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106）

元朝之所以在中华大地迅速覆灭，根本原因在于其严格的等级制度实质地动摇了儒家思想主导的天下一家、家国一体的中华传统伦理。他们新建构的严格等级制度伦理不具备文明进步意义上的可替代性，于是只能被儒家伦理的迅速复辟而彻底排挤出去。

儒家伦理虽然也维护等级制度，但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和儒家的民本理念使得奴隶制在中华主体文明内彻底消失，这使得儒家伦理与政治联合构建的社会秩序相比于其他文明更具人情味儿。正是这点儿最难得的人情味儿让中华文明能够始终营造相对其他文明所不易见的相对整体和谐，因此也确保了中华文明的长盛不衰。

为什么必须强调是相对的整体和谐呢？是因为中华文明内部也一直在反复演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政权更替，这意味着中华文明也有自身局限需要调和。在近代西方商业文明暴力敲门前，中华文明一直无法突破自身局限，当然不敢妄言绝对和谐。

如今有了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理论与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度融合，相当于补强了中华文明传统的和谐理念，加之又有了相对强大的社会主义政权为保障，所以中国共产党代表中华文明开始对绝对和谐提出可行性构想，而且其适用范围已不仅限于中国一地，同时对全球共享和谐的蓝图做了规划。这是文化自信。

这种文化自信源于文明走向的透彻把握。现在看，绝对和谐需要世界文明整体互动过后才能真正实现。纵观整个人类历史，中华文明与古希腊-罗马文明间的互动就从来停止，过去被汉王朝赶跑的匈奴游牧文明加速了古罗马的灭亡，近现代复兴的古罗马文明又帮我们敲碎了坚硬的封建制度外壳。

如果没有近代的商业文明入侵，说不定我们现在依然跪拜于大清国的脚下，依然蔑视一切外来文明，马克思主义当然无法与中华传统文明有深度融合的机会，当然也就不会有中国共产党的产生，自然也不会有可行性的全球和谐蓝图的规划了。

许多人不承认全球和谐的可能性，他们以自己的全部智慧诠释了自己作为一个文明进步无望的悲观论者的脆弱，我们必须在哲学化方面尽情地同情他们，毕竟把可行性变成现实性需要时间，而悲观论者通常只看得见当下，无法洞见未来。

元帝国虽然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大彊域的帝国，但他们的制度设计就缺乏洞见。在靠蛮力窃据中原后，他们彻底抛弃最有利于维护政治稳定的儒家伦理，狂妄自大地希望用严苛的等级制度维护自己的绝对尊严。这是用落后伦理统治曾经一直享受先进伦理的人的逆文明行为，打破了一个民族的生存底线，怎么可能不遭到强力反抗呢？！况且这个民族反抗暴政的经验从来丰富，于是只能被中华文明迅速彻底排斥出去了。

元朝灭亡后，原有的“先进”文明秩序得到恢复，新晋的明朝虽然有郑和七下西洋的伟力，却又因自我满足而渐趋保守，直至被同样来自关外的满清灭国。这说明中华文明一贯的自身局限未除，便逃不脱政权更替的宿命。

从满清彻底向儒家伦理妥协所获得的稳固统治来看，元帝国之所以迅速灭亡，本质原因只能从其野蛮的等级制度完败于儒家伦理上查找了。如此看来，人类文明进步的实质不过是伦理关系的进化，而终极文明不过是终极和谐伦理的最终形成。

如此说来，世界其他文明要想享受终极文明的生活，必须向伦理学发达的中华文明学习和参考，而中华文明想要彻底释放先进伦理所带来的最大和谐，也需要借助外部文明的冲击帮助彻底打碎强大且保守的政治外壳，然后才能真正释放中华伦理更大的和谐营造力。

中原王朝在历史上三番五次被外部文明灭国，又能频繁复兴，这说明以儒家伦理为核心的中华文明的内在生命力无比强大，可惜受自身和世界整体文明局限而无法实现自我革新，民众当然也就无法享受与儒家文化理想所期待建构的更多自由与和谐。

民众无法享受更多与文明内核相适应的和谐生活，这是外在物质文明落后于内在精神文明的表现，这与今天外在物质文明超前于内在精神文明的发展格局恰好相反，这说明人类文明不同分支间的不同局限可能存有互补性。

现代文明的尴尬是由西方文明超前发展物质文明造就的，他们没能力通过精神文明的突破化解，所以中华文明儒家伦理在精神文明方面的超前性与有先天局限不得自我完善的西方文明有足够的互补性。这种互补性的本质在于西方文明要学会在制度设计中增加更多富于伦理建设的人情味儿，这说明普遍浓厚的人情味儿是人类文明的终极目标。

学哲学就是学哲学史，我们必须在文明的互补性当中把握清楚不同文明间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是如何进行互动的。在过去低效的互动中，中华文明不具备通过自我革新以获得文明持续进步的能力，因为当时中国的技术已经是世界领先水平，反而因自己的领先成为外部文明觊觎的目标——近的直接打过来抢，或者直接推翻中原政权，远的通过地理大发现向这里倾销白银，导致因通货膨胀而不得不闭关锁国。

由此可见，政治的保守与无奈其实只是文明突围找不到出路的外现而已，只能被动等待外部文明引发的世界整体文明大变局，这样才能对中国传统稳固但保守的政治造成彻底冲击，然后才可能给中华文明的革新创造机会，从而建立起与文明内核相适应的新的更和谐的中华文明。这说明中华文明也需要一次类似于古罗马文明一样的磨难，只不过我们因为文明内核强大而不致彻底断裂。

现在看，中国近现代历史就是按这个套路演绎的，所以这绝不是简单的偶然现象，我们必须捕捉到这种历史发展的不确定性中的确定性。

如果大家认同哲学能改善人生，认同哲学常识化、普及化的可能，请把这样的想法尽可能多地传达给周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