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驿马图川刘家往事
宁城县五化镇有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叫土门。时至今日,那里还遗留有几座依山势而建的清时古宅。据当地人讲,别看这几座房子现在已经破损严重了,但在过去那可是大有说头儿的。
7月15日上午,趁着难得的清爽天气,本报的采访车驰进了土门村,进行了一次有趣的时空越穿……
根在山东
与记者同行的还有刘俊文和刘兴礼先生,皆六十余岁,精神矍铄。他们是兄弟,是那几座古宅的现在所有者。
他们告诉记者,他们家的这座古老宅院位于土门村一个叫东山的地方。
“记忆中,儿时的东山古老而又美丽,是一座青砖铺地、前后贯通的三进院落的四合院。听老人讲,大东院是先祖应举从山东迁来后最早居住的地方,最先居住的是大东院的后头院。迁徙前就已是秀才的应举祖,建屋时将东面的地基用巨石高高地砌起,形成了现在的高墙大院。高高的门槛,厚重的大门,中院大门的门楣上曾留有先祖所题‘継后者留光’五个楷书大字。在大西院院里有高高的门楼、青砖的影壁、拾阶而上的厅堂,雪白的墙壁上还画有各种历史典故的水墨壁画,正房厅堂木刻镂空的四道隔壁隔扇,挑檐石上有‘诗书继世’和‘忠厚传家’八个石刻大字,展示了我们刘氏家族厚重历史文化的底蕴和耕读传家的优良传统。”
刘俊文比刘兴礼稍稍年长一些,他颇有兴致地向记者讲述起了他的儿时记忆。
他告诉记者,东山的这座宅院原本有十几亩地那么大,正门外当街的主道两侧各立有一个老举人刘纬中举时立旗杆用的石质旗杆座,有两米多高。旗杆座的四面刻有树木与花鸟,做工十分精细,树木刻得枝繁叶茂,花鸟刻得栩栩如生。距旗杆座前百米还有一座槐树园,生长着三棵三百多年的大槐树。每到夏季,满树银花,空气中充斥着沁人肺腑的香气。那三棵三百年的大榆树由三个大人合搂也抱不过来,树荫下是人们聚会和夏季乘凉的好地方。东山坡上有几百年的老枫树,粗大的树根树盘根错节,裸露出地面。枫树根部的树洞,是刘俊文儿时和小伙伴们经常嬉戏的地方。下井(村庄里的地名)也有很多几百年的大柳树,树洞可藏几个大人。
每到春季, 山下随风摇弋的柳枝,山上挺拔苍翠的百年老松,金色的黄花盛开在枫树的枝芽上,与洁白的百年山梨树花,竞相开放。古老的四合大院,掩藏在诗一样的画卷之中,令人一生难以忘却。
“可惜的是,这座如此美丽并且极富文化底蕴的宅院,在‘文革’前后给毁了,现在只剩下这几间老房子了。”
说到这里,刘俊文和刘兴礼显得十分的惋惜。
古宅书气
采访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前行,车窗外突然一亮,满眼的绿色,已经进入到驿马图川,是大凌河的上源。
“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祖宅了。”
随着刘俊文和刘兴礼兴奋的一声喊,采访车猛地拐上了一个小山坡,眼前就是那几间老房子了,掩映在绿树芳草之中。
据记者观察,刘家的这座古宅应当是建在一个坡度不算大的山坡上,三进院落依山势而建,坐北朝南,具体格局已经看不出来了。
顺着山坡的土路上行,两边的植被很好,几棵老榆顽强地站在那里,像是饱经沧桑的老人。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小小落院出现在记者面前,小巧的院门、影壁和正房、厢房保存相对完好,均建在高高的石台之上,古朴中透着几分书生之气。
“这房子可不一般呀。”刘兴礼指了指其中的一间,给记者讲了这样一个有些传奇色彩的故事——
清中期,刘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房子也盖得又高又大,前出廊,后出厦,木雕的门窗,村里人都管它叫木屋子。更为特别的是,房顶上用了黄色的琉璃瓦。刘家因此受到举报,因为按照当时的规制,平民百姓是不能使用黄色的琉璃瓦的,这可是皇帝的专用呀!很快,朝廷就派下人来查办此事。眼瞅着就要大祸临头了,幸亏刘家的姑爷子当时在热河省府做官,知道了这件儿事,赶紧回去跟自己的媳妇说了。刘家的这个姑奶奶一听,娘家出事儿了,这还了得呀!连夜让可靠的下人骑着快马到土门子村报信。刘家得知此事后,也吓够呛,连夜找人把黄琉璃瓦从房顶上推下来,埋在了宅院的某处,又连夜扣上大青瓦。因为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和不成泥,就用白酒、卤水和咸盐和泥。待朝廷派员来到土门村时,当然查不出什么了。
据说,这座房子是道光三年盖的,房梁上有八卦为证。记者无法进到屋里,所以房梁上是否有八卦不可知,但却发现这座老房子的左右挑檐石上的确各雕有四个字,即“诗书继世”和“忠厚传家”。
汉之后裔
“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是‘刘’,会写的第一个字是‘劉’字分拆的卯金刀,黑板是装满炭火的火盆沿儿,是当过私塾先生的祖父手把手教的。”刘俊文说。
他说,儿时最期盼的就是过春节了。每到年夜交子的时辰,族人们会放三声铁炮,惊天动地,声震上下各三十华里。随着这铁炮的轰鸣,刘氏家族的春节祭祖活动也拉开了序幕。刘家祭祖的高潮是在正月初五,日落西山之后,祠堂内外,灯高挂彩,鼓乐齐鸣,人头攒动。祠堂正厅墙上悬挂着始祖天福以及马站城子、东营子、西台子、解家泽口之各支系列祖列宗家堂族谱。祭祀开始,按程序向众先祖行三拜九叩大礼之后,家族会长拿出家谱,训导众族人莫忘先祖之恩,给众族人讲述从先祖三次迁徙以及如何忠厚、本分做人,恪守孝悌,诗书继世,家风古训,着实感人。
刘俊文记得,他儿时的家族会长由学识渊博又德高望重的十二太爷刘文田担任。刘文田是刘家十三世孙,字墨庄,诸生。他是热河实业讲习所的毕业生,很有才华,对家族的历史很有研究,知周公之礼,行治族之道,在族众中有很高的威信。
也就是从那时起,刘俊文知道了他们刘家的祖籍在山东,有过三次艰难而悲壮的迁徙史。
刘氏家族属汉后裔,古家谱记载:西汉刘季,东汉刘秀皆吾族人也。
据小东营支系族谱记载,明末清初,刘氏的先祖是从山西洪洞小云南大槐树迁徙到山东省莱州府掖县三里河屯的。后又举家二次向南迁徙数百华里,落脚于莱阳县西南乡解家泽口,即现在的山东省莱西市姜山镇解家泽口村。
在那里,刘家天福始祖娶了当地的棘林夼村曲家姑娘为妻,育有二子,并起了两个响亮的名字:东洋、东海。
解家泽口村位于山东半岛南部,处莱西市与青岛市之间,现距青岛市区不足百公里。那里土地肥沃,水源充沛,民风淳朴,县、乡都设有学堂。
刘天福的子孙们在谢家泽口繁衍生息了六代,又一次迁徙开始了。
迁居塞外
清代以前,长城作为农牧分界线,其北部是以游牧为主的牧业区,而南部是以农耕为主的农业区。清朝的统一为汉民进入蒙地耕作奠定了政治基础。清初口外自然条件较好,清朝蒙地农业活动不断发展,逐渐形成农牧混合的土地利用格局,从而促使北方农牧交错带的形成。蒙地经过二百多年的开垦,尤其是清末“开放蒙荒”、“移民实边”等政策的实施,大量内陆汉民越过长城,将大量牧草地和荒地开垦成耕地,致使农耕北界不断向北推进。
据刘氏家谱记载,刘家至六世祖起,应字辈除应召、应正、应显、应职、应贵、应升等留在解家泽口村外,陆续迁往长城古北口外由喀喇沁王爷管辖的平泉州驿马图川,即现在的宁城县山头一带。
刘氏家族应字辈迁到山头一带后,主要集中在小东营、西台子,土门、东山四个村庄。
其中,西台子那支刘氏的先祖是刘应荐,刘应选是小东营那支的先祖,刘应举居东山。当时的刘家人口根据家谱以祖孙三代计算:西台子应是一十四口,土门三口,小东营二十四口,东山二十口,山东解家泽口二十口,整个刘氏家族共八十人左右。
另据其家谱记载:小东营、西台子、东山从六世祖应字辈起到八世祖其妻子都是解家泽口附近的泽口集、岭后、杨各庄、马家泊、葛岭、北岭、西屯、姜山等村人。
可以想见,刘家第六、七、八世,三世举家迁移 ,离乡背井。与之相伴的是亲人间那呼儿唤女的召唤,忍受的是漫长北上征程途中的烈日骄阳,记忆的是挂在古北口长城上的凄凄残月,感知的是塞外八沟那瑟瑟秋风。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三场几千里的迁徙,刘家得以子孙繁盛,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
诗书继世
1748年以前的塞外赤峰地区,是以游牧为主,地广人稀,东三家、西三家,很多地方还未建村,无人居住,土地还未大量开垦,农业并不发达。
那时的驿马图川,物产丰富,山清水秀。川里川外,到处苍松翠柏,大凌河水日夜向东流淌。
刘家的先祖们以坚强的毅力,开荒斩草,垒石造屋,垦荒囤粮,男耕女织,辛勤劳作。
由于不断的努力和积累,刘氏家族在驿马图川,榆树林子川、老哈河沿岸购置了大量的土地,仅在马站、包古鲁两个村就购买了三、四千亩良田。
时至今日,驿马图川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极言当时的刘家已是一个产粮大户、自给自足的富裕小康人家——
刘家每年都出产很多的粮食,自家的烧锅也不用完,卖粮就成了一大难题。有这么一年的秋后,刘家的老东家又到关里去给自家生产的粮食找销路了。他正走着,突然看到有一个粮栈在收粮,便走上前打听起粮食的行情来。收粮的人见对面的这个老头儿穿着一般,其貌不扬,没太搭理,没有好言语地让他去找粮栈的老板。没想到,粮栈的老板也是以貌取人,头不抬眼不睁地问刘老东家是干什么的?刘老东家说是卖粮的。那老板又问是哪儿的人?老东家说是关外的。收粮的老板一听是关外的,更加的瞧不起了,就满不在乎地说有多少粮食他都要了。刘老东家又确认了一句,问是真的吗?收粮的老板说是真的,有多少粮食都拉来吧,有多少要多少。刘老东家一听,乐了,连夜赶回老家,准备车辆,打点盘缠。他还给从东山拉粮的车队取名叫”东南卓号“,从西台子拉粮的车队叫”西南卓号“,拉车的马和骡子都配成一样颜色的,白马配套白马,红骡配套红骡。
结果,一个月后,那个收粮的老板就再也撑不住了,服了,只好向刘老东家求情了,实在是收不起了。因为今天是东南卓号的粮食,明天是西南卓号的粮,每天五大车,一连拉了一个多月,粮食还是源源不断地运来。
刘老东家是个十分好说话的厚道人,见那收粮的老板实在收不起了,就说,你有钱,我有粮,不要就拉倒吧。从此,刘家还和这个收粮的老板结下了友好关系,刘家的粮食再也不愁销路了。
与很多早期移民不同的是,刘氏祖先还将山东时的“诗书继世”之风带到了塞外赤峰。通过辛勤的劳作,他们不仅将茅草房换成了青堂瓦舍,更是建起了学堂,让自己的子孙能文又善武。到了刘氏七世祖培时就已被朝廷列赠(正六品)文林郎,八世祖仲珀被朝廷封为待赠文林郎,仲琪恩荣寿职列赠承德郎(正五品),夫人吕氏列赠安人。九世祖博是在京城高级学府读书的太学生,并待赠登仕郎,十世祖本源为在国家最高学府国子监学习的国学生,也称监生,获皇清待赠登仕郎,十世祖本谦官至六品,职为布政司理问。
刘氏一门从山东迁居塞外二十年后,为纪念三次迁移而栽下的大槐树已枝繁叶茂,村内学堂书声朗朗。刘氏先祖们还修建了跑马道,从村外小东山到大凌河边 ,戎装策马,满月开弓,好不威风。
经过二十年的打拼,到了第十世本字辈,刘氏家族已成为驿马图川的名门旺族。
良好家风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宁城县驿马图川刘氏家族之所以在经历了大清、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三个不同历史阶段后,仍能始终保持家族兴旺,主要是和“诗书继世、忠厚传家、孝悌为先”的家训有关。
康熙年间,刘氏先祖在三次迁徙的过程中,意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他们认为,要想在社会上有声誉,受人尊重,进而报效国家,必须让后代们接受良好的教育,知书才能达礼。因此,刘氏家谱中规定,凡是刘家七岁以上的儿童,不论男女,必须去学堂或私塾读书。
据传说,刘家的日子过好后,吃穿住行所用之物都由专人采购。在那样的一个年代,在这样一个相对偏僻的塞外所在,刘家竟然使用上了“信用卡”,无论到附近的哪个商号去买东西,不用带现钱。各大商号只要一见到刘家的“折子”,可以赊账采购,只要每半年或一年结一次账就行了。
有一年的年末,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刘老东家到凌源结完账,骑着马往家赶。走在半道上,遇到了一个要饭花子,在路边跪着,说是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母,日子过得揭不开锅了。
刘老东家一看,这个要饭花子在确挺可怜的。可一摸口袋,一文钱都没带。这可怎么办呢?刘老东家突然对那个要饭花子说:“你拿我的马鞭子去当铺当点儿钱过年吧,别把单据弄没了,过了年我好去赎回。”要饭花子一听这话,这不是开玩笑嘛。老东家见这个要饭花子有些不相信自己,持怀疑态度,就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我不会骗你的,你就去吧,保准中。”要饭花子心里想,反正没钱过年,去试试吧。于是,他走进附近的一家当铺,把刘老东家的马鞭子递了上去,说是要当两个过年的钱儿。当铺的老板接过那根马鞭子,仔细地瞅了瞅,问要饭花子:“你与刘家是啥关系呀,老东家的马鞭子怎么在你的手里呀。”要饭花子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铺的老板笑了,说:“你小子今天真是走字儿,你是遇上一个好人了。”说着,递给了要饭花子几吊钱,“快去买东西过年吧,再晚就打烊了。”
过了年,刘老东家到当铺,赎回了他的马鞭子。
现在,这个小故事还在驿马图川一带流传着,足见刘氏一脉的家风之良,讲信用,助弱小,是人之根本呀。
老少举人
据刘氏家谱记载:早在山东解家泽口时,刘家第五世祖刘江就是一名邑庠生,即在府县设立的学校读过书的学生,亦称秀才。刘江之子刘应举也是一名邑庠生。自刘应举、刘应荐和刘应选三兄弟迁徙到今天宁城县土门东山、西台子后,更是人才辈出。据统计,如果从第五世刘江算起,刘氏家族在清代时共出了邑庠生、文武庠生达二十五人,太学生一名(九世刘博),监生一名(十世刘本源)。此外,还有众多的诸生、附生、儒生、儒医、私塾先生以及在清末民初时的两名师范生,可谓人材辈出。刘本源的五个儿子中出了四个秀才,官府因此送来一块门匾,上题“德贯五福”。
这其中,又尤其以刘氏第十一世刘纬和第十二世刘云昂为最,父子两代举人,在当地成为佳话。
刘纬于道光甲午年,即公元一八三四年考取功名,时年二十有四。其妻卢氏,诰封安人。
在清代,一、二品官之妻封夫人; 三品官之妻封淑人; 四品官之妻封恭人; 五品官之妻封宜人; 六品官之妻封安人; 七品官之妻封孺人。
刘纬中举后,朝迁下诏让其出任某县县令,但他看淡了官场的功名利禄,婉言辞仕,回到家乡潜心办学。刘纬非常重视家族子女的教育,创办了家族学堂,接收本族或外族的子女学习四书五经。他还将学堂分为启蒙、中级、高级三个阶段。启蒙阶段主要进行儿童的启蒙教育,读书识字;中级阶段即提高阶段,逐步过渡到写文章。到了高级阶段时,由刘纬本人亲自组织施教,在数名助手的协助下,传道,授业,解惑。凡进入到高级阶段学习的学生,必须经过推荐和选拔,符合一定的标准。刘纬办学十余年,共培养出秀才八名,举人一名。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办学不收分文,真正的义务教育。
刘纬还有一个亲叔伯弟弟,叫刘綍。
某一年,刘綍去应试。监考官在考前要逐一点名,叫到刘綍时,将“綍”错读成了“悖”。于是,刘綍打趣地答应了一句:“刘备不在,皇叔在。”监考官一听,十分不高兴,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綍连忙解释说:“逗一句乐子,请大人见谅。我叫刘綍,是《礼记·缁衣》中说的‘王言如纶,其出如綍’的‘綍’字,綍字弗音,作大索讲;不是《礼记·中庸》中说的:‘道并行而不相悖’的‘悖’字,悖念备音,作违备讲。”监考官听后,心悦诚服。从此,“刘备不在,皇叔在”在当地流传开来。
在刘氏家谱(1957年版本)中记载,刘綍确为增广生。
作为举人,刘纬在当地有很高的声望,在官府也有一定的地位。每当族人或邻里发生纠纷时,他总会出面调解。为此,刘纬还曾多次来往于平泉和承德府,进行必要的打点和动作,给乡亲们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刘纬一生乐善好施,不但义务办学,还用精湛的医术为百姓解除痛苦。正是在这样的影响与教育之下,其子刘云昂也金榜题名,高中举人。
好人好报
刘云昂为咸丰辛酉科举人,即公元一八六一年。其妻张氏,诰封恭人。
关于刘云昂中举,在当地还有一个传说:
刘云昂参加举人考试时,考场也就是贡院设在热河承德府。
贡院,听着挺好听,其实是一个封闭式的大院子,如同现在的监狱。当然,没有监狱那么恐怖,在建筑结构上很像。在贡院里,除了考官们的办公室而外,其余均为一排一排的号舍。也就是有一条通道从贡院中间穿过,连接两处办公楼。通道的左右两旁,横列着号舍。每一列号舍长约二三十米,依照《千字文》排列,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序。最靠近贡院大门口也就是最靠近龙门的第一列号舍在向着通道的墙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天”字,“天字第一号”由此而来。每一列号舍又分成数十个小隔间,里边只架着两块木板,供考生们答题和休息。
刘云昂考试时正是秋天,当天晚上又起了大风,小隔间里根本点不住油灯。没有灯光就答不成考卷呀,这可咋整呀,考生们都非常着急。刘云昂正朝着窗外无奈地发呆时,突然发现有一个个的小旋风刮了过来。这些小旋风到了窗前就变成了一个个木头桩子,把刘云昂的小隔间包围了起来。小木头桩子排成排,把风挡住了,油灯也就不会被刮灭了。刘云昂顺利地答完了题,得中第99名举人。回家后,他跟老人们说了这事儿。老人们都说这是刘家积了阴德了,是那些被冲走的冤魂显灵了,保佑了刘云昂。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原来,在一年夏天,铜匠沟川铜匠沟河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冲毁了马杖子、卧龙泉子、西大营子等村庄。有四十多个村民因来不及躲避,被卷到河里,冲到了杨树沟门前。刘纬知道这一消息后,组织族人前去营救。但当他们赶到杨树沟门时,发现这些人已经被淹死了。于是,刘纬出钱为每一个死者买来苇席,进行了妥善的安葬。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吧!
刘云昂中举后,既没有选择仕途,也没有像父亲刘纬那样教书育人,而是和他的长子刘蘅做起了买卖。刘云昂和刘蘅白手起家,赶着一个骡驮子,从卖日用百货做起。他们本着薄利多销的理念,再加上十分的讲信用,很快就打开了局面。刘云昂父子又在包古鲁建立了庆宜栈,办起了烧锅,用酒糟育肥牛。不久,又将庆宜栈改为庆宜泉,还在梁前西三家创办了庆宜堂,以烧酒和卖酒为主,兼营食盐、布匹等。为了买卖方便,刘家开设了庆宜堂钱庄,印制一定数量的钱帖,解决了货币流通的问题。从此,刘家买卖兴隆,商铺扩大,在八沟(平泉)、塔子沟(凌源)等地都建有分号和仓库。
刘纬和刘云昂皆精通医术,而且是辈辈相传,刘云昂的二儿子刘苹是名医,刘云昂的孙子刘士超也是一代名医。他们本着“懂医道,防伤害”的理念,悬壶济世。
书香继世
十九世纪中后期到二十世纪之初,宁城县驿马图川刘氏家族达到鼎盛,日子过得很大,有良田数千亩,家有烧锅,外有商铺,有学堂,有药铺、钱庄,实是富庶之家,方圆百里,远近闻名。
与一般土豪人家不同的是,刘家受祖上影响,更加重视文化,更加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当年,方圆几十里,教书的大部分出自刘氏家族,有几十人之众。更为难得的是,刘家后代还文武兼修,不但出文秀才,还出了不少的武秀才。
光绪年间,少举人刘云昂有个亲叔伯侄儿叫刘莼,是一个练家子,擅使一把大刀。
那时,跟现在差不多,考试也有名额限制,比如考取武庠生一个地区只取一名。刘莼家住在天义的包古鲁,属宁城地区。为了避开本区的锋芒,刘莼改名叫刘国恩,到平泉地区的石佛大王庄参加了考试。开考那天,刘国恩操起弓箭,箭无虚发。可在耍大刀时,却失了手,吓得考官们有的后闪,有的离座,有的干脆趴在了地上。这一失误如不能及时挽回,不但不能中举,还可能会以考场行刺的罪名而招来大祸。刘国恩急中生智,一抬腿将一百余斤重的大刀钩了回来,并顺势又来了一个背花才放下。主考官问刘国恩这叫什么招数时,刘国恩说这叫“金钩钓鱼”。主考官大喜,当场宣布:“金钩钓鱼举世无双,刘国恩中举。”
与这位刘国恩相比,另一个刘氏前辈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道光年间,土门村刘家有个五太爷,名叫刘本江,从小喜爱武术,二十几岁时在当地就已很有名气了。刘家的这个五老太爷在年轻时个子不高,身体结实,用的大刀重一百二十斤,据说还是他自己给自己煅造的。
这一年,刘本江在平泉的武术预选赛上获得了第一名,参加了当年秋天举行的乡试。在考场上,刘本江正舞得精彩,大刀突然脱了手,即将落地。主考官见状,急忙向后仰身,大叫道:“歪了,陋招了。”就在这时,刘本江也是急中生智,向前一跃,一脚将大刀踢了起来,顺势耍了一个大背花。全场一片叫好声,都说这头名肯定是刘本江了。
下场后,刘本江回到客栈,踢大刀的那条腿已经肿得特别厉害了,连马靴都脱不下来了,只能用刀子将马靴割开。更加倒霉的是,就在那天晚上,热河发生了白莲教暴动,吓得人们跑的跑,逃的逃。刘本江也只好拖着一条伤腿,坐在别人家马车的车辕子上,回了家。
结果,刘本江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功名,还伤一条大腿,从此落下了毛病。
据刘俊文介绍,刘氏家族自山东迁居塞外已经二百八十余年了,发展到现在已近两千余口人。
但不管时代如何发展,宁城县驿马图川刘家依然继承着先祖留下的优良传统,为使后代能读书成才,父母甘受辛苦,节衣缩食。据其家族统计,最近几十年,在刘氏家族的两千余人口中,获老中专学历的有一十六名 、大专学历的有一百四十五名,大学本科学历的有二百五十一名,硕士、博士一十四名、博士生导师一名。大中专生人数,包括嫁到刘氏家族媳妇,已达四百二十五名。
这正是:刘氏庭院墨飘香,满园桃李吐芬芳;诗书继世传家远,留得美名代代扬。注:本文配图由本文作者拍摄于刘家老宅,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