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湖怀古
相较于周恩来纪念馆、淮安县衙与河下古镇,萧湖在淮安可以说是籍籍无名。至少我这个断断续续在淮安生活了二三年时间的外地人,从来没有听到一个人向我推荐:淮安还有个叫萧湖的地方,很值得一看。
其实萧湖就在那三个景点的包围圈内,地处河下古镇的东南角,与勺湖、月湖并称为“淮上三湖”。只是,这“三湖”的命运都一样,关注人了了。
然而正如我前面所说,萧湖委实值得一看。不,倘若你来淮安,我建议你一定要去看看萧湖,否则,真不算来过淮安。
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坐落在萧湖北岸的“韩侯钓台”,相传便是西汉的开国功臣、“汉初三杰”之一的大将韩信少年时代钓鱼的地方。台北三五步,即为漂母祠,纪念那位曾经供给韩信饭食的老妇人。
祠内有多副对联,大多歌颂漂母济食韩信,不图名利的高贵品质。“人间岂少真男子;千古无如此妇人”。萧湖的一池秋水,沉默且宁静,似在告诉我们:一饭之恩或许微不足道,但却是古老而又朴质的东方文明的写照。
萧湖也孕育了西汉著名的父子辞赋作家——枚乘、枚皋。
一篇《七发》,铺张扬厉,细致精工,藻饰盛丽,却不显雕琢堆砌。枚乘用他独有的才情,奠定了汉代散体大赋的正式形成。虎父无犬子,在枚乘的熏陶下,其子枚皋一样善于辞赋,十七岁便因才华横溢而得梁共王赏识,召他为郎。据说当时流传的名篇有百二十篇之多,惜乎多已散佚。
这小小的萧家湖畔,想来两父子也曾经吟哦过诸多的华章锦句吧?
荫蔽着古枚里石碑的枚亭,离韩侯钓台可算是近在咫尺,我却兜兜转转在原地绕了几个来回也未能看见。但让我惊讶的是,在我因此而向当地一位老人寻问枚亭在哪里的时候,老人竟是一脸茫然,而后极为随便的向我指了一个方向。
其实,亭子就在我们身后的古运河长堤上,只是因为太不起眼,实在很难被人发现……
这一文一武,本该是足够让萧湖在淮安的这片土地上熠熠生辉的,但是它却一直沉寂着,仿佛藏在深闺的女子,美丽,却不为人知。
倘若不是我在看过了河下古镇后无意中的随心信步,我依旧不知道,淮安还有个叫做萧湖的地方。于是我便在惊喜间发现,萧湖还有蒹葭苍苍的荻庄,有碧水垂丝的带柳园……
荻庄,是《山阳河下园亭记》中所记录的六十五处园林之一,也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座。据说荻庄早期原是清代乾隆年间大盐商程镜斋的别业,因为园中多生芦苇,便以荻而为园名,倒也别致得很。
你且设想一下,一处三面临湖的园子,面南依水,背临百竿翠竹,东有馆舍、草堂,西有楼阁船房,岸边桃林环绕,园中紫藤虬结,该是何等的绝妙之境?荻庄生的就是这个样子。
园子并不大,但在河下一众园林中,规模却又不小。园主人当年想来花了不少的心思,才造就了如此一座集富丽堂皇与精奇典雅于一身的建筑。据说乾隆当年南巡,负责接驾的官员曾打算在荻庄设临时行宫以开御宴,终因诸盐商筹款不足而作罢,可见当时此园名气之响。
“轻舟棹入荻芦丛,篱竹弯弯曲径通。几处回廊烟渚外,一重古木画图中。”刘作柱的四句诗,道尽了荻庄的万千妖娆。
带柳园位于萧湖湖滨,莲花街南,相较于荻庄,它的风格则显得萧疏雅淡。之所以如此,缘于园子的主人——吴进。
吴进是乾隆初年的诸生(明清时期经考试录取而进入府、县学校学习的生员),在浩瀚的华夏文坛中,吴进的名气实在是太不引人注目,然而他却是当时当地一位有真才实学的硕儒。因为性情耿直,不喜与人交往,园子的位置也就相对偏僻了许多,周围数十棵古柳,依依成带,带柳园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主人的性情淡泊,园子也显简朴素雅。草屋八九间,旁边种着几株不太普通的花卉,园中有菜圃和鱼池。可以想见园主人当年一定是亲自种瓜、植豆、养鱼、捉虾,夏采蒲棒驱蚊祛蝇,冬摘荻花絮被取暖。
一处不起眼的草庐小筑,处处透出田园之乐,陶氏遗风,令人辗转不忍离去。
当然,荻庄和带柳园也都不过是萧湖一角。“是村仍近郭,有水可无山”(清代赵翼)的秀丽风景,才是萧湖完美的注脚。
漫步于萧湖之滨,我既惊叹于它的人杰地灵,又感慨于它的萧条败落。好在,我也看到了其不同的角落,正有工人们在筑土砌墙,挪砖搬瓦。但愿有一天,萧湖能够重新绽放异彩,和月湖、勺湖一起,成为淮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