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塬上古道,白草茫茫
塬上古道,白草茫茫
郑凡涛||陕西
朋友说爬上这道坡,在坡北面,就可以见到那千年的咸阳古道了。
我往上看去,这道坡大约有二十多米高,比较陡。坡头上稀稀落落的立着十几棵掉光了叶子的白杨树。像是一个个哨兵,站在那儿瞭望。枯黄的狗尾巴草布满了眼前的坡面,那饱含草粒的狗尾巴草穗却是白茫茫的一片。西风一吹,满坡两尺多高的狗尾巴草穗微微地摇着,别有一番韵味。我们当地人把这狗尾巴草叫做毛毛草。
毛毛草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无论是田间、路边、坡地,只要有土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可以说是黄土塬上最常见,生长最多的草了。它是各种家畜最爱吃的草料。小时候,在秋夏季节,我经常一放学,就提着篮子,拿着镰刀,满地里去寻着割这毛毛草。只是现在,农业基本上完全机械化了,人们不再饲养家畜了,它才能茂盛的长满土坡。
不能小看这平凡的白毛毛草。它不但有祛风明目、清热利尿的药效,而且在远古时代,人们用它扎成“刍狗”,祭祀神灵,被奉为圣草。
还有一点,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成语:“良莠不齐”中的“莠”指的就是它。因为它长得很像谷子,又常混在田间禾苗中,难以分辨,所以人们就用它来比喻坏人了。
人也真是有意思,自己不能明辨事物,却无端地给狗尾巴草安个坏名声。却不知谷子最初就是由它优选培育而来的。在路边、荒坡,它是饲料、是中药;在田间,它就变成了坏人。看来,位置很关键。
顺着前人踏出来的蜿蜒小路,穿行在白茫茫的毛毛草丛,边走边玩。大约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爬上了坡头。当我们手扶白杨树,站在坡头上时,宽阔的古肖河河道便横在我们面前了。宛若一条巨龙盘踞在莽莽毕郢塬上,甚是壮观。
古肖河是泾河的支流。是渭北毕郢塬上一条东西流向的河流。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流了。
民间只是传说,当年肖河水势汹涌,不但经常泛滥,而且挡住了女皇武则天北上祭拜唐太宗李世民陵墓的去路。武则天就命人在肖河沿岸修建了三座尼姑庵、五座寺庙,镇住了肖河河神。从此肖河水势平稳,不再泛滥。这个传说叫做:“三庵五寺震肖河”。
肖河究竟何时断流,众说纷纭,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只是民间传有歌谣说:“要得肖河开,除非武家婆转世来。”
我们所站坡头不远处的龙华寺便是那五座寺庙之一。据说龙华寺跟前的这段古道直通李世民陵墓所在地,礼泉县九蝬山的昭陵。
听朋友介绍说,当时李世民就是站在这个坡头,命人用罗盘选定九蝬山作为自己陵墓的。当地人管这个坡叫做:“唐坡”。
听他这么一说,我大为好奇,就仔细观察起这个不起眼的坡来。只见这个坡头,北边十分陡峭。站在坡头向北望去,蓝天白云之下,山峰巍巍。山峰下面就是昭陵。就想如果坡北下面的古河道里不是果园和麦田,而是滚滚河水,那这景色就完美了。
唉,遥想当年,我的故乡毕郢塬也是个有河不缺水的地方呀!不像现在成了旱塬了。喝水要打深井,灌溉要引渭河宝鸡峡水上来。真是好可惜呀!
我说应该在这里立一个石碑,上书:“唐坡”。朋友笑了说:“那还应该再往前走一点,在那儿立一个石碑,写上龙头两个字。”我当时不解,追问:“这龙头又是怎么回事?”
他说:“李世民当年站的地方不是这儿,还在东边坡度更陡的地方。因为是皇帝站过的地方,所以当地人叫龙头。”顺着他手指方向,我看见东边不远处确实比这里还要陡峭些。当即就要过去,却被他拦住。他说:“那边坡地南面比较平缓,种有苹果树。村民用铁丝网拦住了,过不去。要去,须得转身往回走,向南下坡后,向东,绕过果园,再上坡,才能到达龙头。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呢!”
看着近在咫尺,去路竟如此曲折!想着还未去看古道,便作罢了。
沿着狭窄曲折的坡道,扶着路边的不知名的小灌木树,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坡北下面走去。去踏寻那悠悠千年的咸阳古道。
快到坡底时,路忽然宽了。朋友说:“这里就是古道遗址了!”
仔细看去,这段路,L形,一米多宽。路面寸草不生,路两边尽是两尺多高的白毛毛草。这路从我们脚下往北去,在十几米处便断了,前面是一片麦田。脚下顺着坡底向东而去的一段,也只有二十几米长,前面便是果树园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年咸阳古道吗?全然没有我想象中的朴朴古风,悠悠古情。竟是这么一小段,不起眼的土路。就如这满坡的毛毛草一样不起眼。
朋友说:“现在古道能看见的就剩这一点了,其余的都被挖断,成了果园或者麦地了。不知什么时候,剩下这一段也会被附近的村民挖断,移作它用了。”
哦,历经沧桑,饱尝风雨的悠悠古道,你就这样静静的,在这坡底苟且活着。夕阳下,你离别的长亭哪儿去了?雪地里,你北去的马蹄印哪儿去了?
今天,我怀着仰慕前来寻你,你竟如此不堪?只有这千年万年长生的毛毛草陪着你,在瑟瑟的西风里沉睡。你们不离不弃,相伴千年,直到今天。我想你们也会继续相伴到更遥远的未来吧!
我不甘心地在这段路上来回走动。用手轻轻抚摸着毛茸茸的草穗,顺手一薅,满手都是白色草籽了。随手一扬,它们顺着风就飘走了,轻轻地,轻轻地飘远了。
曾几时,古道上,熙熙攘攘。车来也,马去也,行人如流水。随风忙过了几千年,到如今,竟是梦断繁华,一地毛草。真个是:路不见亭无杨柳,白草茫茫添悲忧。西风卷地无人过,咸阳古道音尘绝。
我想起李白的诗来,我就想问他:你为何千年之前就要写下“咸阳古道音尘绝”的谶语,来昭示这古道的命运呢?
我仰望北面的巍巍高山,我想问武则天:你还记得这条你走了无数次,最终不再回来的路吗?
龙华寺里的钟声,清脆的响了起来,在空旷的肖河道上空回响。只是再也没人如同我一样,站在这咸阳古道上,聆听这警世的钟声了!
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冬日的夕阳,是红与黄的混和色。懒懒的照在坡头,光线透过随风摇动的白杨树梢,一晃一闪的从我们头顶穿过,照在果树和麦田里也一晃一闪的,却怎么也照不到这残缺的古道。
忽然,我明白了:正是受了这南面高坡的庇荫,这段千年古道才能幸存下来。不能享受阳光,却保全了自己。可真是有失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我要去龙华寺,在佛前许一个愿望:愿佛祖保佑这段可怜的古道,不要再被毁灭了!
冬日里,毕郢塬上,唐王坡下,肖河道边,悠悠古道,白草茫茫。西风里,我看见李白醉醺醺的走来,悲伤地唱着忆秦娥......
配图/陈颖
作者简介
郑凡涛,笔名海岸线,1971年11月出生,陕西咸阳人。爱好文学,现就职于西安铁路信号有限责任公司,从事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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