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亲亲我的宝贝(第九章)
第九章
纷争屡起林一芝发起家庭保卫之战
去留彷徨叶紫薇感叹哥嫂善待弃婴
1
夜,漆黑如墨。天,暴雨如注。雨水撞击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雨夜里,林一芝眼前兀地出现了一个女人,正搂着她的丈夫司马春风。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忽然林一芝看见那个女人远远地又来到家里,她牵住了司马东升的手,又二话不说对司马春风说快跟她走。
林一芝跳起来,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脸,她吃惊得差点窒息——
原来是叶紫薇。
她试图拦住叶紫薇。
可叶紫薇高昂着头,还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司马东升。
林一芝又伸出手去拉司马东升。
司马东升却甩开了她的手。
林一芝喊司马春风。
司马春风却没有理她,只顾着大踏步往前走。
林一芝哭了,在漆黑的夜里,为爱情、婚姻和孩子放声哭泣。
因为,自己不再是沉浸在为人妻、为人母中的幸福小女人,那种快乐、平静和温馨的生活也已经渐行渐远……
林一芝下意识摸摸脸,却摸到满脸滚烫的泪水。她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她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原来是一个梦!
林一芝的身子禁不住剧烈颤抖,尽管她裹紧了棉被,可心灵的颤抖永远止不住根本停不下来。
忽然,冥冥之中有声音炸雷般响在林一芝耳边——根据“保密承诺”,供求双方不得见面……
可现在,作为堂姐妹的她和叶紫薇不仅天天在一起,而且叶紫薇和孩子、丈夫天天在一起,他们三个人其实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林一芝蓦然意识到这一点,感觉怵目惊心不寒而栗,眼睛里甚至浑身上下每个毛孔满是惊惶的血色。
难道“保密承诺”所规定的就正是我现在面临的问题吗?
世界停止运转,爱和恨在交缠。
林一芝看了看枕头边,司马春风睡得安祥极了。
哦,东升呢?不是还和叶紫薇一起睡的吗?
林一芝就下意识来到叶紫薇的房间,还好,东升睡得正酣,脸上似乎还弥漫着笑,仿佛正表明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不错心情不错状态也不错。
林一芝感到被巨蟒缠绕的窒息。
不错,表面看来,现在的生活还算平静温馨,但就像平静的大海表面,其实内里全部暗礁密布暗流涌动……
是啊,这样平静温馨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呢?
她强烈而深刻地,简直就是醍醐灌顶般地感觉到威胁与危机,所以要展开爱情婚姻家庭的保卫战啊。
林一芝暗暗下定决心。
她突然想到了叶庆国,便生出一个主意——
当务之急是劝说叶庆国收留叶紫薇,他们不是亲兄妹吗?林一芝记得,上次她与叶庆国、司马春风在海边救下紫薇时,叶庆国就说要带紫薇去他家里住,只不过自己坚持留下了紫薇。可时移事易,她可以直接对叶庆国说 “相见易得好,久住难为人”,还有啊,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打出司马春风这张牌,毕竟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年轻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避免不了的尴尬啊!
第二天午休刚过,林一芝匆匆去了叶庆国家。
叶庆国正好轮休。他们事先已经约好,下午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林一芝没有丝毫客套,直言不讳地说:“庆国,这几个月来,紫薇为我们家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对东升。可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能让她拖累太多……”
叶庆国客气地说:“一芝,你和紫薇不是姐妹吗?怎么说这样的话?何况你们不是还有那些特殊的关系吗?而且,我看既然紫薇也恢复差不多了,你们又帮忙安排了工作,所以我来劝劝她,让她搬出来,到外面租房子也可以,住到我们家也可以……”
“还是来我们家吧,她一个女孩子住外面也不方便,我们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一直坐在叶庆国旁边的冯雪冰接过话茬。
林一芝按捺激烈的心跳,小心谨慎地说:“嫂子说得对,你们住一起,她也可以帮着照顾孩子!”
冯雪冰和叶庆国相视而笑,连连点头。
一把钥匙插进心窝——开心!
林一芝感觉棒极了。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可作为哥哥的叶庆国答应得挺爽快,尤其是嫂子冯雪冰简直像换了个人。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林一芝万分庆幸自己的爱情婚姻家庭保卫战有了良好的开端,她万分庆幸自己及时发现及早动手,她甚至看到属于自己和司马父子的婚姻与家庭牢牢的稳稳的,固若金汤。
她乐不可支地告别叶庆国。
看看快到放学时间,就兴之所至去幼儿园。
司马东升正和老师在园门口等。
林一芝老远就喊:“东升!”
老师也高兴地说:“东升,快,妈妈来接你了!”
“妈,怎么是你?姨呢?”司马东升显然没有妈妈和老师的高兴劲。
林一芝心里忽然添堵,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又像一片灰色云彩遮住了灿烂晴空。
但在孩子面前怎么能轻易发作出来呢?所以她就努力好好说话:“姨在加班!可能要晚点回家!所以我来接你……”
林一芝絮絮叨叨,早惹得司马东升不高兴了,他一把将书包扔进妈妈怀里,大踏步向前跑了,留下林一芝在后面拼命喊:“东升,东升……”
2
那天,叶庆国给叶紫薇打电话:“紫薇啊,到我们家来住吧!你知道的,哥哥、嫂子不是现在养了个孩子吗?这事情暂时不好跟爸妈说,你如果来住,不是可以顺带帮忙照顾孩子?”
叶紫薇不明白,愣愣地想:哥哥一直很少主动联系,而且,还是邀请我住他们家,何况,是在我与一芝姐闹矛盾的这节骨眼上。
她的心里便奔涌着一股暖流,未尝经历过的亲情的暖流。
难道哥哥知道了我目前的处境?难道这是我们兄妹间的心电感应?难道因为一芝姐而显得冰冷坚硬的生活会被兄妹间亲情的光芒融化,而浸润出一片潋艳温柔?
“紫薇,没听懂哥的意思吗?”叶庆国好久没有得到回应,便奇怪地问。
“谢谢哥!不过,嫂子不是专门在家照顾孩子吗?我现在上班了,可能也并没有太多时间啊!”叶紫薇感激哥哥在这个时候还能记得她这个妹妹,又或许她并没有领会哥哥话里的意思,所以极小心地解释。
“紫薇啊,嫂子是专门在家照顾孩子,可有时候晚上忙不过来,如果你到我们家住,咱们不是多一个帮手吗?哦,对了,你照顾过东升,这方面经验可不比你嫂子差……”叶庆国绞尽脑汁,又惟恐说漏嘴弄巧成拙。
“那我要跟一芝姐商量下,看她怎么说?”叶紫薇善意地想,尽管现在和一芝姐有些磕磕碰碰。
“必须的!”叶庆国顺着妹妹的话说。
“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不能说走就走吧,最起码得给人家说好了,要不然,生了意见那才不好哩,当初可是人家好心相救请进来的。”她根本不知道这其实是林一芝的意思。
“婶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东升有人照顾了,何况你有了工作,得过自己的生活,老呆在别人家里也不好!”叶庆国劝解道,却终于暴露无遗。
“哥,你怎么跟一芝姐说话一个腔调呢?是不是她找过你?”叶紫薇的脊背刷地蹿过一道凉风,她似乎发现了蹊跷,就警觉地问,而且他们虽然是亲兄妹,但哥嫂其实一直和她没有多少来往,怎么恰恰这时大献殷勤呢?叶紫薇一开始涌起的兄妹亲情的暖流忽然间干涸了断流了,就像冬天的内陆河一样。
“紫薇,你怎么会那么想?”叶庆国后悔不迭。
叶紫薇不假思索:“哥,近段时间我和一芝姐之间有些不愉快,你知道吗?如果说知道,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一芝姐找过你。以前的一芝姐不可能这么做,然而现在,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怎么说话呢?我们不是亲兄妹吗?再说,让你到家里住是你嫂子的意思,嫂子以前是不好相处,可自从捡了个孩子,嫂子说就算是积善行德吧,也许人在做天在看,观音菩萨会给我们送个孩子来的!”叶庆国急中生智,马上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而且情郁于中,声音突然哽咽。
“哥,既然你这么说,我答应你帮你们照顾孩子,但家里不是已经多了一个人吗?而且我自己也正在谈朋友,住你们那里也确实不方便,所以,就在你们家附近找个出租房吧……”叶紫薇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竭力使自己清醒平静,因为一方面,哥哥否定了林一芝找他的事,另一方面,她感动于嫂子的大逆转,内心里重又亲情荡漾热流涌动,如沐春风,如饮甘醇。
一开始,叶庆国就担心叶紫薇住林一芝家不方便,现在林一芝明确提出了这个要求,所以赖在那里显然不好,那么现在叶紫薇能够答应从林家搬出来就算目的达到了,所以叶庆国满怀释然,却又进一步对叶紫薇说:“那样也好,只不过,你要忘记嫂子以前的不好,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哥嫂提出来,咱们不是亲兄妹吗?”
“我听哥的!”叶紫薇甜甜柔柔地说,笑从嘴角开始向外伸展,一点点伸展到最大限度,一如划出的两条对称的弧线。
3
晚上9:00,林一芝正要陪司马东升睡觉,忽然门外响起了叮叮咚咚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叶紫薇急切的声音:“婶子,快开门,春风哥喝醉酒了……”
怎么是叶紫薇呢?她和春风一起?
林一芝来不及多想,迅速冲过去开门。
门口果然站着叶紫薇。
她的旁边斜倚着司马春风,司马春风口里还叽哩咕噜地说着些什么。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怎么弄的?喝这么多酒?”林一芝脸罩寒霜,眼露凶光,边说着边把司马春风往自己肩膀上拉。
叶紫薇顾不上回答,却换了一身的轻松,实话实说:“哎呀,一芝姐你这样,我可真感觉轻松了不少!”
司马春风醉酒成这样,甚至根本不省人事,林一芝拿他没办法,何况叶紫薇的话让她心里老大一个疙瘩,所以就阴沉着脸说:“你们在哪里喝酒的?你怎么不拦着点?”
“一芝姐,春风哥就是为我喝成这样的!”叶紫薇声音有些飘,人也飘飘然,因为实实在在是这样,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哩。
林一芝却感到酸溜溜的味道,她更没有好声气,拉长个驴脸说:“现在没功夫追究这个,等司马春风醒了再说!”
叶紫薇知道醉酒的人要多喝水,就倒一杯开水放到茶几上,然后回房间。其实她也喝了点酒,现在睡意阵阵袭来……
她简单洗漱一遍,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
然而,酒精和着荷尔蒙强烈刺激着叶紫薇的神经,刚才的醉意和疲惫一扫而空,意识倒格外清醒了——
临近下班时,司马春风叫叶紫薇到总经理办公室,让她晚上一起陪客户吃饭。紫薇答应了。
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客户的荤话就来了:“司马总,换秘书了?”
“哪里哪里?老婆的堂妹哩,这不,刚上班不久!”司马春风笑着说。
“妻妹?那就是小姨子了!姨妹子半个妻哟!”客户显然来了极大的兴趣,讪笑着……
其他几个陪客就哈哈大笑。
叶紫薇尴尬地坐着没说话。
司马春风看这架势,才知道刚才说话不小心,为客户喝酒找到了“题目”。这题目可是不好过关的!他就努力寻思着如何主动出击闯关成功。
不料客户已经开始发起了“战争”:“司马总,既然如此,我该敬敬姨妹子哟!”
司马春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未及答话,旁边的人却纷纷起哄。
叶紫薇大义凛然般站起来,满脸堆笑,恭敬地说:“谢谢您,这酒我陪您喝!”
“紫薇!你……”司马春风瞪大眼睛看着叶紫薇,他从没有看见她喝过酒啊,何况刚才已经喝过一杯了!
可客户哪里肯依?
叶紫薇仿佛就有了豁出去的节奏,毫无惧色地说:“春风哥,你别管,这杯酒我喝!”
旁边的人便热烈鼓掌。
客户倒了满满两杯酒,一杯递给叶紫薇,一杯自己端起来,然后“潜水”。
杯子来了个底朝天。
叶紫薇毫不示弱,溜税似的直咽下去,可一阵辣劲过后,她感觉有些昏昏然,就干脆趴在桌子上。
可这还不算完,这样的好机会客户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就大声起哄:好戏在后头。
但司马春风毫不犹豫地再次站起来,说:“兄弟啊,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妻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何况她身体……”
客户放过了叶紫薇,却坏坏地笑着,要姐夫代姨妹子喝。
司马春风没得选择,只好任由客户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叶紫薇缓过劲儿来,看看客人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司马春风也醉倒在酒桌上。她就劝散客户,又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一路上,看着司马春风,叶紫薇脑子里回忆着春风哥为保护自己而与客户拼命一搏的场景。对,春风哥奋不顾身毫不犹豫简直就是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势,简直就是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架势。
叶紫薇第一次感觉春风哥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真有如坐春风如沐甘霖的滋味。然而,事到临头,春风哥却把自己喝大了喝醉了,不错,用喝酒人的说法就是受伤了,受伤还不轻!
但春风哥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啊!他不会喝什么问题吧?他的身体受得了吗?
叶紫薇的心里,生出对春风哥的无限担忧……
可奇怪的是,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有不祥的信息闯进她的脑子里。她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哥哥给我的电话,绝对不是他的主意,多半是林一芝的主张。
又是介绍男朋友,又是找工作,其根本目的却是让我搬出去,而且现在竟然把哥哥也串掇进来了,可见其目的之明确态度之坚决。
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嫌我影响你们的生活了吗?可当初不是你极力让我住进来的吗?我们还是小时候天天泡在一堆玩在一起的小姐妹吗?你还是那个努力感恩全心挽救我的一芝姐吗?
不错,时移事易,人世沧桑,谁能保证葆有一份纯真的感情到永久呢?
但叶紫薇不甘心,她恶作剧地想:你越是这样,我越要在这里熬着,东升是我的孩子,春风哥是我孩子的爸爸,你林一芝算什么呢?什么也不是啊!
叶紫薇的脑海,就弹出了一个缓兵之计,她下定决心,明天一早主动跟林一芝说:我不能折腾你们够了,又去麻烦哥嫂,我现在不是有工作了吗?那么我抓紧找房子,一旦有合适的,马上搬出去!
4
一大早,叶紫薇听到林一芝的叫声,说有话对她讲。
天气不还早吗?可为什么总是弄出些不着调的事情来呢?
虽然心里有气,但她还是听话地马上起床,迅速洗漱完毕,然后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正巧,洗漱完毕穿戴一新的司马春风要出去。
但林一芝叫住他:“春风,你也来,我有话对你们两个人说。”
司马春风疑惑地看着林一芝:“说什么呢?早上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就是替紫薇喝了几杯酒,你怎么没完没了纠缠不清呢?”
“你坐下!”林一芝毫不客气地打断司马春风,又对着沙发呶呶嘴。
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叶紫薇差点生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冲动。
司马春风的屁股到底挨着了沙发,但眼睛只望向窗户,甚至穿过窗户,望出去好远……根本无视林一芝的存在。
听两人的对话,看两人的互不配合,叶紫薇一愣一愣的。
赶情一大早林一芝已经认真调查了昨天的醉酒事件。
可这事不经意间发生,不仅普普通通平平淡淡,而且就算自己有了“小秘密”,但对一芝姐并没有实质性冲击啊!
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何不主动出击以打探虚实?
于是,叶紫薇把昨天想好的主意说出来:“春风哥,一芝姐,我不能折腾你们够了,又去麻烦哥嫂,我现在不是有工作了吗?那么我抓紧找房子,一旦有合适的,马上搬出去!”
“没有谁让你搬出去啊!”司马春风大惊失色,突然就转过头看着林一芝的脸,似乎明白所有。
林一芝却莫明其妙,其实她一早上知道醉酒真相后只是想当着司马春风的面,劝紫薇以后少参加这样的酒宴也少喝酒,毕竟是女孩子,而且还没有结婚,哪知道……
叶紫薇的误解越来越深,她不理会两个人的惊惶,尽量憋着气说:“是我自己的想法,终究不是要这样吗?长痛不如短痛啊!”
“紫薇,什么长痛短痛的?你怎么说话怪怪的?”司马春风瞳孔骤然停止转动,变得僵直,旋即却问:“一芝,老实说,这是不是你的主意?”
林一芝摆着无辜的苦瓜脸:“这全是紫薇在为自己做打算,怎么赖到我头上呢?不过,按道理说,我做姐姐的也应该为紫薇考虑这些吧!”
叶紫薇惊愣地看着林一芝,奇怪她怎么说这样的话。
不是吗?明明是她想尽办法赶自己走,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这不是太让人恶心了吗?她,还是以前认识的一芝姐吗?
司马春风半晌无语,满脑子困惑与疑问。
孤军奋战,无助无奈,四面楚歌,惶恐不安。
林一芝看着两人奇怪的表情,看着作为自己丈夫的司马春风并没有站在她的立场帮她说话,相反为叶紫薇质问她,她满心像滴血一样疼痛难忍。
前几天不是向他痛述了自己的担忧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吗?他当时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可现在……
林一芝滴血的心又生绝望,气冲斗牛地说,声音像卷起的狂飙:“与其这样,不如我走,我去日本,东升是你们两个人的孩子,说到底与我没半毛钱关系!”
“一芝!”司马春风站起来,脸上青筋暴起,显出少有的激动。
他疑惑:一芝怎么能这样口不择言呢?就算再激动再愤怒再心急如焚也不能啊,这样说话不是会导致覆水难收吗?
“一芝姐,这话怎么说的呢?我不是说要搬出去吗?你不要杞人忧天好不好!”叶紫薇双目喷出火焰,声音一下子辟开了情感的泄洪闸,更多的愤怒在内心冲刷淤积,结果便口无遮拦。
“你……”林一芝找不出合适的话应对。
司马春风也一脸无奈:自己已经在极力阻止林一芝的错误,可叶紫薇仍然怒不可遏,他的确难以驾驭复杂局面了。
叶紫薇却根本不理会,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走出了门,不再搭理林一芝,她觉得她最近总是想一招是一招。
而且,从开始的遮遮掩掩到今天的撕破脸皮,她以前的热情友好、善良真诚呢?她当初的积极感恩甚至不遗余力挽救我生命的良心呢?难道,她的美好形象就这样被彻底颠覆了?
自己的人生,真就这么无可奈何吗?
叶紫薇感觉世界观几乎要颠覆了!
5
叶紫薇决定到医院找夏冰医生,因为从与一芝姐的不愉快中,她想到感恩,蓦地又想到爱心卵,想到代孕。
突然,她若有所悟,因为从身体恢复到现在,她其实一直没有探寻过代孕失败的原因哩!当时是害怕揭开那个血淋淋的伤疤血淋淋的痛,可时过境迁,那个旧伤疤还会痛吗?
往事应该早已在时光里揉碎,早已被秋风吹散了,像炊烟一样飘到九霄云外了吧!
哪还有心思上班?叶紫薇直接打车来到医院。
夏冰好久没见着叶紫薇了,而且她知道叶紫薇当时急出病来了,但没想到今天一个大活人、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站在了她面前,她一改又甜又冷的冰作风,面带微笑地问:“哦,最近不错吧?”
“挺好的!”叶紫薇浅浅一笑,礼貌地说,“关于代孕的事情,真的要感谢您!”
夏冰担当不起这个“谢谢”,因为一来这是份内工作,二来代孕最终失败,所以她歉意地说:“不用谢我!”
叶紫薇不知道说什么。
但夏冰看着她一定像有事的样子,何况人家专门来医院的,一定有难言之隐,要不可能还是有关代孕方面的事情。
所以,她非常难得地热情开口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叶紫薇想了想,似乎在寻找更稳妥的措词方式:“夏医生,我听说一般试管婴儿只有30%的成功率……”
“是的,可准确地说,你们的试管婴儿手术是成功的,和这个30%不能算是一个概念、一个性质。”夏冰严肃地回答。
“但失败的原因到底何在呢?”叶紫薇庆幸找到了好的切入点,急不可待地问。
夏冰认真地说:“应该还是年龄大了些吧!告诉你,一般妊高症的发病率是20岁以下、40岁以上,林一芝虽然不在这个年龄段,但32岁于产妇而言也绝对是高龄了。所以,年龄偏大还是不够理想……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一芝,不过她为你代孕的心情太强烈,根本听不进我的忠告;而我,也是被她的坚持执着所感动!”
“哦,我明白了。谢谢您,夏医生!”叶紫薇感激地说。
“为病人解除痛苦是医生的职责,你不用谢我!紫薇,我必须告诉你,如果能找个年轻些的女孩来代孕,那胜算应该大了许多!但这不是想当然的事情,好事多磨嘛!”夏冰激动地说,颇具鼓励意味。
叶紫薇内心激情荡漾,但她似乎并没有把夏冰“不用谢”的话记在心上,又说了一句:“谢谢您!”
回去的路上,叶紫薇回味着夏冰说过的话,脑子里再次闪过来医院前的想法。
原以为天长日久旧伤疤不会痛了,原以为尘封的往事已经隔世,可哪知道从撕裂的脑缝中闪来闪去,稍一碰触居然还历历在目清晰如昨,而且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处境下揭开来看竟然血淋淋的。
对,伤还在,痛依旧,这个旧伤疤潜在的痛不仅让她这个弱女子始料未及,而且更感到命运的悲摧无奈甚至窒息。
叶紫薇不由得在心里增加了对林一芝的恼怒——
本来,主动代孕是感恩,是积德行善,可年龄大增加了失败的风险,要不是这样,代孕可能就成功了,海洋就不会逃跑,那么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甚至两姐妹的关系也可能和好如初……
不过,叶紫薇的心像被刺了一下,重重地失落,很快,思想的野马像被绊马索牢牢收住了,她暗暗问自己——
这样想是不是不厚道?可是,我能怎么想呢?怪命运不济人生不幸吗?也许真是命运的绊马索牢牢缚住了,任我如何努力也逃不出它的羁绊。那么现在的一切不如意就只有逆来顺受吗?就一直听之任之吗?纠缠于此有什么意义呢?但不在这里,前途在何方?未来在何方?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呢?
叶紫薇的汗开始消散,尽管在春天,却感觉周身一阵阵发冷。她发现头痛欲裂,她好想回到自己的新房,对了,那个爱情的小屋,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醒来时她希望回到与一芝姐重逢以前的时光。
对,我不要去发那则贴子,不要找到一芝姐,甚至也不要发现那个叫司马东升的自己的孩子,不要代孕,不要流产,也不要患上“失心病”,更不要走进一芝姐的家,那么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还会存在吗?
可时光能够倒流吗?我能回得去吗?
叶紫薇痛苦地摇头,泪水弥漫双眼,但这泪水不像只在眼里流,宛如心里、整个身体都挤出了热泪合在一起渲泄。
她感觉山洪一般的哀痛化成飞流直下的泥石流,肆无忌惮冲刷着她伤痕累累的心,仿佛欲将她冲到一个无底深渊。
6
临近下班时间,逛街大半天的叶紫薇给周雨霖打电话:“死党,今晚和你凑合一夜,晚餐吃什么,我请客!”
周雨霖愣着神儿。
叶紫薇又催:“说吧,吃什么!”
半小时后,两个人坐在了“富兰城堡”主题文化餐厅。
刚坐下,周雨霖就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不在林一芝家住了?她又说什么了?”
“不,我今天去找了给我们做代孕手术的夏冰医生,夏医生说:代孕失败,年纪大也是原因之一,所以我这心里堵得慌……”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感谢她救了你的命, 又收留你……”周雨霖愤愤不平地说。
“我也这么想,但毕竟人家出于感恩主动代孕,何况要不是人家相救,我早就成了阴间一鬼……”周雨霖的话火上浇油,让叶紫薇出离愤怒,但她也不想格外生出对林一芝的仇恨来,说到底人家主动代孕没错啊!
“哎,你就是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周雨霖做司马牛之叹。
叶紫薇希望能想出好办法结束目前的尴尬,就睁大眼睛问:“那你说怎么办?”
“你这不是赌气不回去吗?摆明了不满意人家嘛!要我说也是,干脆抱了孩子远走高飞,到时候也许林一芝真识趣地退出了!”周雨霖很激动也很激愤。
“怎么能这样?那一芝姐怎么办?”叶紫薇想周雨霖还真能想办法,但自己断不可伤天害理。
“得,算我没说!”周雨霖摊开手,无奈摇头。
这一顿饭她们吃到晚上8:00,正要回出租屋时,叶紫薇手机响了。
竟然是林一芝打来的。
她不接,小声对周雨霖说:“林一芝!”
“哦!”周雨霖很诧异。
叶紫薇不由得好笑,仍然低着声音说:“我留在她家,她不自在;我这刚走,她又找来了!我凭什么接这个电话?”
但周雨霖示意叶紫薇:“接,说不定她向你投降了!”
叶紫薇就按了接听键。
话筒里传来婶子刘菊花的声音:“紫薇吗?哎呀,你在哪里?快回来,东升到处找你哩,说不见你不睡觉!”
“婶子,我跟同学在一起,今晚不打算回去了!”叶紫薇尽量平静地说,因为她有气也不能对着婶子撒,惹她生气的是林一芝啊。
“别,别!紫薇,不回来也不打声招呼!但东升谁也不要,你还是快回来吧!”刘菊花更着急了,似乎要隔着话筒把叶紫薇揪回去。
“婶子,一芝姐呢?”叶紫薇的确不愿意回去,至少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甚至她想要是林一芝开口让她回去,说不定她会爽快答应,或者干脆直接拒绝了。
“哎,你一芝姐看东升这个样子,就凶他吼他,可你说这么大点孩子,不顺着点行吗?所以娘俩越闹越有劲了。哎,可怎么是好?”
叶紫薇按的是免提键,她们的对话周雨霖全听见了。
周雨霖对她眨眼睛。
“可我跟同学说好了,你让我想想办法吧!”叶紫薇也有些着急上火,却努力不紧不慢地说。
“那你快点,哎,这可怜的孩子!”刘菊花仍然火烧眉毛似的语气。
叶紫薇刚放下电话,周雨霖就说:“不回去!让她们着急,又让她们想想,咱紫薇有多么重要,哦,不,不可或缺!”
叶紫薇白了周雨霖一眼:“你没听见是婶子打电话吗?这说明林一芝开不了口,而且东升的确离不开我了!孩子毕竟是大事啊!”
周雨霖双手在面前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叹叹气说:“还都想着人家!真有你的!”
叶紫薇打个车迅速回家,刚进门司马东升就扑向她怀里,撒娇:“姨,你去哪儿了?你不要我了吗?”
叶紫薇心里涌动着万丈波涛,泪水瞬间爬满眼角,她紧紧地拥司马东升入怀,温柔无限地说:“东升,乖,姨不是回来了吗?姨怎么会不要你呢?姨这就带你去洗澡、睡觉,然后明天还上幼儿园……”
司马东升螳螂般点头不止。
两人和谐融洽,刘菊花像看恐龙一样盯着,由衷赞叹:“紫薇,还是你有办法!”
叶紫薇却冷不丁问:“婶子,一芝姐呢?”
“哎,刚睡下,说有些累!”刘菊花眼神慌乱,向林一芝的房间呶呶嘴,叹一口气说。
叶紫薇再不言语,紧拉着司马东升的手进了洗澡间。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叶紫薇回忆着这一晚上发生的种种,觉得酸酸甜甜的,不知啥滋味。
可巧,电话响了。
是哥哥!
不等他开口,叶紫薇先出语质问:“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紫薇,你想好了吗?什么时候搬我们家?你嫂子希望你快点来,她一个人带孩子有些受不了!”叶庆国小心翼翼地说。
“不搬了!东升离不开我!婶子让我留下了!”叶紫薇心想怎么说来说去就这事呢?于是不耐烦地说完,兀自挂了电话。
叶庆国听着话筒那边传来的嘟嘟声,不由发呆、纳闷:开始说搬出去,可才过几天,又变了卦,该不会出什么状况了吧?
不料,叶庆国的电话漫天价响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竟是紫薇,就不由分说地接听。
叶紫薇说:“哥,如果真的忙不过来,我建议你们把谢燕来找来,她是个不错的保姆!”
叶庆国知道林一芝家以前请过一个叫谢燕来的保姆,大家都说不错,虽然这已经偏离了他几次给紫薇打电话的本意,但家里的确需要一个帮手,何况他也不能目标太明确,甚至太执着于结果,那样就暴露无遗了。
所以他对叶紫薇说:“也行,你把号码给我!”
叶紫薇就在手机里翻了谢燕来的号码给叶庆国。
7
星期六一大早,叶紫薇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忽然感觉这段时候和一芝姐相处得太过紧张,感觉特别累,她想找个地方避一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哦,对,哥哥不是几次打电话邀请我去他们家住吗?而且,嫂子冯雪冰也专门打过一回电话,特意告诉我她们收养了一个孩子,让我有空去看看。自从哥嫂结婚以来,嫂子可从来没打过我电话哩!难道真如哥哥所说,嫂子要修复姑嫂关系吗?
想到这里,叶紫薇决定现在就去哥哥家坐坐。
到家,是冯雪冰开的门。
叶紫薇礼貌地问嫂子好。
冯雪冰连叫“稀客”,然后告诉她:“你哥正在卧室给众众穿衣服!你快进去,看表演……”
怎么穿衣服和表演还扯上关系了?
叶紫薇的脑子像银河二号一样高速运转着。
但冯雪冰示意她别说话,一边就先进卧室。
卧室门先是关着的,叶紫薇进去后嫂子又关了门,大概是怕孩子冷。
这下,叶紫薇听到哥哥在唱儿歌——“一个老奶奶,一个小乖乖,奶奶抱乖乖,乖乖爱奶奶”;“帽子歪歪戴,像个小乖乖,一见你就笑,一抱你就爱”,“一个好妈妈,买双好袜袜,宝宝穿上它,大家笑哈哈”……
叶庆国一边吟诵着,一边夸张地做着动作,还把抱在怀里的众众摇来晃去。
在轻松愉悦的氛围里,众众像受了强烈感染,跟着叶庆国煞有介事地唱呀和的,手舞足蹈,不亦乐乎,真叫“嗨皮”。
叶紫薇忍俊不禁,瞅准叶庆国停歇的空隙,惊奇地打趣:“哥成诗人了?”
“哎哟,紫薇来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叶庆国才发现叶紫薇进来,于是停止表演。
“你不是专心专意给孩子穿衣服唱儿歌吗?哦,对了,这诗是你自己作的?”叶紫薇羡慕地说。
“说来你不相信,从我们决定养大众众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给众众背唐诗唱儿歌,其中就包括我自己随兴编造的这些,不仅我奇怪而且你嫂子也纳闷,我这叫灵感如泉涌啊!逗众众玩时、给众众洗澡时、为众众穿衣服时以及陪众众睡觉时,我似乎都能出口成章……”叶庆国滔滔不绝地说,语气不乏炫耀。
恰在这时,冯雪冰端了一杯茶过来,双手递给叶紫薇,徐徐开口道:“紫薇,也许因为一直不能怀孕、不能生育孩子,或者正像我们自己说的积善行德做好事,我们对众众投入了全部爱心。但随着众众一天天长大,我们发现,那就是父母天生对孩子的感情,那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胜过亲生的感情。对,血缘不在亲情在……”
嫂子的娓娓叙说,让叶紫薇倏地感觉从发梢到脚底的幸福,便激动地说:“哥、嫂,这样也挺好!真让人羡慕!”
“是啊,紫薇,你看,这不,又到我们亲子阅读的时间了,来,庆国,众众跟着你也受累了……”冯雪冰动情地说,一边就伸出手迎接众众。
众众听话地扑到冯雪冰怀里。
她把他抱到客厅,然后坐在沙发上。
沙发扶手上有几本童话故事书——《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和俄国寓言《天鹅、大虾和梭鱼》……
冯雪冰翻开《天鹅、大虾和梭鱼》,开始讲故事,声音很轻很柔,像小溪潺潺,泉水叮咚……
众众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又看看她手里的书,甚至时不时用小手去摸一摸,似乎不明白这小小的书本里竟会有这么多好听好玩的故事哩!
她虽然口不能言,但时不时咿咿呀呀的,表示高兴,抑或认可。
叶紫薇触景生情,对冯雪冰说:“嫂子,你休息会儿,我来抱抱孩子……”
可她的话没说完,叶庆国抢在前面接过孩子,连声说:“姑姑别急,有你抱的时候,咱爷俩现在表演节目给姑姑看……”
又表演节目?
叶紫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哥哥和孩子。
叶庆国就一手托住众众的双脚,一手在他身后护着,一边开始念儿歌——“早上空气好,大家来做操,伸伸臂、踢踢腿、弯弯腰,天天锻炼身体好,长大就把祖国报……”
众众如鹤立鸡群般倔强站立。从会“抖劲”以来,他和爸爸一直就这样配合,绝对默契和谐,通常能坚持2、3分钟。
叶紫薇吓得不得了,几次伸出手要去帮爷俩一把,但叶庆国和小众众都化险为夷。
叶庆国终于慢慢停下来,把孩子送到叶紫薇手里。
叶紫薇牢牢接过,惊诧道:“多大了?腿劲这么好!”
“瞧这姑姑什么都不知道,众众4个半月了!”叶庆国嗔怪地说。
“众众?是孩子的名字吗?”叶紫薇不怕哥哥见怪,执着地再问。
冯雪冰接过话茬说:“是的,孩子虽然被亲生父母遗弃了,但得到了我和你哥哥的爱,今后也一定会享受更多人的爱,所以我们给她取这个名字,也是提醒他,要以爱和感恩的心理对待别人……”
叶紫薇感慨不已,自从捡到孩子,哥嫂像完全变了样儿,尤其是嫂子冯雪冰,竟有涅磐重生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