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十二）

       5.2.2  沉默的勇士

       1942年5月2日，一向孤寂的小小中途岛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特殊客人——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尼米兹海军上将。估计在此之前，踏上过这座小岛的将军用一只手数指头都数不完。此时的南太平洋风声鹤唳，珊瑚海海战即将打响。如此关键时刻，尼米兹上将亲率一众幕僚莅临中途岛，估计不是来观赏这里众多硕大的信天翁的，而是另有其它重大意图。

       就在东京为第二阶段的作战方向举棋不定之时，在珍珠港，尼米兹和他的助手们也在密切关注着日军的动向，试图准确判断敌人的攻击目标，以求智胜。与前任金梅尔上将相比，尼米兹无疑非常幸运。近期太平洋舰队的情报工作取得了长足进步，他得到了情报参谋莱顿和夏威夷H站站长罗彻福特两位中校的鼎力支持。

       4月下旬，在向尼米兹和金提供的关于日军未来进攻方向的分析报告中，罗彻福特在第四条特别指出，“日军将在中太平洋发动一次更大规模的攻势，并将动用联合舰队的大部分舰只。”4月25日，在与金关于派遣哈尔西第十六特混舰队的两艘航母全部赴南太平洋作战的旧金山会议上，作战部长提出此举将导致中太平洋门户洞开，并询问中途岛在遭到日军“重兵袭击”时是否安全。尼米兹当时回答说，“该岛必须得到太平洋舰队的全力支援，才能顶住日军两艘以上航空母舰的攻击”，同时承诺“加强那里的防御”。

       对于罗彻福特日军将在中太平洋大动干戈的判断，尼米兹基本上给予认可，但他不相信日本人胆敢对戒备森严的珍珠港直接下手。战争已打了将近半年，日军显然已没有了偷袭的条件。现在的珍珠港已今非昔比，到4月底，夏威夷地区驻军人数已超过了70000人，比战前增加了27000人，预计短期内还将骤增至115000人。如此兵力加上仍具相当实力的水面舰艇和陆基航空兵，即使不能保证珍珠港的绝对安全，也足以使任何对之起觊觎之心者掂量几分。

       作为一个嗜好研究地图的人，尼米兹最近几乎每天都要抱着双臂在海图前静静呆上很长时间。通过反复比对太平洋的军事局势和岛屿的分布情况，尼米兹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思路，就是日本人无论在中太平洋展开任何军事行动，都无法绕开夏威夷的前哨阵地中途岛。即使他们要对珍珠港下手，从战术上也必须首先拔掉中途岛这颗钉子，方能确保对夏威夷的进攻无后顾之忧。况且，中途岛作为日军进攻珍珠港的出发基地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尼米兹判断，如果日军在中太平洋发动攻势，第一目标无疑将是中途岛。

       鉴于中途岛重要的战略位置以及面临的现实威胁，同时也为了兑现对金上将的承诺，就在山本在“大和”号上召开第一阶段总结会的4月29日，尼米兹向金发出了一封电报：“关于中途岛的防御问题，我认为该岛目前只能抵御中等规模的进攻，对付大规模进攻则必须有舰队支援。我拟于5月2日视察该岛，并充分考虑可行的加强及支援该岛的措施。”

       小岛迎来了大司令。接待尼米兹的是两位级别并不太高的军官，海军陆战队第六守备营营长哈罗德·香农海军陆战队中校和中途岛海军航空站站长西里尔·赛马德海军中校。两人都已年过半百还仅仅是个蹩脚的中校，如果没有战争的降临，这老哥俩估计就这样熬到退休了。两人陪同司令官一起弯腰走进炮兵掩体和地下指挥所，检查了飞机机库和通信设施的运营情况。上将尤其询问了中途岛和珍珠港之间的海底电缆系统。这是一条旧的太平洋海底线路，依靠这条线路中途岛就可以和夏威夷直接联系而避免被敌人窃听。一旦战斗打响，这将是一条非常重要的通讯线路。尼米兹就这样貌似悠闲地在东岛和沙岛整整晃悠了一天。

       当时尼米兹并未向两人说明，中途岛即将遭到日本人的入侵。他只是询问香农，要挡住敌人大规模的水陆两栖进攻，这个前哨基地还需要些什么。估计两位中校以前想见一回尼米兹都难——这基本上相当于乡镇长遇见了省委书记，这次司令官主动送上门来，两人可算逮住了汇报机会。香农和赛马德立即狮子大张嘴地向上将列出了一大堆清单。

       对此尼米兹早有预料，他微笑着继续问道：“如果我把这些都给你们，你们能守住中途岛，打退敌人的海陆进攻吗？”

       香农毫不犹豫地拍起了胸脯：“能！长官。”

       从尼米兹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对香农的回答非常满意，尽管他清楚那是不可能的。高明的领导就是这样，在特定的环境下对下属的拍胸脯也能坦然接受。第二天一早，尼米兹带着参谋人员悄然飞回珍珠港。整个视察活动既了解了现场情况，又鼓舞了官兵士气，表面上又不事张扬、朴实无华。这正是典型的尼米兹式工作作风——老酒最敬佩并孜孜追求而不得的类型。  

       香农的回答很快得到了回报。回到珍珠港后，尼米兹马上写信给岛上的两位指挥官，称赞他们工作干得很好，并告知两人已被临时提升为海军陆战队上校和海军上校，——看来在领导布置任务时，适当吹吹牛也是非常必要的，至少让领导高兴的同时还可能得到提升的机会。然后尼米兹话锋一转谈到了正题：日本人正准备全力进攻中途岛，预计攻击将在5月28日左右展开，岛上守军即将面临最严峻的考验。最后他说，承诺给岛上的援助很快就会来到。

       对此香农和赛马德异常震惊，日本人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弹丸小岛如此感兴趣？但这显然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军官要去思考的问题。参加战斗是每一个军人的最大愿望，两人感到了压力却并未惊慌失措，这也证明尼米兹提拔他们并非没有一点道理。两人明白仅靠拍拍胸脯肯定是守不住中途岛的，于是下令即日起全岛进入戒备状态，巡逻机受命每天在岛西岛北进行搜索，海军陆战队员随时携带作战装备，吃饭睡觉时也不例外。尼米兹也如实兑现了诺言，岛上开始陆续迎来大批增援人员、飞机和物资。

       但并非所有人都同意尼米兹的判断。一段时间以来，美军潜艇和侦察机提供的情报表明，几乎所有日军舰艇都在驶往同一个方向——日本本土。由此可以推断，日本人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势。在华盛顿和夏威夷，人们关于日军进攻目标的争论仍在持续之中。到5月8日，罗彻福特从截获破译的日军情报中做出了新的判断：

       一、日军在南太平洋的军事行动暂时告一段落，莫尔兹比港面临的现实威胁已基本解除。

       二、大批日军舰船正在向本国海域和马里亚纳群岛集结，可能牵扯到一支新打击部队的组建，该部队至少包括日军第一、第二航空战队4艘精锐航母中的2到3艘，此外还有2艘快速战列舰和2艘重巡洋舰，以及为数众多的驱逐舰和辅助舰只。

       三、这支强大舰队的确切目标和使命尚不明确，但很难排除夏威夷和中途岛。

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尼米兹海军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