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手机惹的祸(下)

从左至右:张圣东、周兵、周卫刚三位先生合影

6

情绪不错的李瑶瑶,特地买了鱼头,准确亲自下厨,她知道莫军喜欢吃鱼。两个人关系改善后,李瑶瑶添的这份做饭的心思,有种犒劳和庆幸的成分,也有锦上添花的成分。

李瑶瑶做饭是个用心的人,似乎天生对烹饪有种迷恋。从鸡毛蒜皮、杂乱无章的菜市场,胸有成竹地挑选出自己的一份,然后,清洗、拣择、整理、切片或者切丝、下锅,整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沿袭传统的仪式,待到菜肴出锅,李瑶瑶充满了成就感,暗暗在心里替自己立了一块贤妻良母的牌坊。只是对于烹饪的热情暂时还经不起推敲,她现在的境界无非停留在刚消除了神秘感的新鲜阶段。

李瑶瑶对于烹饪有自己的领悟,她觉得,烹饪是对家的一种信念或者信仰,柴米油盐中才有人间烟火的温情,才有天长地久的笃定感。她觉得,在厨房里煎炒烹炸的自己,像极了小时候看见的妈妈的身影,这样的假想,让她格外陶醉。

鱼头汤开始弥漫香味,她仿佛看到了莫军一脸沉醉的神情。没有给他打电话,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她想,一桌可口的饭菜,应该是小家小户小日子中,隐秘的浪漫了吧。

孩子有点懒懒地递过手机,有点失落地告诉他:“是爸爸,他又说有事!”李瑶瑶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接过电话向莫军吼道:“你又有什么鬼事?!”电话那头很吵杂,几乎都可以闻到散发过来的酒气了。莫军舌头打卷,一点也没有听出李瑶瑶语气中的怒气:“几个同事聚会,正在喝酒,正在喝酒,不说了,不说了。”没等李瑶瑶回话,电话就挂断了。

炖的烂熟的鱼头,像一个可笑的嘲讽,她这边费心巴力地讨好,却贴了他的冷屁股。辛辛苦苦做的饭菜,李瑶瑶吃得没滋没味。孩子味口也不好,人蔫蔫的,一颗饭一颗饭往嘴里数着吃。李瑶瑶看得火起,吼了他一句:“不想吃就别吃!”孩子没有争辩,放下碗,挣扎着去做作业。李瑶瑶收碗后走过来一看,孩子作业搁在桌上,澡也没洗,竟蜷缩到床上去了。“这孩子,太不听话了。快起来,做完作业去洗澡!”李瑶瑶大声斥责着,孩子却窝在床上没有动。李瑶瑶气呼呼地上去揪,忽然感觉孩子浑身发烫,小脸蛋也烧得通红。李瑶瑶连声在心里责怪自己太粗心,也为刚才对孩子的粗暴和错怪,连连在心里给孩子道歉。

李瑶瑶拉着孩子出门往医院赶,也顾不上和莫军赌气了,摸出手机给莫军打电话催他赶回来。电话通了却没接,李瑶瑶没有办法,只有先去医院再说。回身牵孩子走,孩子却烧得迷迷糊糊,两腿发软,走得趄趄趔趔。李瑶瑶背起孩子,才发现几天没有抱他,孩子已经沉了许多。李瑶瑶咬着牙,一步步下着楼梯,想着那边还在酒桌上花天酒地的莫军,心里的烦闷像孩子的体温一样滚烫。

孩子输液的时候,李瑶瑶疯了似地打着莫军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却像消失了一样。李瑶瑶打一边,心里的火就冲一点,她实在忍不住,把电话打到了他一个同事那里。以前,李瑶瑶不会去打扰莫军的同事,这里面有给莫军留面子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因为对莫军的失望,她对莫军同事也充满了不信任。当然,不参与莫军的圈子,也带有些清高的意思,她不愿意被别人笑话自己疑神疑鬼。单位里,有男同事被老婆管束太过,多半显得窝囊甚至猥琐,她对此很不以为然,她相信自己也提醒自己必须是开明而达观的。但是今天,气愤一阵阵发作,压制不住自己的李瑶瑶也不愿顾忌太多了。

“一个同事调动,莫军他们去饯行了。他没有跟你报告?”电话中,他同事的调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哪个同事?”李瑶瑶没有心思和他斗嘴,生硬地问着。

“你也许不认识,是财政口的同事。”他同事见李瑶瑶口气不善,打起了马虎眼。

“到底是谁?”

“听说是韩小娟。”他同事语气闪烁,生怕引起误会,连忙补充着洗清自己:“我只是听说,你还是问问莫军吧。”

韩小娟!这个名字的全称像一个谜底,揭开后,李瑶瑶有种虚脱的感觉。这个名字否定了自己所有的轻信,否定了自己所有的宽容,也否定了自己对婚姻所有的努力和奢望。原来,莫军所有的改变是一种权宜和假装,自己才是最后一个知道谜底的人,才是那个被一直蒙在鼓里的傻瓜,她感到了灭顶的悲哀。心里有两个字不断撞击着、冲突着、嘶喊着——离婚!

浑身酒气的莫军蹑手蹑脚地开门、开灯,沙发上坐着发呆的李瑶瑶把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没睡?”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没死?”李瑶瑶齿缝里,是森森寒意。

“你又怎么了?不是给你说了有应酬吗?你至于这样吗?”莫军忍着醉意,也带着小心解释。

“嗯,有饭局?是和你的小娟依依不舍、生离死别去了吧。”李瑶瑶一句比一句刻薄。

点明后,莫军有点不好意思:“怕你误会,才没有和你明说。大家都去了,我不去不好。”

“误会?兴奋得连手机都不接,你的心也跟着那个小娟走了吧。”李瑶瑶对他的搪塞感到恶心。

“你给我打电话了?”莫军连忙摸出手机查看,一叠声地道歉:“餐馆里太吵了,真的没听见。”

“没听见?哼,是怕打扰你们的好事吧。”李瑶瑶被这样的糊弄感到恼火。

“你怎么这么不信任人!”纠缠不清的李瑶瑶,让酒意中的莫军也激动起来:“你再这样,我就不回来了!”

李瑶瑶感到一阵凄凉,是啊,他随时可以离开,可以逃脱,而她才是被婚姻套牢的、锁死的。莫军的话语中,有一种优越感和胁迫感,似乎按时回家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恩赐。

”你多潇洒!你快去会你的小娟,会你那群狐朋狗友吧!”她是多想斩钉截铁地对莫军说出那两个字,可她暗暗压着自己,冷静!冷静!冲动的决定之下,是一眼巨大的深渊。她现在需要的是发泄,而不是决定。她在畸形的兴奋中,享受着和莫军痛快淋漓的争吵。

莫军涨红了脸,还准备争辩。被惊醒的孩子却出来了,睡眼惺忪地叫妈妈。李瑶瑶忍住心疼,一扭头没有去理睬,孩子胆怯地上前把莫军拉到了一边。

“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爸爸有事。”

“刚才我发烧,是妈妈把我背下楼的。”

“哎呀!快给我看看烧好些没有。”

“输液了,我好了。刚才输液的时候,妈妈都快急哭了。爸爸,妈妈给你打了好多遍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是爸爸不对!是爸爸不对!”

莫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重大错误和罪行,安抚着孩子睡下后,他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一连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李瑶瑶没有理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莫军吓坏了,连忙递纸巾。见李瑶瑶没有反应,莫军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拉她的手:“老婆,是我错了。你狠狠打我一顿吧!”李瑶瑶没有理会他的示弱与示好,一把推开他,带着无比厌恶地口气吼道:“滚!”

7

这段时间,理屈的莫军,面对阴云密布、咄咄逼人的李瑶瑶,很有些逆来顺受的精神。他那幅可怜巴巴的谄媚嘴脸,让李瑶瑶感到腻烦,却也让李瑶瑶在颐指气使中感到了发泄。倒不是李瑶瑶容易糊弄,而是她在内心里给自己找了解释和台阶。

冷静下来,李瑶瑶也感觉,莫军不至于那么出格的。所谓的背叛、不忠,也许是冲动的假想。即使不是假想,自己也有些苛求了。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似乎也对镇文东有那么一刻的动心,如果换做是和他的分别,自己不是一样会出席这样一场饯行?自己是不是夸大了受到的伤害?夸大了自己的可怜和凄惨?

当然,冷战还是要进行下去,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惩罚。不能太便宜了他,也不能太对不起自己了。一直以来,莫军得到的都是她痛苦的结果。对于她自我挣扎、自我说服的过程,对于她辗转反侧、独自煎熬的过程,他从来无动于衷,这样不公平。冷战是对他的控诉,更是对自己的补偿。

不过,这一次冷战,李瑶瑶还是见好就收的。刚刚从上一轮冷战的硝烟中走出来,她自己也厌倦了旷日持久的对立,没有精力和兴趣把自己耗进重复的再一轮了,这样耗起来,心太累了。

说通自己后,冷战变得一戳就破,剩下一点点残局,也只是一种余韵,一圈荡漾开来的涟漪了。实际上,第二天莫军打电话回家,要她等着他回来吃饭,她的态度尽管还是倨傲冷漠,但她接听电话本身,其实就是一种允许了。

妈妈打电话过来,想接孩子到乡下过暑假。李瑶瑶却另有心思,好久没有和妈妈亲近了,她想请妈妈到家里玩几天。只是这邀请的面子,她想留给莫军去送。

莫军回家后,李瑶瑶貌似无意地说:“孩子放假没有人管,想请妈妈过来带几天。”莫军附和着点头称是:“完全同意,你要妈妈赶快过来吧。”接着热烈地作憧憬状:“我也想吃妈妈做的胖头鱼了。”李瑶瑶看着无知无识的莫军,又好气又好笑:“要要要的,我妈妈是你家的保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莫军连忙更正:“说错了,是请!那你快打电话请她吧。”李瑶瑶横了他一眼:“我请?!”莫军听到李瑶瑶逻辑重音重重地放在了“我”上,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的失误,诚惶诚恐地改正:“我请,我请,我请。”

李瑶瑶也不是没有想过请莫军的妈妈过来玩几天,但之前相处的不快,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她想,莫军如果主动说起,她还是可以强迫自己做几天好媳妇的。只是莫军从来不提,她也不愿意主动触这个霉头。她清楚莫军是个孝顺的儿子,过一段时间,会赶去看他们,给他们一些零花钱。只是,他的孝顺和人情都是独自表达的,这样的处理方式,似乎表明她这个儿媳妇对公婆的孝敬是反对的,是需要躲着她、背着她做的。莫军的做法,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无疑很有些不地道。

莫军的父母在乡镇里做点门店生意,说忙不忙,说闲不闲。孩子出生后,他妈妈曾经轰轰烈烈地过来帮着带了一段孩子,也不是不细致,就是感觉很隔膜。重要的是,在婆婆和丈夫之间,李瑶瑶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对丈夫冷一点,婆婆眼神中会责怪她不疼人;对丈夫宠一点、亲一点,婆婆眼神中又有类似吃醋的失落情绪。在家里多做一点家务,婆婆以为自己嫌她做事不利落,看不上她的辛苦付出;在家里少做一点吧,婆婆又有些怪她懒散。近不得远不得,亲不得疏不得,李瑶瑶感觉小小的家里,有一个无阵之阵,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当然,婆婆偶尔会当她的面数落莫军的不是,但那数落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开脱与回护,是宽她的心的一种小伎俩。婆婆对自己的,永远是皮相,是客气与戒备,对莫军才是心肝肺,才是一门心思的真疼。

俗话说,儿子是婆媳之间的磨心。但这个长期缺位,躲开了的儿子,只有让婆媳在没有任何缓冲的情况下,暗中对垒了。其实,说对垒都有点高抬自己了,也有点贬低了自己的境界。李瑶瑶觉得,自己才是磨心。要在婆婆面前体谅莫军在外应酬的辛苦和不易,树立自己这个儿媳妇在婆婆心目中的贤惠形象;要在莫军面前感激婆婆帮忙带孩子的操心与劳累,让莫军这个孝子明白自己的通情达理,并将这种通情达理曲折地转达到婆婆耳边。

李瑶瑶觉得特别累,这累,不是十月怀胎的累,不是坐月子的累,不是奶孩子的累,不是干家务的累,是心累。

孩子一上幼儿园,李瑶瑶在向婆婆表示诚恳的感谢后,委婉而坚决地表达了态度:请相信她,自己有能力带孩子了。

离去时,听着婆婆搂着孩子问他会不会想婆婆时酸酸的语气,看着婆婆劳碌一场、落个不是的落寞表情,李瑶瑶一遍遍在心里说着对不起,却又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动摇。

婆婆终于走了,把丈夫,把孩子,把整个家庭,还给了李瑶瑶。一回到家,李瑶瑶感到无比地自由自在,这些狭小的房间,也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开阔、舒展到让人轻飘飘的。那一刻,李瑶瑶似乎才感觉,属于自己的生活,重新开始了。

8

妈妈一来,顾不得歇一歇,就挽起袖子大干起来。李瑶瑶都奇怪,家里隔几天自己也会打理一番,至于那么大动干戈吗?当妈妈上天入地,从沙发底下扫出孩子的果冻,从床底下清出一把梳子和陈年的紧肤水,并把茶几上的杯子从高到低整齐排列时,李瑶瑶才觉出了自己的疏忽与懒散。原来,自己过来过去,也只是过了个面子。对于妈妈,家是一项事业,是托在心上、擎在手上的,妈妈的日子是用心过的。打扫、擦拭、整理、清洗,看着忙得一身酸痛,脸上露出满足感和成就感的妈妈,李瑶瑶发现,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蜗居,像一件洗得发白却贴身柔软的棉布内衣,像一段经过擦拭、朴素却清亮的旧时光。

对于妈妈的到来,莫军表面上是欢迎的,内心里也是欢迎的,就是不会表现。李瑶瑶暗里使了几个眼色,莫军只是茫然无知。当然,他对妈妈做的菜肴表现出的浓厚兴趣,让妈妈一脸的欣慰。看着他惬意地窝在沙发看电视,对着妈妈拖过来的拖把高高翘起的脚,李瑶瑶一阵恼火:“横草不拿,直草不拈,你倒蛮会享福。”莫军反应过来,连忙虚张声势地过来接拖把,妈妈心疼他:“你们上班累了,回家好好歇着,我忙一下没事的。”

妈妈在,莫军乐得逍遥,在完成了陪伴家人的表面程序后,心无挂碍地呼朋引伴起来。电话还是打回来,只是人又开始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妈妈在身边,其实李瑶瑶不太在乎莫军的行踪。但也正是妈妈在身边,李瑶瑶希望他能配合着,给妈妈一个恩爱的印象。

又是一个晚上夜不归宿,李瑶瑶顾不得妈妈在旁边,对着电话发了一顿火。妈妈等她情绪安静下来,语气平淡地劝她:“男人都这样,忙事业要紧,心里有家就行。”

“爸爸就不这样。”李瑶瑶反驳道,她清楚妈妈是当和事佬,宽她的心。在她的心目中,父母就是她关于婚姻的样本和梦想。

“你爸爸呀,他现在是‘更年期’。”妈妈调侃着,眼神中流露出了甜蜜的神情:“他现在脾气大、爱唠叨,一点不到就冲着我发火。”

李瑶瑶连忙倒过来劝妈妈:“爸爸多顾家啊。”

“是啊,我知道他把家看得重。”妈妈语气很欣慰:“他现在像个老小孩,他说他的,我干我的,躲着他。火气过去就好了。”

父母那一辈人,心思简单安宁,即使有惆怅,但不过分矫情,没有那些“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的自我折磨。在他们心目,所谓恩爱,恩是责任和义务,也是一种撕扯不破的承诺,是婚姻的内容和里子。爱也是有的,不过只是面子和形式,是羞于示人的,天长日久的,爱也便成了一种相互陪伴的亲情。他们不在乎辜负不辜负,他们在乎日子,也便少了许多麻烦。

回头看自己的婚姻,是不是过于苛求那份爱意了呢?那个半真半假忙着应酬的莫军,心真的还有她,还有这个家吗?他永远是大开大合的,眼光里只有场面上的事,只有热闹的面子,小家小户似乎只是他生活中无足轻重的点缀。他真的明白吗?其实无论在外面多么风光无限,日子还得自个儿过,岁月还得慢慢磨。

李瑶瑶心里有些苍凉,少年夫妻老来伴,她甚至想快点老去,就像歌中唱着的那样:“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变老,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到了莫军哪儿也去不了的时候,他可能才会懂得珍惜,才会把自己当作手心里的宝。可是,她真的能熬过那些等待、辜负、失望的漫长时光?能盼到莫军真心回归的那一天?

和妈妈在一起,李瑶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撒娇的年纪,有时候她想,就是一个人,陪着妈妈也是一种永久吧。只是这永久的错觉很短暂,妈妈说要带着孩子回乡下去,说是爸爸打电话过来发火,把他扔在家里无人管了。

临走的时候,妈妈还是欲言又止地问:“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没有,你放心。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防汛。”李瑶瑶连忙掩饰,她怕心重的妈妈难受。

“如果有什么委屈,就跟妈妈说,别憋在心里,曲着自己。”妈妈一眼看穿了她的掩饰,她是想分担一些孩子的苦和累。李瑶瑶忍着眼泪连连摇头:“别操心,我们真的很好。”

“瑶瑶,你从小性子就弱,哎。”妈妈叹息了一声,顿了顿说:“如果遇到什么你都别怕,你有爸爸妈妈在!”

妈妈的心疼和暗示,放大了李瑶瑶心中的暗伤和怨恨。她是真的害怕,她怕未来,怕离婚的伤筋动骨、撕心裂肺,她怕自己无法承担未知的歧视和孤单。所以,她一直是畏怯退缩的,是无限制地忍让和妥协的。她一直是短视的,不是不能想太远,而是不敢想太远。她像一只把头躲进婚姻沙漠里的鸵鸟。

开学的第一天一放学,孩子就神秘地给李瑶瑶宣布了一个大新闻:“施小泉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李瑶瑶连忙辟谣:“别听同学瞎说,没有的事。”孩子言之凿凿:“是老师在办公室里,批评他的时候说的,沙袅袅都听见了。”李瑶瑶一阵心疼:“你们千万别歧视他啊。”孩子一撇嘴角:“还歧视他?他是班上最猴贱的。”李瑶瑶稍微安定了一下,心里又是一动:“如果是你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办?”孩子听了这句话,惊恐地望着她,然后捂紧耳朵耍起赖来:“你瞎说,瞎说,不爱听不爱听。”

李瑶瑶感到一阵无奈,孩子太像自己了,胆小、怯弱、敏感,没有一点承受力。她是多希望孩子像那个五大三粗的莫军,粗糙、钝感,没心没肺,满不在乎,无论是多情还是无情,都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9

去省城培训之前,李瑶瑶把孩子换洗的衣服、接送的时间、吃饭的口味、睡觉的习惯这些细节一点点交待给莫军。尽管只有一个星期的培训,可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她也想着要妈妈过来帮着带几天,可莫军一副不在话下的意思,她也打消了念头。另外,让莫军管几天孩子,也有让他体验一下辛苦、尽一尽父亲责任的想法。当然,她不指望粗心大意的莫军能遵守所有的嘱咐,但为了孩子,起码可以从牌局中回归几天了吧。

培训下课后,一回寝室,李瑶瑶就赶紧给莫军打电话。电话是孩子接的,说是在馆子里吃的。李瑶瑶心里安定下来,要孩子把电话给爸爸接。莫军口气有些不耐烦,连说挂了挂了。李瑶瑶本来想着表扬几句,话没出口,电话就挂断了。李瑶瑶不在乎他的态度,能够呆在家里陪孩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也许,他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是自己过分悲观了。经过无数次失望后,莫军的一点点改变,都让她感到惊喜和满足。

“妈妈,你在哪里?”夜深了,手机的响声惊醒了李瑶瑶,她拿起一看,竟然是小区门卫的电话号码,她连叫不好。家里没有座机,遇到家人不在的时候,孩子会跑到那里去打她电话。她慌忙接听,电话那头,果然是孩子带着抽泣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睡觉?”手机时间显示已到了深夜11点,李瑶瑶焦急地问:“爸爸呢?”

“他回来后又出去了,说是开会,一会儿就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了,他根本没有开会,他在打牌!我听见了麻将的声音!”孩子在哭着控诉着。

也许是娇惯,也许是自己也需要陪伴,胆小的孩子一直跟着自己睡。即使没陪他睡,可只要她在家里,孩子也能充满安全感地睡着。李瑶瑶想着孩子孤独等待的样子,想着孩子一个人黑灯瞎火跑到门卫那里求助的样子,心里像在滴血,恨不得长了翅膀一下子飞到孩子身边。

“你千万别怕,我这就给爸爸打电话要他回来。”李瑶瑶忍着心疼鼓励孩子,也忍着怒火给莫军打电话。现在已经不是生气的时候了,最重要的是,她必须以无比地耐心哄着莫军回家。她生怕两个人的怄气,会让莫军迁怒于孩子,怠慢了孩子。

“你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回去?”听见莫军电话里传出的麻将声,李瑶瑶尽量让口气显得平静,她几乎是以一种乞求和商榷的语气催他:“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怕,快点回去吧。”

“马上马上。”莫军终于显出了惭愧的意思。

“到家了给我电话。”李瑶瑶一丝一毫也不敢信任他了。

“你放心,放心。”

孩子的一个电话,彻底击碎了李瑶瑶的睡眠,也击碎了李瑶瑶的梦想。往事像潮水一般涌上来,李瑶瑶感觉自己对婚姻有了一种灭顶的绝望。

一直以来,她和孩子一样,始终在等待他回家,等待他从深夜的牌局回来,等待他上楼的脚步声、开门声,无论多晚,无论多恨多怨,只要他回家,心里总归还是有着落的。更多时候,千辛万苦地盼回来了,一个牌友的电话,就把他生生地从身边夺走了。

她狠狠地骗自己,这是交际和应酬。可即使是应酬,归根结底不是为了在外面给家庭撑起一把伞、垒起一条坝吗?这种以家庭为代价的应酬,意义究竟有多大呢?在外面,他是热情的同事、义气的哥们、输钱爽快的牌友,可那个众人眼中够意思、够交情、够朋友的好人,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把那些热情和美好的一面送给了外面的朋友,却把冷落和黑暗留给了家人。

当他沮丧着回家向她要钱取了还赌债时,她连这个应酬的幌子也搪塞不了自己了。她开始意识到,莫军其实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赌徒,一个吸毒般的病人。他的心理是扭曲的,他已经陷落其中无法自拔。她为自己平日的节俭与小心翼翼,感到心疼和心酸。也为他任意一次的所谓应酬,感到惶恐。她真的为一个倾家荡产、家破人散的未知场景感到恐惧。

还记得和他苦口婆心的彻夜长谈,李瑶瑶生怕口头的话语无法传达更深的规劝,又写了语气温存、爱意深沉的长信,她希望用爱,把他从外面拉回来,也把这个家护起来。能做的,她已经用尽全力去做了。可是痛改前非之后的莫军,在忍耐过几天的规矩后,又依然故我。每次牵着孩子回家,看着黑黑的窗口,她就感到一阵凄凉。那个一起变老的婚姻梦,竟然是如此难以企及。

为什么会苦闷?为什么会心痛?李瑶瑶无数遍问自己。想着那些幽怨和愤怒,也许是还在乎他?甚至还爱着他?还残存着改变他、改变婚姻现状的侥幸心理?她摇头,对于莫军,她已经从源头上否定了,对他整个人否定了,对自己当初的选择否定了,也对整场婚姻否定了。她悲哀地发现,靠一个人的乞求和反复提醒维系的情意,是多么不牢靠。她悲哀地发现,她原来一直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从本质上充满了对莫军的依赖,她的喜怒哀乐是建立在莫军的基础之上的,她的内心不够强大,她的情感不够独立。她是把自己寄托在莫军身上的依附者,这也许才给了他有意无意间伤害自己的机会。

这该是多么痛的领悟啊。李瑶瑶自问,那些温暖、关怀和安慰,是自己能给予自己的吗?离婚?是的,离婚!当这两个字冲破重重顾虑再次袭上心头,李瑶瑶以为自己会悲痛欲绝,可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比地平静,像从一眼深渊中解脱出来的平静,像从无边的沼泽中跋涉出来的平静。她感觉自己平静得像一个精算师,正在做着一张剔除了莫军之后的资产负债表。如果以前的这两个字,是冲动得燃烧着的一团火的话,现在这两个字,像深深刻在黑漆漆的冰冷墓碑上。

一切都盘算妥当了,她感到浑身轻松。不过,在困意袭来之前,她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点缝隙,如果醒来时,明天的阳光冲淡了暗夜中的悲观,她还想给这场婚姻最后一丝机会。

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睡得很沉。醒来后,她拉开窗帘,窗外阳光正好,自己心情也正好,脑海里有两个特别崭新又充满了快感的字眼:离婚!

10

当她肿眼泡腮地去请假时,领导看到脸色苍白的她,问也没问就批了。李瑶瑶实在等不及一周的培训了,她甚至一分钟都等不及,她生怕孩子再受到一点点等待和冷落,她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孩子身边。

回到家里,孩子没有放学。李瑶瑶看着凌乱的房间,没有一点力气收拾。赶到孩子身边,她感觉自己无比安详,也感到释然之后的无力。

靠在沙发上边无心看着电视,边构思着和莫军的协议,李瑶瑶有一点超脱感,似乎还有一步就解放的意味。门口传来开门声,竟然是莫军摸回来了,李瑶瑶一阵慌乱,该整理的思路还乱着。见着李瑶瑶提前回来,莫军有点意外,也有点庆幸:“你回来就好,我晚上正有事。”李瑶瑶没有预备好说什么,也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他从屋里拿着银行卡返身出去了。

见着李瑶瑶,孩子惊喜地扑过来,连连问:“妈妈,你回来再也不去了吧?”

“妈妈哪里也不去了,一辈子守着你,好不好?”

“好好好。”

“爸爸那天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李瑶瑶想向孩子求证一下,她知道,孩子不会撒谎。

孩子眼神灰下去:“爸爸说是一会儿就回来,还是等了好久才回来。”说完后还有点欲言又止,顿了一下委屈地说:“他回来还凶了我,说我再给你打电话,就不管我了。”

李瑶瑶心疼地蹲下身抱紧了孩子:“我们再也不管爸爸了,好不好?”

“妈妈,你别生气,他就凶了我一下。”孩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带来了严重的后果,连忙倒过来劝她。

“妈妈不生气,妈妈不生气。”

李瑶瑶真的不生气了。没有孩子牵绊的莫军,连着几天再也没露面。这样的变本加厉,李瑶瑶没有一点失望,她只是感觉自己选择的庆幸。离婚协议书已经起草拟好了,李瑶瑶等待的,只是一个仪式。等待了那么久,煎熬了那么久,她一点也不在乎再多等待几天。

周末的中午,一脸晦气的莫军回来了,一到家就嚷着累,倒在床上呼呼睡去了。李瑶瑶没有去喊他,她想等他睡得清醒一些后,把这个决定告诉他。毕竟,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而不是一个急吼吼的赌气。

半夜的时候,她听见莫军上洗手间的声音,喝水的声音。回头摸了摸孩子,确认他睡熟了以后,李瑶瑶去到莫军房间,平静地叫起他:“你出来一下,我要和你说点事情。”莫军有点不耐烦地嘟囔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事?”李瑶瑶没有理会,一个人开灯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耐心地等着他。莫军似乎意识到李瑶瑶口气中的严肃,清醒了一会儿,有点忐忑地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莫军,我们还是离婚吧。”气氛僵持了很久,李瑶瑶鼓了几次勇气,说出这两个字,还是感觉满心悲痛。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军被吓住了,有点生气地质问:“难道就为那天孩子给你打电话?”

“也为,也不为。”李瑶瑶语气很稳,话题打开了,李瑶瑶心情也变得坚定起来:“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想了很久,也许,离婚对我们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你冷静一点再说。”

“我很冷静,特别冷静。”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真的不适合结婚。你和谁结婚就害了谁。”李瑶瑶忍不住,还是倾诉了出来:“你的心永远是野的,漂的,你在家里呆不住,你的朋友太多,牌友太多,应酬太多,你没有时间和精力分一点点给家庭。”

“我以后一定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改不了的,我也不相信你会改!我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

“那孩子呢?”莫军抛出了最后的砝码,试图让李瑶瑶屈服,这也是屡试不爽的招数了。

“没有办法,这就是孩子的命!”李瑶瑶咬着牙堵死了莫军的企图,她不允许自己退缩。

莫军沉默下去,一根根抽着烟。李瑶瑶从抽屉中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书,客客气气地摆在了他的眼前。他一下子跳起来:“我不会签的!”李瑶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会等到你签字为止!”

莫军还是照例回来,却不再是全无心事了,有些落寞,有些沉重。气氛很冷,不再是冷战时窒息的冷,而是疏远到空旷的冷。多半是自己在外面吃了饭回来,然后默默地洗自己的衣服。偶尔会望着孩子久久地发呆。

看着可怜的莫军,李瑶瑶一再提醒自己要狠下心来,长痛不如短痛。最让她感到心疼的是孩子。这几天,敏感的孩子也觉出了家里气氛的异样,他像一个犯了错的罪人,无望地在他们之间讨好着、取和着。孩子表现得越乖,李瑶瑶就感到越痛苦。她已经有能力、有准备承受婚姻变故的所有压力了,可这份沉重,还是重重地砸在了孩子心头。她自问,如果婚姻破裂的阴影,将要笼罩孩子一生的时候,她真的忍心吗?这真的是孩子的苦命吗?

“妈妈和爸爸如果分开的话,你愿意跟着谁呢?”李瑶瑶怕吓着孩子,语气尽量平和。

“是因为我不听话吗?”孩子惊恐地望着李瑶瑶,语气也紧张得有些发抖。

“不是你不听话。”李瑶瑶忍着心疼,在努力寻找一个让孩子明白的解释和理由:“妈妈和爸爸永远爱你,只是妈妈和爸爸不在一起了,就像你和幼儿园的同学分班那样。”

“妈妈,你别和爸爸离婚好吗?”李瑶瑶的解释不堪一击,孩子明白的事情也超过了她的意料。孩子流着泪向她作着保证:“妈妈,我保证以后更听话,好不好?我保证不怕黑,敢一个人在家了,好不好?我保证不再给你打电话了,好不好?”

“是妈妈不听话!是妈妈不听话!”孩子的话像一把重锤,将李瑶瑶所有的坚持击得粉碎,她发现,之前关于离婚的想法,原来竟然是如此自私。她一把抱紧了眼神凄惶、浑身发抖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泪痕未干的孩子睡着了,却睡得不稳。睡一会就回惊厥一下,慌着伸手过来紧紧抓住李瑶瑶的手臂,像是害怕一睡着,身边的妈妈就会消失不见。

半夜里,李瑶瑶悄悄起身,从抽屉中拿出了那份莫军依然拒绝签字的离婚协议书,一把撕了个粉碎。她想,为了孩子,她愿意把自己牺牲在婚姻里,愿意把自己埋葬在婚姻。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夜深得像深渊,像沼泽,像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梦魇。

(说明:本小说原名《婚姻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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