而这始作俑者多半就是引路人自己的同类——人。
“也罢,就让你们再活一次,体验所谓的‘人生’吧!”
第一匹狼转世为汉人王贞,出生于明朝的山西蔚州,自幼苦读百书,可无奈天资不够,参加科举总是名落孙山,后来混到连饭也吃不上了,便借自己妹夫的势力混入了朝廷。一次偶然的机会,王贞认识了太子,便想尽办法讨太子欢心。后来,老皇帝一死,太子即位,立马提拔王贞为内阁大学士,并尊他为“王先生”。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到权倾天下的大学士,王贞不再低调、谨慎。权力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却让他忘记了一些东西,例如那个名叫《自不量力》的典故。狼,也就是王贞并没有想起,上辈子他也是这样“自不量力”地死去。正逢瓦剌在大明边境兴风作浪,王贞决定亲自去平定战乱,以将自己的事迹发扬光大。他不会想到自己将会遇到自己上一辈子的老朋友。
转世为瓦剌人野纤的第三匹狼,保留了狼的野性,从小就随长辈征战四方,抢夺了不少财富。后来随着势力的壮大,野纤渐渐统一了瓦剌民族中所有的部落,成为了瓦剌唯一的首领。野纤虽然没有什么头脑,但野心却挺大。他不想止步于瓦剌,而是将贪婪的目光看向了大明。在谋士的建议下,他开始骚扰大明边境。终于,他等到了那一天,大明出兵的那一天。
王贞站在军营的瞭望台上,看着远方的硝烟。“大约20万精兵,难道打不死小小的2万瓦剌吗?”谁知这个问题的回答却远远出乎他的意外。瓦剌士兵长驱直入,铁骑的马蹄声伴随着绝望的哭喊声。骑兵先伏余马上,再仔细瞄准向前一刺,许多大明士兵就此魂归故里。王贞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军营的角落里,发抖的不只是他的身体,也是他的灵魂。此刻,他终于重新审视了自己,只是当年那个自不量力的穷书生罢了。忽然,他被拎了起来。他颤抖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一双怒瞪的眼睛和一把亮铮铮的铁锤。樊忠将军仰天长啸:“吾为天下诛此贼。”
引路人看着这一切,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一匹狼的第二世终是以前的那匹狼。对此,她只想说,“自不量力”。
硝烟散尽,野纤望着横尸遍野的战场,露出了征服者凶狠的微笑。他毫不理会周围战俘的惨叫声,望着前方,说道:“下一站,北京!”
可惜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于谦只不过是软弱中原一个尚书罢了,他怎么可能……”只见野纤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望着城门中杀出来的兵。书写着“北京”二字的牌匾,在他的眼中终是模糊了。对此,历史这样记载:“1449年,大明将领于谦指挥的北京保卫战以瓦剌败退为终,瓦剌首领野纤死于乱箭之中。”
引路人放下笔,叹了口气,第三匹狼的结局是战死沙场,依然那样勇猛,那样愚钝。重新抬笔,她写下了自己的评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第二匹狼最后转世。他在生在陕西兴平,被太监刘顺收养后改姓刘。后来,他入宫当了太监,并博得了皇帝宠幸。他也和先辈们一样,有野心,可是没什么头脑。他利用皇帝年少的逆反心理,挑拨离间,使得皇帝再无心理会朝政。他得意于皇帝终日玩乐,并趁虚而入,把持了朝政。
一个不学无术的太监又会有什么出息?从此,天下鸡犬不宁,暗无天日。大臣们终于无法忍受,也终于良心发现了。他们向皇帝集体上书,要扳倒这个草菅人命的刘公公。此时,皇帝也有所察觉,要将刘公公治罪。他慌了,在龙床前跪着哭诉了一整晚,哭得是感天动地、气壮山河。皇帝终于还是心软了,放了他一马。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一匹狼,想要一块肉。屠户不肯给他肉,拿出钢刀向他晃晃。他惧了,可依旧不离不弃地追着肉。屠户将肉挂在了树上,他便屏气凝神之后向上腾空一跃。他是咬到了肉,可也被尖钩贯穿了喉咙。他醒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是就此收手,还是继续追随那块肉?他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场梦罢了,只是一场梦。之后,他又沉浸在荣华富贵和野心中无法自拔,胆子越来越大,他竟想刺杀皇帝夺取大明天下。
大臣们发觉后都愤怒极了,再一次集体上书,以死相逼。他们把刘公公的谋反罪证一一呈现给皇帝。皇帝眉头紧锁,终于意识到性命的危险。公元1510年,明朝太监刘秀谋反罪名成立,被凌迟处死。
引路人合上《历史》,抬头望向不归林深处的大雾。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刘秀的谋反罪证竟是他自己写的书信。他谋求一件绝世玉环时,给玉环的主人写信道:“以后,这天下都归我一人,小玉还值几钱。”他还是和前世一样,为了小事丢了大命。
远远地看到,不归林入口,又有人来了。引路人从桌前走开。
依然是三匹狼,依然是眼中不散的仇恨。
“欢迎来到不归林。”(作于2019年12月)

小作者简介:亚亚,爱美食,爱思考,有梦想的快乐女生。

亚亚爸爸的话:问亚亚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她说读到《世说新语》里的三个有关狼的故事,看到狼性与人性有很多相通之处,于是,便想将这三匹狼与人串联起来,摆一摆狼性与人性中不变的东西。三匹狼尽管换上了人皮,但却依旧在不由自主地重复着上一世的故事,即便为狼性亦或人性所奴役却仍然“乐此不疲”。狂妄、鲁莽、贪婪,将它们单独拎出来,我们会看到它们的丑陋,为我们所不耻,但大多数时候我们却无法照见自己的狂妄、鲁莽、贪婪,在黑暗之中痴迷于自我美好的假象,深陷在奴役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也许只有打破那片镜子,才能找到通往自由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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