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听王石讲复仇故事

十五年前“滨海深圳”团队去科西嘉岛采风，同行者有王石、邓康延、梁二平、姜威、洪海等人，还有我。某日大家自由活动，我在岛上古巷子里乱转，迎面撞上王石。

“吃点东西。”他说。巷子里正好有家店。他先点了披萨，再点啤酒。

“你点，”王石说，“喝什么牌子的？”

“当地的，科西嘉岛产的。”我说。

店员拿了一种啤酒上来，看了看商标，王石眼睛一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科西嘉吗？”

“拿破仑嘛！科西嘉就出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不。”王石说，“还有一个人，我是为她来的。你看这啤酒商标上的人。”

商标是一个女子的头像，蒙头巾，极硬朗，尤其那双眼睛，喷着火焰一样的眼神，能让你心头一震。

王石说：“这女子名叫高龙巴。”

“奥，梅里美的小说。”

“对。一个复仇的故事。故事就发生在科西嘉岛上……”

我们是在离阿亚科肖湾很近的一个窄巷子里的露天茶座吃晚餐。墙壁是红的，桌布是红的，头顶上的灯罩也是红的，很诡秘的气氛，诡秘中夹杂着热烈。

王石开始叙述高龙巴复仇的故事。“英国一个上校，和他的女儿乘船来科西嘉岛旅游，同行者有一位法国军人奥索，回科西嘉故乡探亲。他的父亲多年以前被谋杀了，按科西嘉风俗，奥索必须复仇，可是他觉得不能确定是仇家所杀，复仇的念头不强烈。他的妹妹，高龙巴，一个奇女子，为了让他哥哥手刃仇人，想了很多办法……一个很曲折惊险的复仇故事，几十年前读的，至今忘不了……”

我啜了一口高龙巴啤酒，想到高龙巴揣着宝刀策马来阿亚科肖接她哥哥的时候，或许就从这个窄巷子里走过，立刻又把酒瓶放下，仿佛这酒瓶是高龙巴随身的那把镶嵌螺钿和银线的古老匕首。

王石的思路却是顺着高龙巴的复仇路线，回到了他的中学时代。他说那时侯还没闹文革，《高龙巴》还不是禁书，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到处给小伙伴讲侠女复仇的故事。他们兄妹八人，抢着看梅里美的小说，都喜欢高龙巴这个人。

我说：“我回去一定写篇东西，题目叫'在科西嘉岛听王石讲高龙巴的故事’”。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细细端详酒瓶上那个极像卡通人物的高龙巴头像去了。

回来后我很快写出了这个故事，发在“文化广场”我的专栏里。今天洪海在微信上召集众兄弟和王石一聚，我又想起科西嘉岛，想起“窄巷子里的复仇故事”。不见王石好几年了，可惜本周也参加不了和他聊天的饭局。更可惜的是，当年同游科西嘉岛诸兄弟中，早已痛失一人：一转眼姜威也走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