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牢骚话（五）

招生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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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说说高一的招生。

这一点我颇为我们学校感到不平。我们一所兄弟学校，为抢优质生源，每到初三下学期就把他们本校那些成绩拔尖的学生们重新组班，提前讲授高中课程。并且允诺他们，中考成绩不论怎么样，你们都是我们学校高中的免费生。

我们学校觉得此法大为高妙，也要效仿。谁知去年甫一成班，便遭家长举报，惹得市县两级局领导大发雷霆。这一回可真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的县学科带头人被取消，先进个人被拿掉。虽然我这个人荣誉感不强，但凭这两项称号，我原是可以再多赚学校几百大洋的，结果就这么泡汤了。我愤愤不平：原来领导们也如此鼠肚鸡肠，集体犯错却害我这普通百姓无辜受累。

算了，招生大局当前，我还敢为一己私利斤斤计较，简直就是冒学校之大不韪。且还招生去吧！

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学校今年学乖了，不让提前成班，但是可以提前宣传：初三年级几次大考综合评分排名在前140名以内的，若愿提前交费，就是我校免费生。其他人等，凡预交学费者，中考成绩出来后，加十分录取。嗯，一分有一分的收费，十分的诱惑还是挺大的。

然而规定有了，还需有执行者。这个重任，无疑就落到了初三年级的老师尤其是班主任的身上。霎那间，整个初三，言必谈招生，语必论交费，搞得师心惶惶，生心慌慌。

我对学校的做法依然表示了理解：一所学校如果连本校的学生都留不住，何谈招来其他学校的学生？然而，当我听我的学生们告诉我：某某老师从此不再用心上课，某某老师大肆鼓吹我们学校师资无敌时，我又不由得难过起来。

我以为，适当的宣传可以有，可为了达到招生的目的，就把我们学校说成是业界一流，学生进了我们学校就是和清华北大结下姻缘，这就是有背自己良心。无论如何，我开不了这个口。

有一天，一个成绩非常不错的孩子无奈地跟我说：老师，我都不想念书了。我们数学老师说了，我们要是进了不太好的学校，那个学校是狗屎，我们要是进了更好的学校，我们就是狗屎。说来说去，我们都逃不脱狗屎的命运。这书还有啥念头？

我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出于义愤，我火速召开班会，旗帜鲜明告诉学生：如果你成绩很优秀，老师支持你们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你们一般，老师建议你们留在本校，一来有政策上的优惠，二来无需再重新适应环境。至于说成绩很不理想的同学，如果你觉得课本知识对你来将确实是一种折磨，那么，我要告诉你们，上大学不是唯一出路。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学个技术，三年以后别人读大学去了，你们已经可以安身立命。

那天，学生们看我时的眼神，不再只是喜欢，更多的是崇拜。我虚荣心得到很大满足，浑然忘了我这言论是犯了领导大忌。于是，从不点名批评到点名批评，我很是在大会小会上露了一把脸。只是大家包括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班学生意愿留本校的，远远超过其他班级。（后来我曾经问过那些孩子们，他们说，哪怕高中不再是我教他们了，但是能离我近一点，他们心里踏实。说得我眼泪花花。）

初三的老师为了留住学生，使劲浑身解数，怪招迭出。其他年级的老师呢，居然完全没有兔死狐悲的悲悯，而是和我们的领导保持了高度一致，看到哪个班级意向留在本校的学生少了，就公然批评那个班的班主任不作为或者能力差。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能不能留住学生，能只靠班主任的个人魅力么？我们能影响得了学生，未必可以打动家长。何况打铁还需自身硬，学校具备良好的教学质量，才是留人的根本。然而我们学校从建校以来就一直有个怪现象，初中教学质量节节高升，高中升学却从来情况堪忧。便是本校老师家的孩子，也不愿意留下读高中，凭啥让人家的孩子来做实验品？

唉！同在一个战壕里共事，内幕都抖落出来，实在太丢人。还是说说招外校学生的情况吧！

我们学校的某些决策者，实在缺少领导的能力与魄力。今年中考成绩下来以后，招生政策刚一出台，立刻招来我们自家老师的嘲笑。自降身价不说，还朝令夕改——不，是朝令一天好几改。

作为一所学校的教职工，谁也不愿看着自家学校在招生时处处遭人掣肘。可因为我们这些领导们的乱拍脑袋，我们不但丧失了与兄弟学校抢优质生源的先机，还不得不三番五次向家长们解释我们学校提分录取的原因。一天下来，把我们累得七荤八素不说，还要无端遭受那些家长们的唾骂，简直身心俱疲！

这这，可都是代领导受过呀。一场招生大战，真是看尽了人间万象，遭遇到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