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出场】大地作品:难忘的教书生涯

人民教师
时光过得真快,一晃40多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岁月,犹如就在昨天。
那是一九七七年,师范毕业后,按县上规定,新毕业的学生都要上山,我就被分配到中条山腹地的泗交联校。在这之前,我还没有去过泗交,更不知道那里的山是个什么样子。报到那天,我坐在一辆卡车上,心里在想:开吧,越远越好,我要看看这里的山到底有多远、多高。到联校报到后,联校校长王清义说:“听县上介绍,你的语文水平不错,你就到唐回教那里的高中班吧!”就这样,把我又分配到距泗交还有十几里远的唐回学校,代那里的高中班语文(当时九年制校的八年级语文)。
从泗交到唐回不通汽车,只有沿河行走的小道。一路上,我看山望水,如同行走在山水画中,寂静的心在怦然跳动。
到唐回刚停了一天,刚刚感受到那里的河水常年流淌、昼夜不息。又打听到这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之所以叫唐回,是因为当年唐王李世民,为了挺进中原,平叛杀寇,就是从这里打马过河,凯旋回府。我便站在那哗哗奔流的河水旁,遥望它注入到远方一泻千里的黄河,仿佛听到了数万大军马蹄踏踏的声响和历史一路前进的脚步音。也决心在这一代名君和伟人留下足迹的地方,努力干一番壮丽的事业。
可还没有讲一节课,又接到县局通知,说学生放假,全县教师集中培训,并要求初中教师到庙前,高中教师到禹王报到。泗交联校只有唐回一个高中班,当然就只有我一个人参加在禹王的培训了。我不知道是孤单,还是自豪。在禹王高中培训班,在听取几位辅导老师授课之前,负责人周福俊要求我们,以联校和片区为单位,按教材分别备一篇课文教案。当时分给我们大庙、泗交和祁家河这个片区的课文,是吴伯萧的散文《歌声》,当祁家河高中的陈希文和泗交高中的文元还有我,几个脑袋撞在一起时,谁都谦虚地不肯执那个笔,结果,说了半天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后来文元老师说,还是让这个年轻人一个人写吧,写完后咱们再通气。可是第二天早上,当我把写好的教案交给他们看时,谁都不想再动脑筋了。
在听完张天赐、张成年等几位辅导老师的授课后,要抽几名学员进行试讲,我们泗交片区推举了我,还要求备哪课就讲哪课。我们备的是《歌声》,就只能讲这一课了。可当我向负责管理教案的禹王高中教导主任李逢贤老师要我的教案时,他先说那篇课确实备得不错,后又说找不到了,不知让谁偷去了。没办法,我只好重备。
讲课的前一天晚上,培训班里放了一场电影,可我哪里敢看,要给全县所有高中的教师讲课,我不敢有任何马虎和大意,我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就一个人在教室里背教案。当同志们都进入梦乡了,我才回到宿舍。
第一节课下来时,车文保老师说:“你的七个排比句,一下子叫他们的眼睛都瞪了。”第二节课结束,走出教室时,又一个老师拍了下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再干三年,压过全县所有高中教员。”
晚饭前,我读高中时的曾文祥老师还给我说,几个辅导老师给了我很好的评价。说我把课讲得十分生动,而又激情澎湃。
培训结业刚回到泗交没几天,就从山下传来一股风,说李逢贤跑到教育局,要我到他们禹王高中去代课,联校的几位领导也说,我在泗交待不成了。可我却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一个同学劝我说,禹王高中都开始要你了,你也不赶紧给人家联系联系,还坐在山上干什么?我说,我还没有看够这里如画的美景,享受大自然山水的沐浴,还是等两年以后再说吧。
一个老教师给我介绍说:“禹王也是个好地方,那里是我国奴隶社会第一个王朝建都的地方,‘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个故事就是从那里起源的。至今,那里还保留着禹王古城的遗址。”我说,那好,我就等着到禹王高中的调令吧。
可结果为啥没下去,听人说李逢贤向教育局长要我时,局长说了这么一句:“他刚上去,就让他下来,谁顶他?”
就这样,局长的一句话,一下子让我在泗交这个大山深处贡献了七年宝贵青春。
从七七年九月到七八年八月,在唐回干了将近一年。记得,登上那个高中班讲台的第一节课,我是这样讲的,我说:
“同学们,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了,并兼任你们的班主任。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一个月前,我也像你们一样,还是一个求知的学生。现在也同你们一样,都还很年轻。所以,我们不仅是师生,还应该是朋友。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把我所学到的知识,都毫不保留地奉献给你们,因为你们是祖国的未来和明天的希望!
为了明天,让我们一起努力,用天天都有新的收获和进步,迎接每一个旭日东升的太阳!”
可还没等把那批学生送毕业,联校的高中班(当时的九年制学校)取缔,学生归到了县办的窑头高中。在和那批学生分别时,我说了这样一番话,很多同学都哭了,我说:
“原以为,我会把大家带到高中毕业,再送你们上大学,可是没想到,还不到一年时间,我们就这样分手了。
一年来,我们像兄弟一般学习、劳动、生活,产生了十分美好的友谊和难以忘怀的感情,可以说,你们成了我的精神依托。多少个星期六的下午,望着你们一个个回家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就感到空荡荡的,而多少个礼拜日的傍晚,我就站在校门口的那道山坡上,盼望着你们早点归来,真的,我离不开你们。
可是现在,这种盼望永远不给我了,我心里真不知有多难过。明天你们就要到另一个学校去,但愿你们无论走到哪里,离我多远,都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兄长般的老师在思念你们,思念着与你们一年来朝夕相处的那份情谊。”
送学生们走后不久,我就被调回到泗交学校,做了七年级(也叫初二)的语文教师。
调回到泗交学校教初中后,好象课程的难度比高中小了,但好几所学校初中班的相互竞争,却给我增加了很大压力,因而我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和怠慢。特别是校长王武魁的争强好胜,要求十分严格,每次考试排队都想拿第一,一旦考不好,他这一关先过不去。
尽管在泗交学校任教的四年,我没有给学校和校长丢过人,但也确实付出艰辛的努力和沉重的代价。
在教学的课余时间, 八二年四月十四日,在《运城报》上发表了一篇三千字的文章巜一个受害灵魂的颤抖》,引起了全社会的巨大反响。同年七月三十一日,又在《山西日报》上,发表了一篇《一个善良人的悲剧》,后来不久,《运城报》开展“我爱河东”有奖征文,我又写了篇《绿色的希望》,不但发表,还获了个二等奖。
记得那篇获奖文章的开头和结尾是这样写的:“我从姚暹渠畔的老家来到中条山泗交工作,已有五个春秋了。五年来,每当我踏上山岗,眺望阳光下那郁郁葱葱的松林,抚摸着微风中那一株株点头致礼的翠柏,我仿佛抱着鲜花迈步在长安大街一样,感到幸福、自豪,心头充满了希望。”
而在结尾部分,我这样写道:“一抹霞光透过云层,映照着中条山的茫茫林海,俨然一幅壮丽迷人的画卷,置身于这画卷中,我的心儿完全陶醉了,不由自主地掏出钢笔,翻开日记,激动地写道:我不走了,我离不开这块美丽的土地,她使我永远充满着绿色的希望……”
文章的屡见报端,让我感到了莫大的荣幸。尽管我生活在大山深处,但却觉得就象站在天安门广场一样感到幸福、自豪、心头充满了希望。”
八二年秋,联校的初中班全部取消,我又被分配到西沟小学。安排课程时,我说,我不想代语文了,我要教四年级算术。就这样,我在那天更蓝,山更绿的西沟,和孩子们教学相长了二年。
八四年六一前夕,联校通知让我马上回联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让我回联校干什么?谁也不清楚,有人猜测:可能是让我去写份大材料,也有人说,可能把我调回联校工作。
回到联校后,新任的联合校长王武魁对我说,明天全联校的师生,都要到泗交街上进行“六一”活动表演,要我在主席台上主持,做即席讲解,还说:“找一个出口成章的人还很不容易,只有你能担当此任。”
意料之外,我松了一口气。我真怕他让我写那又长又厚的材料。
他还告诉我:公社分管教育的王建国书记,还想找我谈谈,说把我调到中学去。(原来的高中,后变成初中)。
这时,有几个教师说:“人家都在山上停七年了,你还计划把人家的骨头也埋在这里?”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提醒了我,使我猛然感到:在这个大山深处,我已经献出了七年青春岁月。在那段日子里,我常常回想我从唐回到泗交又到西沟的生活经历,是的,多少次上下山,没有客车,常常为搭拉木头的敞车,还总是受到司机师傅的呵斥和白眼相看。有时大雪封山,为了按时返校,就迎着寒风,一个人在几十里荒无人烟的山路上徒步行走。
又有多少天,都吃同样的土豆菜,连葱花都没有,还上山背柴、采药,帮山里的乡亲搞秋收。
更难与人言的是,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我刚上山那会还是教师代表,在全联校的开学典礼大会上发言,又教高中课程,而从高中到初中最后却成了小学老师,步步走得是下坡路。可以说,我是在壮志未酬、信念不灭的挣扎中,度着自己从生活到精神最艰苦的岁月。
但我没有倒下,依然生活得还很快乐,又是为什么?这是因为:踏上这条路,千山草色青,走着这条路,校传读书声,寒来暑往四季歌,唱给学生听。也不时地问自己,七年了,我到底给这里的大山留下了什么,青山绿水间,我反复思索这个问题。结果还算比较满意,有无言的苦,有说不尽的乐,更有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与我结下的深情厚谊。我经受到锻炼,更接受了考验。不论未来走到哪里,也无论遇到什么生活困苦和精神风霜,有酿造七年的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全能对付!
作者简介:大地,本名姚天高,原夏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文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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