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床头柜上的烟头

  床头柜上的烟头

唐锦禄||江苏

程科长岁数不大，但已是多年的老科长了。程科长办事就象他的办公桌抽屉，有条有理得无可挑剔。程科长每月工资领回，总是装进三个牛皮纸糊的信封里，三个信封上分别用毛笔端正地写着:菜金、零用、结余，虽然物价见涨，但因为程科长精心算度着，日子依然滋润。除了夏季，程科长总是星期二、六洗澡，一周二次。他的换洗衣裳放在一只固定的咖啡色人造革小提包里，一件件叠得整齐，最下面是衬裤，然后依次是衬衫、短裤、汗衫，最上面是一双同样叠得有棱角的袜子。浴毕，取一件，穿一件，末了，再按同样的顺序一件件将脏衣服叠好，放回。程科长从这种程式中获得乐趣和满足。

因为，程科长是这样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所以，他看见那颗烟头时才吃了一惊。

那颗烟头就躺在床头柜和床之间，靠近床脚的地方。程科长每次出差回来，总是先把包放在床头柜上，所以，很容易就发现了那颗烟头。

毫无疑问，这颗烟头是他不在家时丢在这里的。

程科长把烟头捡起来。程科长从来不吸烟，他是吸烟有害健康的坚定拥护者。程科长把烟头捏在手上看了一会，也实在看不出这颗烟头与别的烟头有什么不同。烟头被吸得很短，差不多就剩下一截过滤嘴了。程科长想，这人烟瘾不小。将烟头与某个具体的人联系起来，程科长的手就象被这熄灭的烟头烫了一下。虽然程科长熟悉的人中抽烟的不少，但能坐在程科长家中将一根烟吸完，并且是在程科长不在家的时促。程科长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程科长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今天这样一想，就淡淡地觉出生活中有某些欠缺。怎么这么多年竞没有一个人来自己家中随便地抽根烟呢？当然，这也仅是一个闪念，程科长的思维仍然胶在烟头上，谁来过了呢？

应该说，程科长不是那种疑心病很重的人，对于爱人，他是放心的。他们爱的小船顺着恋爱、结婚、生子的河道，一直航行得很平稳。程科长信奉"床上夫妻，床下君子"的夫妻之道，他喜欢把爱人及与之相关的一切纳入他的程式之中，这使程科长有一种安全和舒适的感觉。然而，现在却凭空飞来一只烟头，而且，那样暧昧地躺在他的床铺旁边。

只要程科长心中有了点事，他就不喜欢说话。多年的科长生涯使他学会了慎言。但这一次他几乎忍不住了。好几次他都想和爱人讨论一下关于烟头的事，他几乎可以肯定，答案就在爱人那里。只要爱人一开口，他就会获得解脱。但是，他还是无法启口。程科长很注重讲话得体，他懂得说话要有分寸，而分寸就是艺术。有时候，程科长就认为他之所以停滞在科长的位子上，就是因为这种艺术还没有到火候。程科长没想了种种与爱人讨论这颗烟头的方式，但总是到烟头这里就卡了壳。显然，不管用何种方式，与爱人谈论这颗烟头，都意味着对她的侮辱。

所以，程科长的生活，一天天沉重起来了，他甚至想放弃对这颗烟头的探索。有几次，他都想把这颗烟头从头脑中清除出去，扔得远远的，好让生活平静如初。但是，他办不到。他对这颗烟头己从最初的惊讶、疑惑变成厌恶.，就象这颗烟头已经具备了某种人格，翅着腿，坐在他坐的沙发上，悠闲地吐着恶意的烟雾。

而那张脸就隐在这烟雾的后面，他看得见程科长，程科长却看不见他。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唐锦禄，笔名：翰儒，昭阳君，号：柳叶居士，江苏兴化人。中共党员，退休干部。长期从事文秘工作，亦有2000多篇散文、小说和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经济日报、法制日报、工人日报、解放日报和新华日报等省级以上主流媒体，且多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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