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训毅:怀念曹宝荣老师
曹宝荣老师离开我们已经几天了,在这几天里,恰逢天津京剧院演出张派名剧“祭塔”,排练时请来了张宝荣老师进行指导。京二胡老师“指导”全堂演奏在京剧乐队中并不多见,我很幸运赶上过两位,一位是张宝荣老师,另一位就是前几天故去的曹宝荣老师。
和曹老师面对面学戏大约1996年,我当时不满20岁,还在天津艺术学校进修班进修。同班很多同学已经展露出来他们非凡的艺术潜质,为了让我们尽快成长,孙亭福校长奔走在京津两地,为我们多方联络艺术家进行授课。我的同学赵群唱张派,艺术水平很突出,学校为她排了两出大戏《秦香莲》和《状元媒》。乐队指导请的就是曹宝荣老师。
曹老师当时也就50多岁,年龄和我们的父母辈相近,一头柔软的卷发,笑盈盈的,特别和蔼。当年艺校条件有限,没有合适的场地,只能安排老师在排练场舞台上说戏,很冷,棉袄都不敢脱。曹老师心疼我们,跟我们说“别脱大衣,穿着拉琴,小心感冒。”当她得知我们曾经上演过《状元媒-宫中》一场时,兴奋的说“这戏的戏核儿都演过啦,证明了你们水平和经验!”曹老师不愧是教授,真会和学生沟通,经她这么一说,我们自在多了,都不怎么紧张啦!拉琴,弹琴也就不拘谨了。曹老师不仅能给弓弦乐示范,还能具体的指出弹拨乐的技术难点,哪里有“搓儿”,哪个地方用“点儿”,用什么样的节奏型,说的特别到位,令人惊叹。排《秦香莲-琵琶词》时,这段是G调,京剧1 5定弦,月琴弦定6(E),比较低,音色大打折扣。曹老师提出来让我尝试定1(G),这是月琴定弦中最好听的音域范畴。我练了练,效果的确很好,可是我不敢用,很犹豫:“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啊?”曹老师告诉我:“书也是人写的,变换定弦方法是为了演奏效果,一切为台上演出服务。”这种“不拘泥于教科书”的思想启发了我,让我在后来的职业生涯中受益无穷。
曹老师给大家上课期间,每一段演奏完,她都是先给我们极大的肯定“不错!特别好”!然后再跟进:“要是某某地方再怎样怎样一些就更完美啦!”我们的小伙伴儿们当时都是20左右,正是血气方刚,不知道累的年龄,老师一表扬,立刻来了精神儿,老师要求一遍,我们不练三遍不算完。即使这样,也挡不住休息时偷偷加班。那段时间,我们的进步真是巨大的。
2007年,我和汤振刚老师、王悦老师伴奏王艳张克的《红鬃烈马-武家坡》,鼓师是张景林老师,在北京梅兰芳大剧院演出。散戏后,费玉明老师约我们在附近的一个饭店里吃宵夜,(他当天为李海燕伴奏《三击掌》)再次见到了来接景林老师的曹宝荣老师。费老师和他们夫妻相熟,笑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儿来,老太太当年已经60多岁了,调皮的捂着嘴笑着说:“我呀!我玩儿牌去了!”席间觥筹交错,老师们高谈阔论,曹老师安安静静的坐在张老师身边,听他讲当年怎么傍袁世海先生,台上曾经出现的险情,私下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故事……我相信,这些往事,张景林老师一定讲了很多次,但曹老师脸上的表情和眼睛里的笑意,仿佛就像是第一次听到那样。她的神情,真不像一位叱咤中国戏曲学院的大教授,完全就是邻居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相濡以沫的老伴儿侃大山……
这几天闲暇,我琢磨了下《回回曲》这个曲牌,从二黄到西皮,从笛子到反二黄,以至到《贵妃醉酒》的专用。仔细比对,收获了一些想法。看见宝荣老师的《京胡曲牌教程》立在案头,又赶紧翻阅了一下,以求印证。此刻我才发现,所有的疑虑和不解,曹老师在她的著作里已经为我们解决了。她早早的就走在了研究队伍的前列,留给我们的研究成果具体而宝贵,曹老师对京剧音乐的贡献,无疑是巨大的。
我不是曹老师的研究生,但我自认是曹老师研究京剧音乐的知音,是曹老师艺术的追随者。曹老师,我永远怀念您。
(作者为天津京剧院月琴演奏家 刘训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