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谈 | 钻戒？
最近在一次聚会中偶然聊起买钻戒求婚的事情。毫不奇怪，在场的所有男生都一致认为，钻戒其实是个“智商税”。而更有意思的是，现场的几位女生也都对男生的观点表示强烈赞同，并表示，“花那么多钱，干嘛不去旅游，买别的有用点的，干什么都好。”“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要钻戒。”
慢着，我怎么突然觉得气温升高了？
哦，原来是男生们快要喷洒出来的感动的热泪温暖了人间……
然而很快又冷下去了，男生们纷纷摇头，表示情况并不会有什么改观。无论女生们如何努力地表达自己的坚定，男生们都无动于衷了。理由有几个，要么是“你这个怕不是大多数女生的想法”，要么是“等你真正面临这个情况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我们就来聊聊它。
先从钻戒本身说起。从什么时候开始钻戒成为了求婚示爱必不可少的凭依物？我也懒得考证了，总之从历史来看，一开始充当这一功能的物品另有他物，但大概无一例外都应该是好看，讨喜，或者有某种好的寓意的东西，最好还是贵重（罕有）的。由此衍生出来的很多物品的派生含义，诸如玫瑰的花语是“爱情”，送人玫瑰基本等于表白（而且不同数量还有不一样，Emmmm）。诸如提拉米苏的意大利文原意是“马上带我走”，一个平白的蛋糕也就多了某种温馨的含义。又如金银好看且贵重，用来代表对方“于我如金银般贵重”的含义。
而从某个时间点开始，钻石，突然在全球情侣礼物榜屠榜了。有很多文章提到这个演变的关键——那是一个不知道是风和日丽还是雷雨交加的日子，随着一句广告语横空出世“钻石恒久远”，人类终于回想起被支配的恐惧。这样一件，又好看（当然好看需要好的切割，八心八箭），又讨喜（适合做任何饰品的点缀），又有美好寓意（永恒的钻石代表永恒的爱情），又贵重（这个是人为的，说起来，跟某些韭菜加密货币一样）的礼物，成为了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啊不，成为了求婚示爱的必备良药。
你们知道现在它多么深入人心吗？就连最小清新的电影，男主都会用草或者纸编一个戒指送给女主。事实上，这个场景是很值得大家感到“细思恐极”的。还有什么习惯或者其他可选消费，能统治我们的生活至如此地步？
图片截图自B站《唐伯虎点秋香》片段
而回过头来讲，我们真的需要一个永恒的东西来象征爱情吗？恐怕存疑。它的久远真的能让爱情久远吗？两者也似乎没什么因果关系。但为什么纵使清楚它的真面目，男生们依然义无反顾地掏腰包呢？
一锤子买卖？
买钻戒是个一锤子的买卖，买了就买了，它就发生在一瞬间。然而，买钻戒这个过程影响的却不只是这一锤子，而是一辈子。
用在席的两位男生的话来表达，一位说“我可以相信你现在不要，但万一未来的某一个瞬间，突然，你想要了，我就完了”，另一位补充说“对，往后的每次闹矛盾，这都是污点”。其实是有道理的，往后余生，还有几十年，这一瞬间，我们爱欲高涨，不要钻戒就算了，没有房子车子票子也算了，而过了十年二十年，当感情淡去，小矛盾会在每次被想起时叠加和放大，小瑕疵看久了也如地裂一般明显，想要填平，困难百倍。
这里需要特别声明一下，首先是，这是对整体发表的观点，并不代表个体水平，内心始终如一，言行一致的个体多了去了，但并不能反驳这个担忧。更重要的是，这种疑虑并不针对女性，对男性也是一样的，只要是有感情有记忆力的生物，任哪一个都会如此。
所以总结一句，如果这一锤子的买卖变成了一辈子的污点，一个正常的个体，无论男女，一旦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是绝不会轻易略过的。这价格不菲的钻戒，作为智商税确实不便宜，作为保险，并没有“贵”这个说法。
社会规范？
为什么男生会害怕这会成为污点呢？很多人都明白，这件事情本身，并不能跟“污点”扯上什么关系。那为何大家还是担心呢？
前面说到，钻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了一种示爱的“必备良药”，正因为它的必备（别管为什么，it is what it is），所以没有，就是不行。所以为了实现这个规范，犯傻，也值得。从这个角度来说，买钻戒并不仅仅是智商税，它其实是融入社会这个大群体的一种“入会费”。交了钱，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大社会的会员，这就跟小刀会入会要歃血为盟，晁盖时期的梁山，上山要先杀人是一个道理。你必须先按照会员规范做点事情，才能成为会员和享受会员福利（比如，结婚）。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不断练习融入某个群体，做“符合规则的事”不是么。
图片来自网络，出自鲁迅的《故乡》
而“交会费”除了向社会证明自己，更重要的是，从微观着眼，向接受方证明自己。证明的是什么呢？当然是肯为对方花心（jin）思（qian）啦。那上文提到一些女生的观点，旅游、买别的也是花心（jin）思（qian），而且更有实际意义，为什么非要花在钻戒上呢？
哦，这要涉及另一个规范了，有时候啊，买越没有意义的东西，越说明问题。这并不绝对，但细细一数，买口红显得太没意思。买台车、买套房，在将来闹矛盾的时候，容易被怼一句“买了你自己没用啊？”买台PS4，NS什么的，就更是往火坑里跳了。买个双方都认为没价值，但是你又肯花钱买来讨对方开心的东西，那。。挺好的……
本质是暗箱博弈！
无论是长期担忧还是短期融入社会的需求，其实本质上，都是因为“信息不对称”。
担心成为一辈子的污点，是与未来几十年的信息不对称，这是没有任何解决方法的。谁能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呢？如果真的在乎的话，为什么不按最坏的情况来打算，先买个保险呢？
——这个命题，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嗯，除非你能预知未来吧）。经济学上，有太多这种例子了，一旦信息不对称，缺少信息的一方（或者担心自己缺少信息的一方），总是会浪费更多的资源来“求得安心”，造成社会总福利的损失，没辙的，摊手。
认为只有符合规范才能获得会员福利，这是与社会和与戒指接收方的信息不对称，这个并没有比前一个问题更好解决。如果对对方不确定，为什么不做点什么，让自己安心一点，提高确定性呢？
——人是社会动物，很多人（如果不是每个人的话）都学会了说话留三分，自己的想法，总不会和盘托出，让自己变得太透明的。在不断地揣测掂量当中，每个人都会活得很累。这时候有个能在很大程度上抹除不确定性的东西，能不诱惑人嘛？
总的来说，这个“税”，收得高明，收得巧妙。设计它的人，智商无疑是非常高的，甘拜下风，那，不交，是不行的。同样的情况还包括孩子要上什么补习班，其他的各种奢侈品等等。不如服帖一些，接受了就好。
最后再来说一说对这篇“奇谈”的自我评价。
最重要的一点需要说明的是，上面很多话带着玩笑的性质，希望大家不要觉得被冒犯了，尤其需要声明一下，那些话并不针对女性，男性也是一样的，这篇文章只是因为例子比较特殊才显得不太平衡。而且，更重要的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男女平等、贫富分化、男女比例不协调，男性有可能是将来表现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的群体。到那个时候，也许送礼双方，就会反过来。
另一个，这个分析的过程，其实在很多男生心里都进行过。但没有人会说出来。这是因为，有时候人的心理是很矛盾的。“我因为爱你，所以送戒指给你”的内在含义，也许是“我因为爱你，害怕以后因为戒指的问题导致我们吵架分开，因为不想失去你，所以送戒指给你”。但是这个完整版很多人是不buy的。韩寒有篇文章有个小片段，大致说的是，某个人跟另一个人说，全校这么多优秀的人追我，我却选你，说明我多么爱你。但对方却理解成：“哦，你是说我不够优秀，那你去啊，去找你的优秀的人啊”。这个片段其实挺说明问题的——“我为你愿意放下我的智商去交智商税买戒指”听起来就一点也不浪漫，显得很有目的性，没有“纯纯的爱”的感觉，甚至可能被理解为是种侮辱，因此很容易被反驳：“那你去找你的不用交智商税的另一半啊”。如果这时候，你还把本篇文章的分析搬出来然后说，“这税我不得不交啊”。那么，恭喜你，“注孤生”说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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