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彬其人
【引题】:在前几期里,记者为您介绍了赤峰县商会的来龙与去脉,其中还提到了一个叫杨子彬的商会会长。这个人可是不简单哟,他不但在当年是个很受争议的人,即便是到了今天,他的身后还有很多说清道不明的东西……
气瞎了眼睛
杨子彬本名杨裕文,字子彬,原籍山东省寿光县。清末光绪年间,他随同父母迁来赤峰,直到老年时说话还带有浓重的山东口音。关于他的出身,有两种说法:其一,其父是闯荡江湖流落赤峰的;其二,其父是个皂隶(衙役),随官上任来赤峰定居。
少年杨子彬是刻苦好学的,跟其族兄读书。每日早晚在家吃饭,中午到一个煎饼铺里吃几张煎饼,喝碗水。既长,杨子彬博学多才,机警善辩,出口成章,年纪尚轻时就考中了秀才。后来,他与一个叫董俊先的人一起去直隶考取举人。据说这位杨大举子若论文章和才华,远胜过董俊先挺大一截子。杨子彬从考场出来,也是信心十足,静待佳音。结果,揭榜那天,董俊先中举,杨子彬名落孙山。
杨子彬气坏了,拍案而起,大骂“主考瞎眼”。
主考是不是真的“瞎了眼”,没人能说清楚,杨子彬却被气得双眼瞳仁儿反背,落下了个半盲的残疾。
关于杨子彬眼疾一事,还有另一种版本:投考时,因他不是赤峰籍人氏,其父又是一个衙役,本县秀才们群起而攻之,迫于无奈,只好到直隶省滦州去投考,但只考中秀才,一时火气攻心,瞎了一只眼。
不管怎么说,杨子彬的眼睛有残疾,是确有其事的。
据说,杨子彬科举失利,又急瞎了眼睛,感觉很是没有面子,就暂居于承德。不久,他托人行贿,走动官府,捐了个候补知府的空头衔,混了个蓝顶子缨帽,招摇过市地回到了赤峰。民国初年,杨子彬谋得了一个车捐局长的职位,从此便成为赤峰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落得了一个骂名
“名”是有了,如何获得更大的“利”呢?杨子彬把眼光放在了经商上!
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他对“民以食为天”有更深的理解,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在“粮”字上下功夫。
当年,在赤峰三道街中段路南,也就是后来的第一小学校,曾经有个大车店,是一穿心大院,通达四道街,院内是四合房。掌柜的外号叫刘麻子,河北京东人氏。刚开始的几年,这个大车店每到冬季都是住些卖粮和卖煤的大车,以后车辆多了,住不下了,这才又在四道街路南斜对过盖了一处四合房的院落,分为南北两个大院,生意越来越兴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手头阔绰了,刘麻子的交际也广了,与四里八乡的豪绅、富户有了联系,就做起了投机生意,收购粮油,囤积居奇,牟取暴利。1921年到1923年期间,刘麻子干脆将大车店改为“中和粮店”,大量收购粮油,还向银行和钱庄借了很多的钱。
有一年,因储存不善,中和粮店损失了很多粮油。
这一消息很快就被银行和钱庄知道了,他们纷纷向刘麻子索要贷款。刘麻子还不上钱,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托杨子彬向债主说情,暂缓还款期限。
杨子彬坏心眼子一动,计上心来——
他告诉刘麻子,与其这样欠着还不起,还不如躲起来,还不起但躲得起,并答应帮忙处理后事。刘麻子听信了杨的话,骑着一头骡子就跑了,不知去向。
刘麻子跑路后,杨子彬以极低的折扣价还清了刘麻子的欠债,中和粮店就这样换了主人。
与老赤峰街众多的底子实、资财足的粮店相比,中和的规模并不算大。杨子彬要想在弱肉强食的市场中寻找到立足之地,绝非易事,没有硝烟的商战不可避免。1920年,杨子彬得到兴业银行的帮助,首先与直隶帮广字号的广聚驼店、广盛店等斗起法来,都想打败对方,得到市场的控制权。两年后,广字号欠中和号粮油现货到期,必须在市场及北部蒙边旗县高价抢购,赤峰街粮食市场随之出现哄抢,价格大涨。广字号见赔势已定,只得认输,一面忍痛继续抢购粮油交货,一面请出商界名人和地方绅士向杨子彬求情,希望能按现行市价补偿数万元巨款,赎销合同。可杨子彬就是不点头,坚持索要现货,并制造声势,在中和粮店南院大兴土木,建造十余个巨大粮囤,用三黄土、铁皮构筑油窖。这样一来,导致粮油价格更加上涨,各粮铺也竞相抬价购粮,赤峰街粮价应声而涨。
最终,广聚驼店、广盛粮店彻底垮台。
广聚店马经理自缢身亡,广盛店连房产都折售给了杨子彬,更名为华峰旅店。
由于杨子彬挤掉了广字号,再加上民国初连年战乱、金融混乱等原因,广亿永钱铺、复字号朱家的几家主号、邢家的信泉长、李家的福泉达、张家的巨源成、聚源店等商号先后倒闭了。
但杨子彬虽然发了大财,但也落了一个人人唾骂的臭名。
还有一种说法是,杨家的堂号叫“中和”,所以杨子彬也就将自己的商号起名为“中和”了。
借吃喝获取商情
在那个年代,杨子彬深谙“人脉之道”,在赤峰街广交朋友,比较有名的好友有宋子安、李子芹、张宪洲、张仁、田沛然、王永和、昌卜臣等。他们对本地的风土人情、绅商家底、市场经济的变化等情况都非常了解。杨子彬只要稍加笼络,这些人就可以为他提供各种信息。杨子彬在家里还重用张德福做管家,在商会安插张宪洲的侄儿张美源……赤峰街市场上统称这些人为“创杨业的”。
有了这些“创杨业的”,杨子彬虽深居简出,但对市场行情、形势变化了如指掌。他对当时国内外的政治、军事形势也非常关心。因视力半盲,行动不便,杨子彬就专门把一个叫崔茂林的人请到家里,每天给他朗读各种报刊杂志,研究时事。他还时常把充任商会委员的大商号经理请到家,借吃喝之机获取本市商情。
在广泛的人脉和财势之下,很多商号都不敢得罪杨子彬。赤峰县商会会长朱四麻子任满下台后,杨子彬操纵选举,当上了赤峰县商会的会长。
1917年2月27日,日本政府根据1915年中日会谈第六条“中国须于适当时机开设商埠,得允许外人来往”之规定,设立“日本驻赤峰领事馆”,馆内设警察署、巡捕等机构与人员,并由日本熊本县派出七名留学生来赤峰学习蒙古语和考察地方习俗,先是住在领事馆内,后来就固定在杨子彬的中和粮店食宿了。
清末民初,永巨当铺被逃兵抢了,歇业关门了。
这个当铺是山西曹家的买卖,掌柜的姓吴,山西人。
当铺被抢后,吴回到了山西,让他的儿子吴连普同张、李两个山西人看管房院。在这种情形之下,董承荣(举人)、李林梓、杨子彬三人置买了这所房院,还起了一个“三好堂”的名号。因房子很大,经募捐,修建成了文昌阁庙,即后来的红山区永巨派出所处,院内房屋租凭给做小买卖的。
从那以后,这条街就叫永巨,相沿至今。
1920年,杨子彬将这个房院租给日本领事馆经营居住,而将四道街的领事馆旧址设了日本赤十字医院,医生是日本人小乔助人。这两处房院的租款均由杨子彬收受,故此日本领事中根真介曾送杨子彬一块“敦睦邦交”的牌匾。
花了四十万的赎命钱
1926年,西北军冯玉祥部宋哲元任热河都统,赤峰驻军司令李长青为宋的部下,团长是建平县黑水人郑丕烈,县长吴敬珉。国民党到赤峰不久,就掌握了赤峰县商会会长杨子彬危害地方的一些材料,并于当年初夏将其拘禁。
杨子彬被拘禁后,赤峰县商会副会长傅曦亭协同商会各委员及各同业会行头,联名具保,申请司令部释放杨子彬。国民军司令部回答说:杨私通奉军,企图在赤峰搞武装独立,按军法应处以死刑,不准保释。于是,傅曦亭和各同业公会会长再度酝酿,请出地方士绅、学界代表、天主教教主、兴业银行行长、电灯厂厂长、各大商号经理等一百多人,再次联名具保,呈请释放杨子彬。最终,司令部答应可以释放杨,但要处罚现钞四十万元,折合银元约十万多元,限一个星期内如数缴齐,不得拖延。为了凑足这笔赎命钱,商会召开大会,要求市内所有较大商号按财力大小,分级摊出金额,作为借佃纳出。
杨子彬被释放后,即托命不出,不久又前往北京躲避,各商号所佃之款始终未还。
杨子彬走后,商会随之改选,源隆号财东张文琳(字子衡)继任会长。
1929年2月,杨子彬从北京回到赤峰。
当年,东北人石菩生和天津人夏旨方合办的石印小报上,曾用大字标题刊发《欢迎杨绅归来》的消息。
杨子彬回到赤峰后,不甘寂寞,于本年夏季商会举行普选时,玩了一些花样,使了一些手段,又当上了赤峰县商会会长,公元店财东许宗琛当选为副会长。
1929年夏天,赤峰县成立经界局,设在二中街路南锦元煤局前院,负责人是东北人,姓朱。
这一年的秋收之际,经界局即分队赴郊区开始实地测量土地。他们先从西南园子入手,然后往西测量贾家营子、纸房、史家营子、西南地、毛家窝铺一带。
经界局刚刚清丈田地时,农民们轮流出工,帮忙拉绳扶杆,烧茶送水,十分的配合,多数人尚抱有一种天真的幻想,认为官方清丈土地无非是想把过去按“官地”亩数纳税的老办法调整一下,增加点儿税收罢了,只要年景好,多交几亩税也还可以。至于蒙租,根本没放在心上,因为蒙租世代相传,由吃租蒙古人自己来取,是王爷赐下来的,不论亩数多少,只以地块计租。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清丈完毕,在甲、牌长的催逼之下,农民们发现自己“奉公守法”交的钱还不够抵销蒙租一项之用,再加上其它如补偿地价、处罚漏税、新照契税、清丈手续费等等各种花色名目,就是把所有田园变卖一光,也难以交足。更为要命的是,经界局在清丈之初就宣布的只收银洋,不收热河兴业银行发行的纸币。
在这种大背景之下,杨子彬与兴业银行勾结,在商会会议厅开设“银钱交易所”,以现钞二十元为指数,上下翻腾,致使纸币贬值得如脱缰之野马,大小商号和普通百姓损失惨重。
民怨沸腾了!
杨子彬鉴于商号消极罢市,对他切身利益关系甚重,连忙召集全体同业会会长大会,劝诱商人开市。会后,有些平素对他畏之如虎的大商号,带头陆续复业,郊区农民却把所有的怨和恨都赖在了他的身上。这些人还选出代表,除了向县署和本地驻军请愿外,还扬言要找杨子彬算账。
1930年旧历二月廿日上午,赤峰县县长孙廷弼为了不让事态扩大,受到杨子彬等人的怂恿,来到西老爷庙向聚集在那里的数千农民讲话,引起更大的公愤,只好灰溜溜地逃回市内。愤怒的分成两路,进了市内,边走边喊,声称一定要把扬子彬砸烂,并要火烧他的宅院。
杨子彬的家在当时大粮市东,三东街栅栏门里路北,其东邻就是翁牛特右翼旗王府鲍协理的住宅。两家相邻,各有炮楼一座,鲍家炮楼在正门外东侧街心,杨家的炮楼在二道街后门西侧,两家都有炮手在炮楼内守卫。愤怒的人们赶到杨家时,杨子彬早已藏匿起来,一些老百姓把砖石扎扔进他的院子里,用锹、镐劈砍大门。当有人把秫秸扔进门洞纵火时,杨家院内有人开了一枪,子弹没能穿过门板,打伤了一个正在门内顶门的佣人。
这时,警察赶来了,在大粮市东横街口戒严,架起机枪向群众示威,阻拦后续到来的人群。巡警局长赵秉斋与二队长徐子亨都身穿便衣,来到人群之中解劝,声称一定担保停办清丈。鲍协理家也跑出来几个人来劝说百姓。
因缺乏组织带头人,群龙无首,百姓遂逐渐散去。
事后,清丈队不敢再继续催逼要钱,经界局关门大吉,土地执照由县署发还,不了了之。
这就是赤峰县农民反经界包捐清丈事件,在当年是一件大事。至于杨子彬通过这件事儿捞了多少好处和油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死在了锦州监狱
孙殿英率领他的四十军先遣队,奉命于1933年旧历正月初九抵达赤峰,以杨子彬住宅为司令部,而把军队安排在郊外。
这一年的旧历二月初七下午,日本军队侵入赤峰,日本特务机关司令部设在杨子彬院内,司令官叫田中久。
此时,杨子彬仍在商会会长的任内,日本驻军宣抚班委任他为赤峰县代理县长,直到伪满县长王冷佛来赤上任,杨子彬被解除了代理县长的伪职。1935年,三庆成粮栈经理李海把杨子彬挤下台,继任商会会长。杨子彬偕家眷又去了北京。
杨子彬头房原配妻子王氏,没生儿女,死得也早;二房单氏,仅生一女;六十多岁时,婢女秋香成了第三房,终得一子。
数月后,杨子彬从北京到承德,找门路行贿。时任热河省省长的张海鹏任命他为热河省公署驻赤峰办事处处长,在二东街路北元隆号财东张文坦的宅院里办公,聘请日本人辄访英武为顾问,凡是有关政治、经济及其它重要事宜,必须先经辄访批准方可执行。
杨子彬有职无权,经常托病不出,后索性携眷又跑到北京去居住了。他在北京的住宅位于西城区阜成门外宫门口西廊下45号。
1941年,日伪颁布了一个“思想矫正法”,撤了杨子彬的职。他为此心怀不满,口出怨言,被日本人得知,认为他有反满抗日的言行,遂将他拘捕,送至锦州监狱,关押数月,于次年秋病死狱中。他的管家张德福同其族孙杨毅民,将其尸体从锦州运到北京,埋葬在北京市郊。他的眷属居住在北京,再也没有回过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