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如 厕
如 厕
艾平||湖南
人吃五谷杂粮,吃喝拉撒睡这些事儿一件也不能省。倘遇内急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四顾找不到厕所,那个尖峰时刻该有多难堪呀!聊起这个话题,恐怕每个人都有一本故事。
我自己就曾有过一次十分尴尬的经历。
记得某年冬季的一个傍晚,我独自抱着八九个月大的儿子,去郊外看望父母,眼见得离父母所住的房子只有两三百米了,偏生就闹起肚子来,只觉得一股寒邪之气在腹内窜来窜去;彼时我心里存着一个执念,想要憋住这口气,奇怪的是执念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体内正承受着千钧之力,随时都有“开闸”的危险。再看看周遭都是村民的房屋和硬化的道路,连一块菜地都不见,似乎也不具备临机处置的自然条件;加之怀里还有一个被风衣裹得严严实实睡得正香甜的Baby,委实也腾不出手脚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没想到离成功仅差10米不到,惨剧还是无可阻挡地发生了——直接拉在裤子上!运气实在是好到了家!
几年前,我在深圳曾与一位资深的哥聊过同一个话题。
据这哥们讲,早年间在鹏城开出租的多是男性,女性因生理期事多,鲜有涉足者。而男人自有妙招,各人清晨出门时无一例外都带着一个空矿泉水瓶,以备不时之急。深圳是国际化大都会,往来客商和游人甚众,出租车生意火爆,的哥们拉客抢客的现象十分普遍。最让他们头疼的还是“尿尿”这个很实际的问题。不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是分身乏术没有时间;的哥们为多跑生意,只能利用无客的空档,靠边停车拿矿泉水瓶对付对付。即便如此,各人还得限制饮水量,久而久之,不少的哥患上了肾结石、尿结石等疾病。这位仁兄最后感叹道:“现如今好了,科学家发明了纸尿裤,男女都适用,尤其是那种加香的,万一出现意外,排泄在纸尿裤上,也是干爽透气又无骚臭味儿。”因为这神器,新近入行的的姐与日俱增……
一位厅官朋友还与我分享了他的故事。
他说,他打小在一个偏僻的山乡长大,凭着发狠读书考上大学,才得以改变命运。后来步入政坛,事业顺风顺水,官也越做大,中年后在省城安下了家。可他总觉得自己是从一名农家子弟打拼过来的,啥时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根,不能淡忘故乡的父老乡亲,更不能忘怀那片神奇的山水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每隔两三年,他都会带着老婆孩子回乡走走看看。
在乡下别的都还好,只是去茅房遭到了女儿的强烈抵制。
女儿说:“爸,那是人待的地方吗?一进门满屋子绿头苍蝇到处乱飞,粪缸里蛆婆子翻江倒海,不时还有一些沿着缸壁爬上来,那情形好吓人呢!”
于是,女儿死活不肯去这样的茅房,宁愿在菜地或林地间找个去处“放包狱”,自然又是逼着老爸为她站岗放哨。
事后他也想了一下,他只有一个宝贝闺女,含在嘴里怕化了,娇生惯养在城里长大,何曾见过如此“古色古香”的茅房?他和女儿毕竟是两代人了,时代背景不一样,生活条件不一样,甚至思想观念也不一样,女儿不接受乡下土得掉渣的茅房也是情有可原的……
其实,厕所的变迁与人类自身的进化以及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息息相关。
史料证实,早期的原始人赤身裸体群居,几乎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吃在何处拉在何处,其生活状态与其它动物并无本质上的差别。那个时候生存挑战永远排在第一位,厕所远非刚需尚未提上议事日程。某一天,当山林中的男男女女突然产生了羞耻感,知道怎样缝制兽皮用以遮蔽各自的私密处,这时一颗文明的种子就发芽了。
到了陶器时代,怎样解决人们的排泄问题,就成了一个主要任务。通常的做法是在地下挖一个深坑,然后把陶制的大缸埋在坑里,再把四周的松土夯实,在缸上放两块木制的脚踏板,外面顶多搭个茅棚或简易的小屋以避风雨,这大概就是早期形态的厕所了,它与前文提及的乡下茅房如出一辙。
当然,上这样的厕所也潜藏着不小的风险。一个著名的例子就是先秦时期的一代国君晋景公,竟然溺毙于这种过于粗放的厕所。
《左传》对晋景公之死有明文记载:将食,涨,如厕,陷而卒。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向后世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晋景公想吃用新麦做的饭,便命人献上新麦,麦饭做好正要开吃时,他突感腹内发涨,急急忙忙去蹲坑,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掉粪缸里呛死了。
晋景公,姬姓,名獳,系晋文公重耳之孙,晋成公之子。作为在位十几年累积了一定政绩和声誉的国君,晋景公没有死于开彊拓土的热血沙场,也没有死于宫廷政变的内乱纷争,而是稀里糊涂地死于日常起居中的上厕所,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离奇死法难免沦为一个冷笑话。唉,都是那“原生态厕所”惹的祸,“坑爹”呀!
曾经几度参观过故宫博物院,我的兴趣点聚焦于皇帝的专属后宫,即那些后、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等成群结队的“王的女人”,她们如何应付“三急”之事?
结合现存的文物和某些影视剧片断,我的脑子里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在滴水成冰的寒冷冬季,一夜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将紫禁城打扮得银装素裹,此时天地间一片苍茫。在生着炭火薰着檀香的暖阁里,早起的贵妇们赶忙招呼各自的贴身宫女搬来一个“墩子”(内务府监制的坐便器,几十厘米高,木制玉雕珐琅材质的都有),之后由宫女搀扶着,她们撩开绫罗绸缎各色料子缝制的裙裾,然后端坐于墩子之上很舒服很畅快很惬意地排泄……事毕,小宫女们定会端来盛着热水的铜脸盆,拿来拭水的丝巾手帕,服侍主子们净手(“净手”一词也是古来对“上厕所”的另一种代称)。其后由当值太监吆喝着辛者库的奴役,将坐便器里的秽物倒入恭桶(马桶),等到城外的粪车驶入甬道,各宫的杂役就会将大大小小的恭桶归集到粪车之中.....而城外正有一群农民翘首以盼,因为他们都晓得后宫的女人们吃得好哩,餐餐山珍海味,不时还有满汉全席,想必她们的便便肥力无限,用其种养庄稼有望获得一个好收成……
纵观中国古代近代史,除了王公贵族、政要达官、名商巨贾、军阀豪绅之外,普通老百姓的厕所也只是将就凑合。
那么,新中国成立以后情况又怎样?大家心知肚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体表现差强人意。
建国之初,在“先生产,后生活”理念的感召下,翻身得解放的人民群众抱着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开赴各条战线,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热潮之中。当年的祖国东西南北中到处是工地,各路人马战天斗地豪情满怀。王进喜等一批在北大荒参加勘探大会战的石油工人,曾经在冰天雪地风餐露宿过,谁还有心思琢磨建造厕所这样的区区小事呢?
印象中我那在贮木场工作的父亲其时还住在“鸽笼”一般的单身宿舍里,一个偌大的工区只配建两三个公共厕所,都是男女蹲位分开的简易旱厕;虽然粪池挖得很深,但保洁工作难度极大,过一段时间就臭气熏天无法伸脚。更难堪的还在于男厕女厕只隔一堵幺三墙,哪里还有一点隐私可言!
及至八十年代,我到长沙汽电厂去拜望舅舅、舅妈,他们家住在上大垅的汽电家属区,一色两三层的“筒子楼”。几家共用一套厨房厕所,做饭要按分配的时间段排队,早上跑厕所要比谁的腿脚更快。吃饭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可内急之时硬憋着会憋坏身上的零部件。
中国民间有一句著名的谚语:活人哪能被尿憋死呢。这可是生活中的大智慧呀!筒子楼里的叔伯阿姨脑洞大开,家家户户有了万全准备。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每当入夜,卧房里就会增添两大利器:一只带系的尿桶和一个敞口的搪瓷痰盂。
几十年的商品房开发,带来普通家庭厕所配置量的增长和质的提高,现在大面积的套房内一般都有两个以上的厕所,家庭成员之间早上争抢厕所的现象不复存在;空港、车站、码头、景区、公园等地的公共厕所面貌一新,不少城市还设置了24小时保洁的五星级厕所,厕所里没有一点异味,有的还配备了书吧等文化设施……
查阅辞海中“如厕”的涵义可知,这里的“如”通“入”,如厕即是“到厕所去”的意思。“如厕”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典的文言文,很含蓄很得体很准确且无任何歧义。至于别称嘛,解手、净手、洗手、方便、蹲坑、放包袱乃至于非官方的“唱歌”等等都是。如厕事小,然绝不可等闲视之。因为它关乎民生,既是考察社会文明水平的正向指标,也是亿万人民实实在在的福祉——“造福全体中国人”正是“厕所革命”现实意义之所在。
喜大普奔,生活在新时代的中国人有福了:初为人父人母的年轻夫妇再也不用准备一沓沓的尿布,只需定期网购纸尿裤给小宝穿上,免去了夜里端屎端尿的疲累;家庭主妇们再也不必逼着老公去日本海淘马桶盖了,国产的神器一点也不差,冬天坐在主卧的马桶上如厕,它一样能自动喷出热水冲洗;一家人偶尔在小酒店里餐聚,店内配置着无性别厕所,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面干干净净……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爱平,笔名艾平,网名草根痴梦,自由撰稿人;《青年文学家》杂志社理事,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散文作品见于全国各地各级报刊及《东方散文》、《西部文学家》、《品诗》等网络平台,累计超百篇,多次获奖;个人诗集《缤纷四季》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猎猎南来风》经青年作家网三次节选推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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