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对人类的冲击,不仅是一个千年之大变局 | 段永朝《生命·觉者》第一辑
段永朝第一辑
嘉 宾 简 介
段永朝
跨界思想家
财讯传媒集团首席战略官,
中国 “数字论坛” 的发起人之一,
中国计算机学会的高级工程师,
拥有三十年 IT 及媒体从业经验,
主持并参与多项大型企业信息化项目。
不同于一般仅关注技术的科技从业者,
段老师乐在其中的还在于
跳出科技,真正来关心人。
▲点击视频观看《生命·觉者》
段永朝 第一辑
精 彩 对 话
NO.1
梁同学 :
“生命”这个话题,随着我们的采访,不断地和不同的老师深入交流,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越来越开阔。
很多时候我会想,生命会不会是一个历史现象呢?从历史的角度,我们又该怎样看待生命呢?
段永朝老师:
我的一点理解就是,生命是两个字——“生”和“命”,合起来叫“生命”。但是我们很多人都只理解最后一个字“命”,命是当下的体验,生命可能就有一个历程。
我们每个人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子,都是听爸爸妈妈说,这是无法弥补的缺憾。这也意味着我们不知道自己如何而生,我们也不知道生前世界,我们也不知道从生到有知的这几年自己是怎么爬过来的。
所以我们长大以后,会对“命”这个字有刻骨铭心的体验,但是对“生”这个字,没有太多体验。
在这种情景下,我们就需要把“生命”这个词放在一个宽大的历史坐标里面看。如果只是从自己的出生和成长去领悟生命的话,看到的就只有二维平面的东西。
我一直强调史观对人的重要性,所以我特别同意这期咱们聊的这个话题,定的这个基调,因为史观有助于确立我们对生命的理解甚至领悟。
NO.2
梁同学 :
大部分的人都活在一个很短的,很小的一个生命片段里,所以我们无法建立起历史的观念。你可不可以把你在北大的课程,跟大家一起分享一下?
段永朝老师:
为什么我要把史观放在让同学们了解互联网的一个基础的作用?
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能建立良好的史观,那么你对互联网的理解就一定处在器工数术的层面。在你看来,互联网就是工具,跟锤子差不多。
但是如果你从史观的角度来看,你的内心就会有很多的疑问冒出来。
比如李鸿章当年说了一句“三千未有之大变局”,这是因为他看到了船坚利炮对当时大清王朝猛烈的冲击,看到了到欧洲访问的官员,回来之后受到的心灵震撼,得出来的结论。
我受他这句话的启发,感觉到互联网一定是一个千年大事,这个需要从学理上来探究互联网所奠基的史观基础,到底发生什么变化。
我梳理了三种史观。
第一种史观,我称之为“退步论”。
“退步论”现在看上去是属于早期文明。大致是三千年,或者叫两千五百年前,雅斯贝尔讲的“轴心时代”。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荷马史诗》,还是印度的《摩诃波罗多》,或者是《吉而伽美什》那种史诗,以及中国,也会有一些这种史诗文化。
这些史诗概括起来就是这么一个概念:原来是黄金时代,然后变成白银时代,然后变成青铜时代,然后又到黑铁时代,整个世界是一天不如一天。
孔夫子也讲“吾从周”,他想象中的周朝,秩序井然,人人彬彬有礼,不逾矩,什么东西都恪守中道。那是个非常美好的社会。
然后礼崩乐坏,一天比一天差,唉声叹气。退步论里面暗含着一个期待——总有一天重整山河,他们就靠这样一个信念支撑下来,这叫退步论。
第二个是“进步论”。
进步论出现得比较晚,大致是文艺复兴之后,这主要是欧洲的“基调”。
欧洲人民告别了上帝,觉得不需要上帝的庇护,可以凭借自己的理性,我们的命Hold在自己手里这种情景下,得出了一种新的观点:我们可以借助科技的力量,凭借人的理性,不断地探索未知,然后我们可以亲手造出一个新世界。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等一个新世界的降临,我们自己就可以创造它。
进步论在一百年前应该说是非常地深入人心,大家认为指日可待,高呼着口号,期待着在自己这一辈子就能见到缔造伟大社会的这一天。
第三种恰恰是我觉得被忽略的,我称它为“循环论”。
这个痕迹在东方文化上非常深,从印度的吠陀,到婆罗门,到佛教,再到中国的本土的一些文化,它都有这样一种讲“天道轮回”的观点。
这种“天道轮回”,它一方面给了生的希望,就是世界一定是在毁灭中孕育,在孕育中成长,成长中必然毁灭,它是这样一种过程。
循环论因为科技含量不高,被进步论打败。现在的史观格局,是进步论是占在王位,退步论被作为一种需要提携帮扶的对象而存在。
循环论,因为科技含量不高,因为他们不能发Paper(论文),你不能用星象学来解释这个人类历史的命运,不能在经济学杂志上发论文。所以主要论文都被进步论所霸占,基本上是这个格局。
为什么我们把它分成三种,我是想告诉孩子们,你们自己得先找找自己的位,但是不是站队,拿个指南针先看一看。这样的话,我想提一种可能性就是,假如互联网到处都是,已经把我们武装到牙齿浑然不觉了,我想问的是,我们的史观又会演化成什么样子?
当然也可能是在这三种史观中投票,选出一个成为我们的主流史观,再把它夹杂一下。但也可能是过去被打入冷宫的一种旧的史观,被重新唤醒。
梁同学 :
除了这三种史观之外,还有其他史观吗?
段永朝老师:
基本上我是把它分成这三种。然后一个人的史观有可能是20%的退步论,加30%的进步论,和50%的循环论,这样一种融合。
NO.3
梁同学 :
很多朋友都在讨论《人类简史》里面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人类之所以在过去几百年有很大的进步,就是因为人类发现了原来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在你看来,《人类简史》的作者,他在这本书里面讲到的观点,是相信人类会进步的吗?
段永朝老师:
《人类简史》作者想表达的意思,可能还不在于选一个史观作为主基调,而在于他要突破我们史观的尺度。
我们现在人类史的尺度是从农业社会或者畜牧社会开始,那时候人已经像人样了。而石器时代,我们往往是把它作为一个序曲,用几个音符就把它演奏完了。我们用“采摘狩猎”这四个字,就概括了石器时代上千年上万年的历史。
今天的人类文明史有一个非常一致的特征,就是它是写下来的,并且我们承认它。比如刻在甲骨上的、写在泥版上的叫信史,或者叫书证,或者物证。有记录的人类史,就是从这开始编练下来。
那《人类简史》的冲击力在哪里呢?尤瓦尔·赫拉利说现在的人类史只是一轱辘,甚至是很小的一轱辘。因为从今天的学术证据来看,人类史不超过万年。
他认为考虑人类史,要往前推——人类什么时候走出非洲,然后还要再往前——人类什么时候退掉体毛,然后再往前——人类什么时候跟大猩猩分道扬镳。
这几个尺度分别是三百万年、一百五十万年、五十万年和十万年。百万年级的人类尺度,都被Cancel了。所以他认为现在的人类史尺度,很有问题。
我觉得这句话,可以概括《人类简史》这本书的思想:让人类回归到一个物种的位置。
就是人类只不过是大千世界,花鸟鱼虫中的一个品类。并且我们跟花鸟鱼虫之间还有亲缘关系,这就看你往前推到什么时候。你要再往前,人还有可能是从水里爬出来的呢。
也就是说,我们人类只不过是一个物种。我觉得它在这一点上,非常有积极意义。
梁同学 :
那如果根据这样一个顺序排列下来的话,在你看来,现在互联网对我们人类的冲击,应该不是一个前年之大变局了,我觉得应该是一个万年或者百万年级的大变局,甚至有可能我们在有生之年能看见一个新的人类物种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